贾敏在贾母的正房吩咐完事情之后,就和王熙凤一起去宝玉那里审问小丫头了,黛玉本来还非常有兴趣想要跟去听听,但见宝钗也一副欲欲跃试的样子,便打消了要去凑热闹的念头。
“宝姐姐,我们回去吧,免得在这里也是给母亲和凤姐姐添麻烦。”黛玉站了起来,抢在宝钗说话之前就开了口。宝钗一愣,马上说道:“林妹妹说的是,我也出来这会子功夫,该回去了。”
“我送宝姐姐!”黛玉笑着和宝钗一起出了门。刚走出贾母的院子,就见雪雁正往这边来。黛玉笑着:“鹦哥儿已经送到清芷院了?”
雪雁点头:“是,这会儿沁雅姐姐正帮鹦哥儿一起收拾着屋子,就和嫣红住在了同一间。”黛玉点头:“那正好儿,我正打算要回去,正巧去瞧瞧。”
宝钗笑道:“看来林妹妹还真是喜欢鹦哥儿,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黛玉抿嘴一笑,又和宝钗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往清芷院来。一进院子,就见林大娘迎了上来:“姑娘可还好?”
黛玉笑着:“自然还好,有母亲在,又哪里会让我受委屈。翾儿呢?”林大娘道:“刚刚纪二爷派人来请,说是要带着少爷去熟悉一下弘文馆。”
黛玉一扬眉,有些诧异。林大娘马上笑道:“据说今日弘文馆休息,里面的学生都回了家。纪二爷这才和馆士通了消息说是要带少爷和姑娘去瞧瞧。”
黛玉抿嘴,不用问都知道这帮人肯定没等着自己。果然林大娘道:“少爷见今日这府里乱腾腾的,怕此时让姑娘出府,反而惹来麻烦,所以就自己一个人赴约了。”
黛玉哼了一声,有些不开心的道:“这玉丢的可真不是时候。”
林大娘和香凝雪雁见黛玉那小性子的可爱模样,不由得都笑了出来。雪雁道:“姑娘也是个奇怪的,人家丢玉难道还挑时候不成。”黛玉瞧了雪雁一眼嗔道:“她丢玉挑不挑时候与我无关,若是影响了我,就是他的不对了。”
众人更是笑,林大娘又将手里的一个东西递给了黛玉:“这东西是百瑞新折腾出来的,本来少爷还玩的不亦乐乎,出门也要带着呢。后来还是百瑞给劝住,说姑娘说了,好东西要注意保密措施。”
黛玉拿着手里已经涂上颜色的魔方,不得不再次感叹一下劳动人民的智慧,眼前的魔方,除了比后世的尺寸要大上一些,沉上一些,其他的竟然都恨相似了。
黛玉拿在手里随意转了两下,觉得手感还是有些涩,笑道:“吩咐今日厨房,给百瑞安福儿他们加些大菜,就说是我谢他们的。”林大娘笑道:“是,老奴这就去吩咐。”
百瑞和安福儿这些小厮其实都没有住在荣国府里,都和林管家一起住在纪家提供的院子里。后来贾敏见林翾出门太不方便,这才又在荣国府的后街租了一个院子,让当值的小厮都住在那边,依旧由林管家和林大娘管着。
黛玉吩咐完事情之后,就带着丫头们回了醉墨轩。平日这个时候,醉墨轩是非常安静的,丫头们结束了午休时间,或是在屋子里绣花,或是为黛玉准备晚间的点心茶水,十分的井井有条。
而近日的醉墨轩就显得有些热闹起来,那些丫头们来来往往的进出嫣红的房间,一看就是探望鹦哥去了。黛玉一笑,对雪雁道:“你也去瞧瞧,若是鹦哥儿收拾好了,就让她来见我。”
吩咐完之后,黛玉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净了手,又换了一件家常的旧袍子,这才悠闲的坐下来玩着手里的魔方。香凝眼睛都不眨的在旁边瞧着,笑道:“姑娘可真是神奇了,这些小方块是怎么转到一面上去的,看的我眼花缭乱的。”
黛玉将魔方打乱,递给香凝:“你试一试。”
香凝拿过魔方,学着黛玉的样子左转右转,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就败下阵来:“这小东西还真是难得紧呢,我看着姑娘玩,还以为很简单。”
黛玉眼睛一转,问道:“你玩的时候,可觉得有什么不顺手的?”香凝想了想,这才道:“觉得有些大,握在手里有些困难。而且转起来有些涩,需要很费力气。”
黛玉叹道:“是啊,这可怎么解决。”
香凝见黛玉叹气的样子,一笑:“姑娘莫急,就凭百瑞那激灵的样子,定然能想出法子的。”黛玉还未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鹦哥儿来了。”
鹦哥儿进了黛玉的房间,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黛玉看了香凝一眼,香凝忙走上去将鹦哥儿扶起来。黛玉这才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不用惦记着。外祖母今日在气头上,才会说让你回家的话,等气消了也就没事儿了。”
鹦哥儿点了点头,还颇有些委屈的样子。雪雁在一旁心直口快的道:“姑娘是没瞧见鹦哥儿的东西被翻的那个样子,我们进屋子的时候,衣裳和首饰扔的满地都是,甚至还有好多都被踩了。”
黛玉皱眉,按说就算鹦哥儿如今只是贾母身边的二等丫头,但那些人也不可能如此不给面子啊,好赖贾母还在呢,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如此大胆。
黛玉这么想着,就这么问了:“谁带人去搜的你屋子,如此欺人太甚,外祖母知道吗?”鹦哥儿凄然一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紧,总归是都已经搜过了。”
黛玉扑哧一笑:“你到是想得开,按说你这种性子,不应该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外祖母又为何要赶你出去?”
