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往事旧现
“对不起——”卫宁轻声说了一句。
“为何要如此?”宇文夜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要忍不住拔出龙渊剑。
卫宁不语。有什么可说的。
“你故意设计陷害绿漓,是不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陷害绿漓是吗?孤王现在问你话。”宇文夜咆哮的声音回彻大殿之上。
“陷害?”卫宁抬起眼睛里面有一丝嘲笑,“卫宁何德何能敢陷害绿漓娘娘?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娘娘嘴里自己说出。”
“你就这么恨她,恨到不顾及后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孤王——”宇文夜双手拉住卫宁的肩膀用力的摇晃质问她。突然他站了起来拿出龙渊剑指着卫宁恶狠狠的说道。
“孤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有没有怀了龙嗣?”他的双眼通红。
卫宁用力咬紧了下唇,摇了摇头。
宇文夜一剑刺进卫宁的肩头,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卫宁里面的白衣。但是她硬生生的忍着没有吭出声响。
“孤王很早就对你说过,别把孤对你的宠爱当成放纵的资本。孤能把你宠上天,也能让你看看什么叫地狱。”宇文夜主意已定要把卫宁打入死牢。她把自己当什么了,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在欺骗他,把他当棋子一样来利用打击对手。卫宁,你真的在找死。曾经在王府她利用野利穆兰通风报信逃出去王府的那一幕又重现在宇文夜的眼前,这次又故技重施她是真得不要命了吗?宇文夜的心渐渐冷了下来,他对这个女人已经完全失去的信心。
“别以为这样,孤王就会杀了绿漓。只要孤愿意,无论她做过什么孤都会原谅她。”宇文夜给卫宁最后致命一击,他想看见她被击垮的样子。
“呵呵,——”卫宁竟然付以一笑,抬眼对着宇文夜道,“陛下真得这么爱绿漓娘娘吗?还只是把曾经对瑾瑶姑娘身上所做过的所有罪孽、内疚和自责都弥补在绿漓娘娘身上呢?”
宇文夜气疯了,一个巴掌又甩了卫宁的脸上,这次她直接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半边的脸已经麻木,头竟然给打得晕头转向。没事,卫宁想,等她把想说的说完就行。
“请容我讲一个非常残忍的皇家故事。曾经有两个兄弟,弟弟受到百般宠爱,如日月齐辉是将来皇位争夺的有力继承者。而哥哥却度日如年不知何时自己就人头落地,成为皇权权势斗争的牺牲品。但天无绝人之路,有一次无意中哥哥得知自己的弟弟竟然对自己的婢女有爱慕之情。这是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深爱哥哥的婢女自愿请命去色诱弟弟,而这个国家又有一个很残忍的国规,凡爱上有主之女,必要与其决斗,直到一方至死方休为止。”卫宁看了一眼宇文夜,他的眼神中惊恐万分。她继续说下去,“于是,哥哥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得到驻守边疆兵权,让自己赢得自保的机会。而老国王不想看到自己两个爱子为一婢女相残,于是怀着内疚之情把兵权交于了哥哥。但是条件当然就是放弃决斗,保住弟弟性命。”
卫宁喉口一痒,又喷出一口鲜血。感觉自己快要晕厥过去,但是故事还没有讲完。
“哥哥当时为了不让自己给敌人留下把柄,故意赶走婢女。他幼稚的以为天高皇帝远,假装赶走她,自己在边疆可以继续和自己喜欢的婢女在一起。殊不知,这是一条根本无法掌控的不归路。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看见过这位婢女,他这一生的悔恨,遗憾,痛苦都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后面的故事卫宁就不再一一叙述了——”
“谁告诉你这些的,卫宁。”宇文夜的声音冷得能结成冰,他眼中闪过一片杀意。
“我自然已经见过瑾瑶。”
话一出口,宇文夜的龙渊剑掉落地上,他俯下身子抱住卫宁颤声道,“你说什么,你见过瑾瑶了?何时?她,她现在怎样?”
