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西门遗恨(番外篇)
“卫宁只是一个婢子而已。”宇文夜依旧面色清冷的低声说道。
“她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婢子,不是落难的贵胄,就是失忆的官宦女子。反正我西门崇绝壁不信一个从未接受过诲育的婢子可以有这样的智慧。”西门崇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咧嘴朗声而笑。他虽是武将莽夫,却胆大心细,颇有智慧谋略。
事情从几月前说起,这西川齐王因父久病,便代其参加了五年前大越的十二国君王宴。在宴上看到一舞惊天下的卫宁后,竟然对她念念不忘。这齐王府中美姬娇妾也是不在少数。但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偷摸摸干得事总是特别的让人心生刺激。
刚开始几年,宇文夜新继任大统,心中已经宏图大展,掠地攻城把北域几乎全部都侵为己有。他惧怕此人的威严和气势不敢贸然去掳掠卫宁。等这事过了几年又听说越漓帝得了北漓国宝绿漓,想想应该不会再为一个婢子大动干戈了。
自己正好和周边的小国应国开战,于是他交代了手下最得力的左卫西门崇私下去掳卫宁。这军队出马任凭卫影武功再高,三人还是被一并抓获都随了西门崇来到了西川,暂住在西门崇的府门之中。只等那齐王出兵应国凯旋而归时,便把卫宁奉送于他。
这西门崇一路上看着卫宁他们几人心中甚感有趣。这二王争一女的故事简直是这天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路押送他们而来,这女子言行举止也颇为爽直,并不哭哭啼啼柔弱无主见。相反一路还主动和他攀谈甚欢。
当然他也知道这姑娘有些小心思,处处都挖了陷阱套他的话语。只是觉其开朗伶俐,谈吐卓识和普通的女子却有不同。这到了他的府中兜兜转转,灵眸转动不停,伺机就是想着如何逃跑。无奈这边护院如云,要逃出去谈何容易。
西门崇为何要参军,起因还是他们家富甲一方经常被江洋大盗盯上持凶打劫。自从他官居二品武将后,这敢明着抢夺的是不敢了,但暗下那些毛贼却又盯上了他们家的珠宝玉器。而且无论他如何设立机关暗室,这些个贼人都和摸金校尉一样,总是能轻松的破了他的阵法,把他家中不少价值连城的宝贝都偷了去,让西门崇不胜其烦。
无奈之下,每次他去带兵打仗只能花了重金请了很多武林高手来保家护院。但即使这样,在这些人里面照样还有偷鸡摸狗的人会顺手牵羊拿掉他一些值钱的宝物。而他府里有一件价值连城的罕见珍宝是一座根雕。
且不说是用世间罕有已经绝迹的崖柏雕刻而成,这刀工名匠又是已故的天下第一巧天工吕梭子用了生平三十年所雕刻制成。其形态天然奇妙,自然美丽。此崖柏根雕经过二代帝王手中,故此身价一直居高不下,在这天下享有盛名。
这尊崖柏雕刻自然引得了天下很多人的垂涎。他总不见得每次带兵打仗都把它带在身边,于是只能以十万两的重金请了天下如龙吟山庄寅虎堂堂主夜倦风这般的武林顶尖高手,或名剑山庄明月心这样有威望的侠义之士来护宝。
这一次十万两的银子让他也十分心疼。这一年若是打个几次仗,他还真的要捉襟见肘了,毕竟他还要养这么一大家子人。
此事被卫宁无意悉知,一句笨蛋就帮他迎刃而解了这天大的烦心之事。
“她说什么了?”宇文夜心中也十分好奇的问道。
二人此时倒一点都不像来决斗,坐在马上东拉西扯却急的后面退居一方的军队如热锅蚂蚁。尤其是越漓这边,堂堂一国国君冒然出战,这虽是国规但规矩是死,人却是是活的。为了一个女人万一有个闪失,他连遗诏都未留下,这后续所惧众人皆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原来卫宁让他把这尊崖柏雕刻以每月一万两的手续费典当给了当铺。而拿了当铺给他的数千万两银票再转到钱庄存放。这样他几个月打仗结束,只要给当铺几万两的赎回金即可,而这千万两银票的存放钱庄的利息远远不止几万两。他这样非但不再日夜担心自己的宝贝被贼人惦记,打仗归来还莫名多了近十万两的银子,着实让他乐得合不拢嘴。