黛玉问道这里,鹦哥儿不禁眼圈一红,竟然委屈的掉下泪来:“姑娘明鉴,我真的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不过是那些人说我想要去宝玉的屋子里攀高枝儿,我随口说了句管它宝玉还是废玉,我都不去的话。”
黛玉心思一动,又问道:“是谁说你要去宝玉身边的?”
鹦哥儿略想了一下才道:“前些天,老太太突然问起宝玉身边的丫头来,不知道想起什么,就随口说了一句过些日子让我去帮衬一下。”
黛玉点了点头,看来这位鹦哥儿从始至终都是贾母相看上要给宝玉的。曹公的笔下,一个二等丫头给了林姑娘,看来也是别有深意的。而那场感动了无数人的紫鹃试玉,也不知道这丫头究竟是一心为主,还是另外抱了什么别的心思。
黛玉看着容颜美好的鹦哥儿,装作不经意的笑道:“哎呦,那我可真是好心做了坏事,将你要到身边来。这样吧,你且呆几日,等外祖母气消了,我再将你送回去。”
黛玉话音一落,鹦哥儿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求姑娘收留我,我是打死不会去宝玉屋子里的。老太太那里我也回不去了,就等下辈子再报答老太太的恩情了。求姑娘不要把我送回去,求姑娘留下我吧。”
黛玉又瞧了一眼香凝,香凝叹了口气,上前扶起紫鹃,笑道:“姑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这刚刚才求了老太太同意,怎么又要送回去。前几日不还念叨最是喜欢鹦哥儿的性子,要和老太太求一求吗?”
黛玉笑道:“我这不是怕挡了鹦哥儿的前程。”鹦哥儿突然一愣,看向黛玉。黛玉也似笑非笑的看着鹦哥儿,没有躲开鹦哥儿的视线。
鹦哥儿又跪了下来,斩钉截铁的道:“姑娘明鉴,鹦哥儿从始至终都没抱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宝玉的屋子,鹦哥儿就算是死也不会去的。”
黛玉一扬眉,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进了这清芷院,以后你就是我林家的人。以后和老太太,和姑娘们,和宝玉都不会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你可要想好了。”
鹦哥儿重重磕头:“鹦哥儿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以后鹦哥儿就是姑娘的人,姑娘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黛玉一笑:“如此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名字也改一改,就叫紫鹃吧。”
鹦哥儿,不,紫鹃瞬间破涕而笑:“多谢姑娘成全。”
香凝又上前扶起了紫鹃,笑道:“你就少跪几次吧,你跪着不累,我扶着都要累了。咱们姑娘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对于这些事儿都不怎么在意的。以后你在姑娘身边日子久了,就知道了。”
紫鹃点了点头,见黛玉小小的一个人儿,却已经气度非凡,不由得开始期待起以后的生活来。黛玉又问道:“你的东西可收拾妥当了。”紫鹃点了点头,嫣红却颇有些不愤的道:“这贾府的婆子简直欺人太甚,紫鹃姐姐来的时候,竟然就只有身上这一身衣裳,说是其他的东西都还算作赃物,宝二爷的玉没有找到之前,一概不许带走。”
黛玉微微皱眉,看向紫鹃:“她们怀疑你拿了那块通灵宝玉?”紫鹃点了点头,但马上又道:“不过都是借题发挥而已,我和宝姑娘宝二爷从姑娘这里出去之后,只是跟在宝二爷身后一起回了老太太的院落而已。她们一听和宝姑娘分开之后,只有我和二爷在一起,便怀疑上我,任我怎么说,都不肯相信我。”
黛玉心思飞快的转着:“你和宝玉回外祖母的院子时,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紫鹃摇头:“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宝二爷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而我向老太太回了差事之后,就伺候着老太太午睡了,和往日没有任何的不同。”