卫宁想,看来自己推测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们在女和月母国之时,王爷无意中发现瑾瑶,但因他当时有伤在身,所以就让我去见了瑾瑶姑娘。”卫宁道。
“她,还好吗?”宇文夜的眼眶湿润了,这么多年自己欠瑾瑶的太多太多。而且一直怯弱的根本不敢再去寻找她的下落,因为他怕,他怕瑾瑶不会原谅自己。
“她,她死了,——”卫宁看着宇文夜突然心里升起了一丝悲凉。实在不忍心告诉宇文夜她见到瑾瑶时,那姑娘已经瞎了双眼,被毒哑了喉咙,浑身长满梅毒,在阴冷潮湿的变态将军严复的地牢里面痛苦的等待死亡。有些事实残忍无比,她怕他忍受不了这真相背后带来的灼伤之痛。复而陷入更加痛苦的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不过,不过死的很安详。她流亡在女和被一户人家好心收养,但是后来据说因为得了肺痨在我去见她的时候已病入膏肓,却并无太大痛苦。”卫宁看着宇文夜,那眼中的痛苦分明是无法原谅自己。“她最后临终之时,让我告诉你,她并不恨你。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能为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付出,她瑾瑶这一生死而无憾。”好了,最后一段卫宁好似是说给自己听。她们同样都爱着眼前这个男人,所以即使当时瑾瑶早就昏迷不醒,但是她能感觉瑾瑶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只是这个代价太大太大。
说完,卫宁从自己的衣裳深处掏出一只耳环交于宇文夜手中。
“她和你说她原谅孤了?”宇文夜一看就认出那是瑾瑶二十岁生辰的时候,自己送给她的绿玉镶嵌的珍珠耳环。终于忍不住两行清泪慢慢流下。
“瑾瑶姑娘原谅陛下了,她希望陛下能承载她的心意好好活下去。”卫宁对着宇文夜一声浅笑。他们太苦了,这个残忍而悲凉的故事,把三个人都害成这般模样。
宇文夜看着卫宁,她脸色惨白,受了剑伤流了一身的血又挨了自己这么重的两巴掌还能撑到现在,这女人骨头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硬。但是他知道卫宁在撒谎,因为瑾瑶被自己赶出去之后没多时就给自己的父皇一杯哑酒毒哑了嗓子,这种皇家丑闻怎可会让她到处乱说呢。
卫宁说得确实没错。本来只是假装赶走她,但是后来他根本就无法控制这个局面。为了成全他,瑾瑶为自己做了太多。这份悔恨交加的感情把自己压得根本无法喘息。所以他只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才行。只有没有感情,他才不会日夜为此而痛苦。
“宇文熠也知这事吗?”他心里想宇文熠为何那天在隅凉城竟然没有提起此事。
“不知。”卫宁摇了摇头。
“你为何不告诉他?”宇文夜倒是有点惊讶,卫宁竟然隐瞒了此事。
卫宁想何必呢?虽然她真了解宇文熠,如果说了,这货儿未必会惊讶万分。但是她这个赌打不起。宇文熠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兄长,所以才可能当时放弃了争夺皇位的想法,相救自己或许不过是他早想放弃皇位的一个借口而已。但是如果他知道了这个残忍的真相,卫宁不敢保证这对兄弟从此是否真得要兵戎相见。
“过去了,不提也罢。就算提了,人死也不能复生。人生也没有第二次机会来给你们两兄弟。”
“为何是瑾瑶主动色诱宇文熠,难道你就不信真的是宇文熠贪恋其美色。”宇文夜想瑾瑶断然不会把这事告知卫宁,她是如何得知的?