而且兵荒马乱的军阀时代,即便当铺不想做这生意却无奈规矩已定,拿着西门侯府这几万两的手续金,却还要帮他日夜看防这尊无价之宝,否则这几千万两的银子非但收不回来,还要估价再多赔他三分之一的银两。
“越漓帝,你说这么聪明的女人哪里就值一百万两。她是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我西门崇虽有美妾佳人无数,但这除了脸好看点的,争风吃醋厉害点的,其他真是看不出对我西门家有任何建树。再看这三个儿子却也资质平平,我这么大的家业竟找不到一个继承人怎么行?”他透露了点自己心中之事。
为了此事他突然就不想把这卫宁交出去给了齐王,但主子要的人怎么可以私藏。这西川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若是回来的不交的话自然是砍头大罪。于是思前想后了三天三夜,就为了这样的看似荒谬的理由把毫无防备的齐王赵秀就这么杀死在其府中。这兵变的莫名其妙,却因齐王对西门崇的过于信任而疏于防范所致。
宇文夜把这样的事又不动声色的记在了心中,日后疑心之病愈加严重,对满朝文武尤其是功高盖主的武将更是严防不怠。这且是后话,暂且不提。
“你就不怕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你,以后带着你的这些宝贝和宇文熠再私奔了吗?”宇文夜冷冷而笑说道。他不得不心悦诚服这样的妙招,但却觉得卫宁定然不会心甘情愿跟着西门崇这样过一辈子。
“她心不甘情不愿是她的事,与我何干?我西门崇要的女人就一定要得到手。等瓜熟落地,生米煮成了熟饭,三五年后她有了我的亲生骨肉,我若不亏待她,好吃好喝的养在我府中,时间长了她哪里还会记得宇文熠。还有带着几个孩子她能去哪里?宇文熠会接受她吗?”
西门崇只以为越漓帝是为了一口恶气所以攥紧了这婢子一直不放,所以心中之话竟脱口而出。丝毫没有感觉到那人容色无声的面上虽波澜不惊,这心里却已经让他这番话如当头一棒,幡然感悟。
这和他当年在王府想要用孩子捆住卫宁是如出一辙的道理。若是当初她有了自己的骨肉,断然不是今日这番波折。胤贤和西门崇的话语不断重叠在自己的脑海中,逐渐地他知道今日自己应该做出一个了断。
“西门崇还有什么遗言给家中妇孺吗?”
“越漓帝遗诏可写好了吗?”
简单,粗暴。一人仰天放声长笑,一人唇角勾出冷冽微笑。
风过,二人唇畔的笑容彻底消散,取而代之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冷酷肃杀。
龙渊剑乍然发出若有似无的龙吟,凌云戟的枪头光芒好似血凤展翼。电光火石骤然而闪,两柄绝世利器令人神颤目眩的瞬间交锋。火花四溅下,强劲的力道震开二人的虎口。不分仲伯的生死一战。双方始终一言不发,眼底水火难容。
拆了不下三十多招,却招招致命。
“越漓帝,现在西门终于知道你弟弟为何要让我来挑战你了。”西门崇杀得淋漓尽致,双眸之中爆出慑人的精芒。
“知道的太晚了。”宇文夜咬牙龙渊剑呼啸而下,亡灵之剑噬魂无情。
“我若死了还有三个儿子,你若死了还有什么?哈哈哈——”西门崇这一招激将法想让其心神分散,急火攻心做得不错。
“他让你来的目的不就是要你我二人鹬蚌相争,他坐享渔翁之利。”宇文夜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自己的兄弟有几分能耐他还能不清楚。
这若是西门崇死了,他和卫宁就能安全脱身。若是自己死了那更是白捡了一个江山。若是他们都赴死在这场决斗中,江山美人一揽怀中,他还真想得至善至美。
“那你看这一战我们都没便宜得,怎么也不能白便宜了那小子吧。”
西门崇自负自己的武功不在宇文夜之下,但两强是生死之战必定全力赶赴。刹那之间他有点后悔,因为作为一个商人出身的武将,他以为宇文夜矜贵之躯定然不会真得和自己交手。卫宁志在必得不算,他不战而胜这北域王者日后必将在自己的功名册上载入一笔。
但,他错得一塌糊涂。