“那你可注意到那块玉是否还在宝玉的身上?”黛玉紧接着问道。
紫鹃摇头:“宝二爷的玉在我们这些丫头眼里实在太平常不过了,除了外人总是特稀罕的想要拿下来瞧一瞧,我们是都不会特意去关注的。”
黛玉一想也是,即便是再贵重的东西,成日带在身上,也就平常了,绝不会像刚开始时那样在意。黛玉看向香凝,说道:“你带着紫鹃去私库,找一些日常用得上的衣裳和首饰。那些被他们搜过的东西,就舍了吧,以后我再慢慢的补给你。”
紫鹃低声道:“多谢姑娘。”
雪雁和嫣红两个年龄较小的丫头,主动揽了差事,和香凝一起陪着紫鹃去找东西了。紫鹃看着这些丫头在黛玉面前既稳妥,又随意的样子,不禁有些没了抓拿。要知道,她们在贾母身边的时候,规矩可是大的很,不能多说一句,也不能多行一步。她不过就是说了句宝玉的不是,就被嫌弃至此。
香凝瞧出紫鹃的紧张,笑道:“紫鹃姑娘今年芳龄几何?咱们瞧瞧谁更大一些。”
紫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香凝是在和自己说话,忙道:“马上就十二了。”香凝笑道:“那还是我大了些,以后我就叫你紫鹃妹妹了。”紫鹃忙行了姐妹礼,喊了香凝一声姐姐。雪雁和嫣红也笑着叫了紫鹃姐姐。
香凝这才道:“咱们姑娘是最好说话的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只是姑娘喜欢安静,平日里并不需要我们都在身边候着,等以后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
雪雁也看着紫鹃,补充道:“不过有一件事儿,紫鹃姐姐还要记着些好,咱们林家如今还在孝期,以后这样颜色鲜艳的衣裳是暂时不能穿了。”
紫鹃忙道:“我这就回房去换了。”又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带来,不禁又叹了口气。香凝笑道:“你的身形和沁雅应该差不多,一会儿让沁雅先送你一身,待我去回了常嫂子,明日你就有新衣裳穿了。”
紫鹃淡淡的笑了笑,能感觉到这些丫头的善意,终于安心了一些。而黛玉的私库更是让紫鹃大开眼界,先不说比贾母的如何,反正这荣国府任何一个姑娘都是比不上的。就连那号称是皇商之女的薛姑娘,恐怕也是比不上的。
香凝从库房找了一些素色的面料,又让紫鹃自己挑了一些棉被等物,嫣红最是细心:“紫鹃姐姐挑出来就先放在咱们屋子,这样放在库房中的被子若是睡了,会生病的。咱们晚间将它们拆洗一番,明日若是个大太阳,晒晒就是了。”紫鹃点头:“谢谢嫣红妹妹。”
嫣红笑道:“谢什么,咱们在姑娘身边,自当应像亲姊妹一般。”紫鹃又笑了,开始对未来的生活,无限的向往起来。而这时,一个扫撒的小丫头在外面道:“香凝姐姐,刚刚沁雅姐姐传话来,说是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来了醉墨轩,听那语气还要在咱们这里用晚饭,让香凝姐姐去前院和林大娘说一声。”
香凝应了,对嫣红道:“你就和紫鹃去收拾吧,今日姑娘那里就不用你们了。雪雁去姑娘那里帮忙,我且去前院一趟。”说着就欲往前院走去,然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拉着紫鹃道:“你也同我一起去罢,正好让常嫂子瞧瞧,也好给你做衣裳。”紫鹃应了,这才同香凝一起往前院去了。
而在黛玉的房里,探春正在赞叹着贾敏对事情的把控能力:“林妹妹是没有瞧见,姑妈一坐到那宝玉的屋子里,刚刚还哭天抹泪的满屋子的丫头都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就是那平日里最是泼辣的晴雯,都跪得老老实实的。”
黛玉对探春的形容扑哧一笑:“瞧你说的,跟我母亲和那凶神恶煞一般。”
探春立刻正了颜色:“林姐姐这话可不对,姑妈那是咱们贾府大姑娘的气派,只恨我晚生了几年,没有赶上姑妈在荣国府的日子。”黛玉瞧着探春对贾敏那崇拜的样子,心中也不禁的欢喜起来:“现在不是瞧见了吗?还遗憾什么。以后你常来清芷院走动就是了。”
看着探春明显亮起来的眼眸,黛玉心中一叹,看来自己又中了三姑娘的心思。看来这人都爱听恭维的话,听着听着就麻痹大意了,自己明明知道这位三姑娘是个心眼多的,竟然还顺着人家的话头往下走,看来真是人变小了,原来的精明也变小了。