卫宁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豆大的汗珠滚下脸颊。再撑一下,或许自己就能解脱了。
“贪恋美色?呵呵——”卫宁心里苦笑,就宇文熠这自恋的性格,有什么美色可以让他贪恋的。他只是一个贪玩的有时没分寸的人而已。“他说是因为醉酒。但是你们宇文家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好,我就从未见他醉过。还有就是这外面五年逃亡他都忍着没碰我一根手指头。就算年少轻狂,但是他知瑾瑶是你的人,他从来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所以,所以我很明白,这个主意应该是瑾瑶自己提出的,这壶酒是她自己下的药——为你,为你,她做出的牺牲太大了。”
“卫宁,你知道的太多了——”宇文夜慢慢吐出几个字。这女人把自己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就这么赤裸裸的层层剥离,然后把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再一次无所遁形的完全暴露在她的面前。他现在不杀她都不可以了。
“是啊,所以求陛下把我灭口了吧——”卫宁淡然一笑,说完这句话终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她已交代好卫影所做的一切事情,死而无憾谈不上,但是终于也能得到自己需要的自由了。
“你就这么想死?”宇文夜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或许从第一次看见她开始就不应该把她带回军营,不应该让她住进将军府,不应该爱上她,不应该……可是,如她所说的人生没有第二次倒退的机会,如果有,他相信自己还是会爱上她。
卫宁睁开双眼,肩头的疼痛让她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活着。但是昏暗的烛光下她眼前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刑具?卫宁一下子惊醒了,坐起身来自己竟然躺在皇狱之中。终于最可怕的噩梦变成了现实。她最怕的一幕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她双手抓住木栅瑟瑟发抖,不敢往深处窸窸窣窣的地方看去,她最怕的东西现在就在那边瞪着鲜红的眼睛来回乱窜……
宇文夜终于还是把自己送入了死牢之中。是啊,这是多么大的欺君大罪。她卫宁就是死一百次在这个朝代也是死不足惜的。而且自己还这么赤裸裸的把他内心深藏多年的秘密给这么堂而皇之的给抖了出来。卫宁,你这个不是在找死吗?问题是为何她还没有死——为何他不一剑把自己刺死算了。难道还要折磨她吗?也罢,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总要承担后果。
只是她生平最怕就是身后之物,卫宁不由的把身子全部贴在了木栅上。
三日过去,皇狱中各种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每一个从她身边被拖过的人都像拖把一样,身后留在一串长长的血痕。
卫宁依然脸紧紧的贴住木栅,她已经好几餐都没有吃东西了。送进来的饭菜她就往深处一扔,听见刷刷的声音她就知道那群红眼的恶魔在抢食。如果自己死在这边,它们会不会把自己啃得骨头都不剩。想到这边卫宁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把她叫醒。”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声响。卫宁睁开疲惫的双眸,抬起头,透过粗壮的木栅栏看到前面晦暗的光线下,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盘坐在那边。那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像一只巨鹰笼罩在她的头顶前方想要吞噬自己一样。
“孤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肯认个错,孤让你死得痛快点。”宇文夜寒澈的声音让卫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口。
她不语,倔强的又低下了头。虽然她预计到后面将面临什么样子残酷的刑法,但是她就是不想在宇文夜面前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
卫宁被拖出来,两个狱卒立刻挑了一副刑具走了上来。卫宁一看是几片竹棍和麻绳。顿时脸色被吓得惨白,下意识的扭动了几下身躯。但那些人毫不留情的拉着她的手,将十指插进夹棍中央。
“你还有要说的吗?”宇文夜双手握紧了拳头。虽然他看刑也不止一次二次,但是面对一个女人,还是曾经自己这么宠爱的女人还是第一次。如果她卫宁现在哪怕不说话痛哭流涕,他宇文夜也会放过她再做打算。
卫宁摇摇头。
两边的狱卒用力将麻绳往两头拉去,顿时一阵剧痛从指头传来,卫宁紧咬自己的唇瓣直到发白渗出少许血丝。全身痛的抽搐,只敢大口大口的呼吸,却竟然没有吭出一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