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互诉衷肠
贺炎骑着车带陆遥来到了江边上。
江上的风声比市区清爽许多,贺炎拎着一袋子零食和两罐啤酒,回到陆遥旁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纸巾,抽出两张来铺在地上,这才让陆遥坐下来。
陆遥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啤酒,坐在他铺过纸的水泥台阶上。
“你常来这儿的?”陆遥举着易拉罐儿,看着贺炎熟稔的动作。
贺炎点点头,“嗯,之前经常跟喻希然他们几个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反正喻希然那小子倒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的。”
陆遥兀自笑了,想起贺炎口中的喻希然,应该就是上次那个特别活泼的男生。
“我记得他,之前不是去过教室,还非要我去二中找他玩儿嘛。”陆遥笑着回忆道。
“他就是一个人来疯,见到顺眼的人就会上去非要问人家要联系方式,非要连人家的身家底细都要弄清楚,要不是我拦着,估计他能三天来一种找你一次。”贺炎想起喻希然过分热情的行为,说话都带着些醋意。
陆遥听他说着喻希然的趣事,在脑海中跟喻希然那张无论何时看见都带着笑意的脸联想在一起,想来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不过这么有趣的人,怎么会跟贺炎这么冷的人成为朋友呢?陆遥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他的性格刚好和你相反。”陆遥颇有兴致地看着贺炎。
贺炎勾唇一笑,点点头:“确实是。他就是一个特别闹得人,哪儿都有他,干什么都有他,不干他的事只要他有兴趣也要插一脚,我刚好相反,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刚开始觉得他这人挺闹腾的,特别讨厌。”
贺炎提起喻希然时的神情,陆遥看起来感觉很熟悉,就像他说起席城一样的感觉。
“你们认识了应该很长时间了吧?”陆遥问。
贺炎呷了一口啤酒,淡淡地点点头。
“嗯,我跟这一帮兄弟都是从小认识的,最先认识的就是喻希然。”贺炎回忆起来,还能想到小时候的喻希然的样子,“我小的时候是跟我爷爷一起生活的,那时候住在一个大院儿里,刚去的时候院里一堆孩子,多少都有一点排外心理,只有喻希然是一个热情大过天的自来熟。”
陆遥大概能想象到贺炎的感觉,想起来喻希然给他的第一感觉也是这样的,热情得让人有些招架不住。他笑着猜测道:“所以你一去,就被他缠上了?”
贺炎笑着挑眉:“倒也不是。我那时候不爱说话,也不出门,从不跟他们出去玩,喻希然纯粹就是闲的,非要好管闲事儿地去找我,我烦不过趁着大人不在,把他拉出去打了一顿。”
陆遥忍俊不禁,脑海中很有画面感,原来贺炎小时候就是这样的,不过喻希然这么个交朋友的方法,得有多抗打呐……
贺炎侧脸看着陆遥开怀大笑的模样,笑着接着说:“后来呀,他就不敢趁着大人不在的时候去找我了,每次都趁着我爷爷在叫我出去,我跟着他出去了在没有大人的地方又打了他一顿。”
“打了好几次了,他自己回去也没跟大人说,下次还来找我,找我了我出门儿还打他,”贺炎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就这么打了个六七次之后,他再来找我,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再打他了,就没打他了……再往后,大院儿在的那一块儿地拆迁了,我们也都搬了家,但是后来从上小学、上初中、直到现在,都在一起上学,也就习惯了。”
陆遥笑着跟贺炎碰了一下罐儿,望向辽阔的江面,想到贺炎身边居然也有这么个奇人,就觉得造物主真的是公平的,贺炎太冷,就派一个乐天派天天来烦他。
“我记得,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那个看着特凶的那个……”陆遥想起元彪,就是记不起他的名字,只记得他不怒自威的样子。
贺炎失笑:“他凶吗?”