宇文夜的影卫天下无敌,这短短半月他已经把西门崇从头至尾,连五脏六腑都了解的清清楚楚。这一场战役他敢接下,自然是有备而来。
“确实不能便宜了那个小子。”说完二人的兵刃自动解开,调转了各自的马头相距二十米处停下。
“你我二人最后过几招,点到即止。也算是敌逢对手,不打不相识。”他语气十分平静,眼中露出一许不为人察的笑痕。“孤王这江山怎么能白送他呢。这国规是死,卫宁你拿去便是。”
“唔。”西门崇点点头。这和他心中计谋的完全一致。宇文夜怎么会为了一个婢子冒着九死一生的生命之险呢。何况刚才交手之下,他已知道二人百余招之内是无法分出胜负。
两匹无双战马同时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对方飞驶而去。
刹那间的速度。两柄兵器以肉眼微不可察的速度骤然交击。
风过,吹起一捧扬尘。点点鲜血绽放滴落。血腥气在空寂的旷野弥漫而开,白光昼日之下,悬崖上方竟出现几条黑影,跟随着这血味如鬼魅般的俯视着他们。
“呵呵,西门崇输的心服口服。”他嘴角漫上些无声的冷笑,是对自己。怪不得赵秀活着的时候一直对自己说,即便他有勇有谋却坐不了这龙位。当时他不屑一顾现在听着脖颈上扑哧的往外直冒的热液之声才明白赵秀的话。
“卫宁知道你为她而来吗?”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的不带一点起伏,却冷酷刚韧得毫无人性。
若是卫宁知道此事,而伙同宇文熠串通一气,让西门崇来故意挑战自己,那他便不会再留其苟活于世。他宇文夜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背叛。
“男人的事,男人解决便好。”他微阖双目轻轻摇头。满眼的血色,耳中开始充斥着各种幻音。
“永远记住,弑主是杀无赦之罪。”这样冷冽的声息似从地狱中飘出一般,这个男人果然是黑魔刹一般的人。早知道会这样,他从臆想留下卫宁一刻起便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西门崇坠马落地,这辽阔的天际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好整以暇的欣赏。
现在应该是白天,为何天空竟是血红一片。但他不管只是盯着那头上连绵不断镶嵌着金边的在不断翻动的云层看着。那一朵朵彼岸莲花美得如此妖冶,慢慢的飘向自己的身边而来。他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轻盈的能和它们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似乎隐约看见了母亲,伸出一只手就想去抓住她。那一簇长长的头发,妩媚的眼珠,在咬向他脖颈的一刻,所有的感官都停止在这一刻。
黑暗中他再也不会感到任何疼痛,消散的意识里他最后的记忆是宇文夜的那把龙渊剑的握柄处被他轻轻一旋,那里面有一块打磨的锃亮如光的小镜,他手微微一动,那镜子反射着冬日里面的烈光照进奔霄马的瞳仁中,他的马受到了惊吓,扬蹄的刹那,只见一道风声呼啸而来。
他的剑在其内力之下变得极快,就像一阵风而过。没有什么痛楚,一剑封喉。
原来他们宇文两兄弟都是这个世间最会骗人的骗子。宇文熠应该早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吧。
那人从收到自己战书一刻起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自己今日活着走出这方寸之间的决战场。他能夺下这么多城池,靠得不单单是强盛的兵力,而是意志。那是必杀的决心。自己根本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和他谈条件。
没有人能和宇文夜谈条件。他应该记住这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