“可问出那玉的去处了?”黛玉问着旁的话。
迎春摇头:“姑妈还没有问到玉的事情,只是在问着这些人平日里都负责什么。二太太见我们三个在那里也没事儿,便让我们来陪陪林妹妹。并说今日晚间也不用去老祖宗那里用饭了。”
黛玉一眯眼睛,觉得这位二太太管的可真宽啊,连在哪里吃饭的事情都管了起来。但面上还是笑道:“那今日就都留在我这里用饭吧,不过我们家都是素食,二姐姐和三妹妹、四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林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们求之不得呢。”迎春说的很平静,完全没有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黛玉瞧着迎春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都开始怀疑这位二姑娘是本性就木呐,还是胸中有沟壑,只是不屑于表现而已了。反正她现在是没瞧出来,这位二姑娘有受欺负的苗头。
众人正说着,外面的小丫头叫着:“林大娘来了。”黛玉笑着对三春道:“是我们的管家娘子。”说着就对沁雅道:“请进来吧。”林大娘一进来,见贾府的三位姑娘都在,不由得一愣。迎春立刻道:“林妹妹是要有事情处理吧,我们就先告辞了。”
瞧,又是这副眼力见,黛玉不由得又打量了迎春一眼。
林大娘却笑道:“说来这件事儿还和三位姑娘有点子关系。”黛玉一愣,不解的看向林大娘。林大娘这才笑道:“刚刚纪二爷身边的小厮送信进来,说宝二爷的玉找到了。”
“什么?”林大娘这话一落,众人都惊讶极了。黛玉忙道:“在哪里?大娘您详细的说来。”
林大娘笑道:“那玉在哪里,小厮并没有细说。只是说东平郡王府西郊的一个当铺收到了一个稀奇的物件儿,掌柜的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让人快马报给了纪家主管营生的管家。谁知那管家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心里多了个心眼,正瞧咱们家少爷去了,就随口念叨了出来。这才知道,原来那块玉就是宝玉丢的。”
黛玉皱眉,这事儿也实在太巧了,她一直认为那玉根本就没出府呢,谁知竟然仅仅半天的功夫,就去西郊饶了一圈。想到这里,黛玉便问道:“那管家没说,玉是什么时候送去的当铺?”
林大娘摇了摇头:“并没有细说,只是说纪二爷和少爷这就到,让我先告诉夫人一声。”黛玉点了点头,探春也有些疑惑的看向黛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迎春却道:“既然如此的话,咱们就去宝玉的院子通报一声吧,林妹妹一起去吗?”黛玉点了点头,心道这事儿她能不去吗?黛玉去换了身衣裳,这才和三春一起出了清芷院,往贾母的院子去了。
谁知才刚到贾母的院子里,就听到里面一阵哭声传来。众人均是一愣,还以为宝玉出了意外,不由得都加快了脚步。谁知竟然是有些丫头婆子在挨打,哭声震天。而贾敏早已经不在宝玉的屋子里了,黛玉和三春这才又往贾母的正厅去了。
贾母的正厅里,贾敏正在给贾母净面,看来刚才贾母又哭了一场。而整个厅里的气氛都异常的凝重,王夫人、邢夫人都沉默的坐在一旁,王熙凤和李纨也都枯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黛玉似然显然都被厅里的气氛吓住了,一时间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探春先开了口:“老祖宗快别伤心了,宝玉的玉已经找到了。”探春这话一出,整个屋子依旧十分安静,并没有人露出异样的神色。
王熙凤拉着探春道:“是已经找到了,只可惜已经裂成了两半,恐怕再难修复了。”说完,就又掉下眼泪来,一脸悲伤的情况。黛玉和探春互相看了看,觉得更是意外了。
黛玉疑惑的看着贾敏:“难道子衡哥哥已经来过了?”贾敏这下也愣住了:“这和你子衡哥哥有什么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