陆遥点点头,“大块头,不说话,面容严肃,不怒自威,看着就是不好惹的那一类。”
“比我看起来还不好惹?”贺炎笑着问。
“哈哈,那倒没有,毕竟人家没有在一中一战成名。”陆遥笑着调侃贺炎。
贺炎抿嘴一笑,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话,陆遥已经拿这句话调侃了他好几次了。
“元彪看着凶,个头又高体格又大,但其实人很好,是个老实人,不善于言辞,吃了亏也不知道反驳的老好人,在遇到我们之前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贺炎跟陆遥解说道。
陆遥有些好奇,“那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听贺炎这口气,元彪是后来认识的。
贺炎哑然,无奈地耸耸肩,看了一眼陆遥,“喻希然非要收他做小弟,说这样威风。”
陆遥会意地点头,元彪木讷少言,喻希然又口舌生莲的,当时一定把元彪说得没有理由反驳,虽然说是当小弟,不过看他们的关系其实很好,所谓的小弟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陆遥慨叹着灌了一口啤酒,“说起来,你的经历跟我差不多。”
贺炎朝他努嘴,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陆遥淡淡地开口讲道:“我是搬家过来的。小学的时候,我妈带着我一起搬到A市,在这里安了家,上着学,升着学校,每年认识着新的同学。也许是我这人太无趣了,又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同学们跟我关系都很好,但是没有能算得上真正的朋友的,除了席城。”
听陆遥说到席城,贺炎侧脸看他,他说起席城,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那时候,我刚搬家过来,对这边的一切都不熟悉,也没有认识的人,我每天最常做、并且每天做、一直重复着的事情,就是做作业、看书,上课也是,下课也是,因为没有认识的人,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只好学习。”陆遥的语气有些伤感,过了那么多年的事情,突然提起来,还是会觉得有些心酸。
“席城跟喻希然差不多,也是那种特别活泼的人,每天上蹿下跳的没一天安生的,从小到大都让老师特别头疼,因为跟老师对着来经常被罚站到教室外面。我刚转学过来他就坐在最后一排,所以我跟他坐一排了,我倒不怎么跟他说话,都是他主动找我说话,最开始都是借个橡皮、铅笔什么的,借了两次就熟稔起来了,后来发现我成绩还不错,就非要赖着我抄作业,每周的家庭作业都是去了教室的前半个小时抄完的。”
“他说为了回报每天抄我作业这件事,作为交换,他就当我老大了,以后我是他罩着的。”陆遥笑着讲着,“就是这么一句玩笑话,他一直都挂在嘴上,直到现在还在到处跟别人讲,我是他罩着的。”
贺炎听着陆遥讲起这些,又想着跟席城之前的种种行为,心里隐隐的醋意就上来了。他一手搭在陆遥肩上,陆遥一愣,又一时间忘记了他最讨厌别人把手随意搭在他身上,尤其是不干净的手。
贺炎手搭在陆遥肩上,满脸潇洒霸气:“以后换我罩着你了!”
陆遥失笑,这又是闹得哪一出,怎么连这个都要抢,席城跟他是好兄弟,说什么罩着不罩着的话,都是开玩笑罢了。他低头长饮一口酒,忽然拎着酒罐子在贺炎眼前晃了晃,扬脸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喝酒,托你的福。”
贺炎先是讶然,然后是坦然,笑着举起罐子跟陆遥碰了一下杯。
江上的风挟着来自对岸的气息,在夜色中放肆地朝江岸涌来,在江边上卷起一层波涛,拍打在水泥修筑的将堤上,又融进奔流的江水里。江中间有载着信号灯的指路船舶,在水面上飘着,看不见船体,只能看见每隔一段距离,随着江浪跌宕浮沉的几个红点。
江滩上夏天到了晚上会越发热闹起来,入秋之后,人就少了,才刚十点就没什么走动的人了,只有附近江边堤岸上彻夜亮着的江灯一直站着,倒映在江面上,随着江浪碎成菱形的光辉,荡漾着很是好看。
贺炎思虑了良久,对于陆青山的事情,始终像是一道刺梗在他的咽喉,陆遥从没在人前提过他爸,大概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如果有一天,这两个人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到底会怎么想……
贺炎有些担忧,一想到卢笑笑的话,心里就跟小猫挠一样难受,他觉得很有必要问一下,陆遥对他这个十多年没见过得父亲,到底抱着一种什么心态。
踌躇了许久,贺炎努力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轻声地问道:“你小学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搬家,是经历了什么变故吗?”
陆遥的笑容有些淡了下来,轻轻地晃着手中酒所剩无几的罐子,感受着里面所剩不多的液体在罐壁上荡起来。他沉吟了片刻,脸上的笑有些荒凉:“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有一些变故吧……”
“那你……后来再见过你爸吗?”
陆遥侧过身子,淡笑着朝向贺炎耸耸肩,“没有。”虽然是笑着,但是贺炎却从这笑容里看出几分无奈。
“不知道,我也许多年没见过他了,都有些不记得他的样子了。”陆遥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又装作不经意间转移话题,“哎呀,坐久了脖子都有些酸了。”
贺炎只好假装没听出他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朝他笑着碰了一下杯,喝干了罐子里的最后一滴酒。
他望着陆遥故作轻松的脸,实则愁绪明显地弥漫在眉间,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还假装无所谓,心里心疼却拿他没办法。
总有一天,陆遥会完全打开心扉,把心底所有的愁绪、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告诉他吧……贺炎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