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毁约灭神
天幕微明之际,他突觉臂弯一空,猛然翻身而起,卫宁竟不在其身边。他鹰眼四顾,果然在附近流水淙淙的溪边看见她翩然的身影。芊芊玉足沉浸在冰凉透心的溪水中随意嬉戏,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裙裾,却让眼前之人眸底划出了一片惊惶的痕迹。
她的身姿化成灰烬都不会让他忘却,但是她的脸却陌生到让人惊恐。
“宇文夜,我发现她的眼光真差,竟会喜欢上你这样的男人?”这是怎样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整个寰宇中璀璨的星空都藏在她的眼中,湛蓝深邃的瞳心中释放出神秘的力量,让人生生忍不住被吸其中,逐渐融化在这漩涡之内。
“你要怎样?”他脸色难看到极致,手里的龙渊剑竟被捏得发出咯咯之声。
“带她上梵音。”那声音竟又引来了不少异兽的躁吼。
“她不愿。”
“哦,是吗?”她向他展开一抹夺星撩月的绝色笑容却暗藏着一种毁灭的力量,令人望而生畏。“我承诺了和你们宇文皇族的契约净化了你的剑。作为回报,现在你可以回到你的后寝与你的庸脂俗粉们开枝散叶去了。但是她,我不会再让你们相见。我会帮她物色我所喜欢的男人就和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孤王以皇族的名义宣诏,从今往后宇文皇族和帝女的契约解除。你愿意和谁是你的事,但是不要用她的身体。”他冷厉的嗔怒,带着凛冽之气拒绝了她波澜不惊下的所有不怀好意。
“宇文夜,我小看你了。你比你的父辈们更有胆量。突然竟有一点点喜欢上你。不过你要和神斗吗?如此藐视我的力量是不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突然帝女从头上拔下簪子当着宇文夜愤怒到瞠目切齿的面孔慢慢刺入……潺潺不断的血顺着细白的脖颈浸染了雪色白衣。那触目惊心的色泽瞬间让他狂怒到无以复加。
“今日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我们是一体二魂。只要我不加以阻止,她不用等到日出就会魂消玉殒。你若一意孤行,那我只能伤害她。顺便再告诉你个事,你以为你师傅给你骨哨是为了救她吗?那老头要救的人是我,因为我的存在对于梵音有荣耀的象征。哈哈哈——”
当午后的阳光穿透过竹海碧波时,她被刺目的光影晃动的头痛欲裂。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沉浮在脑中,却无法拼凑而起。这浑浑噩噩的感觉让她剧感不适,胸中气血翻涌似有什么东西要撕破胸口跃出一般。无奈只能轻唤他的名字。
“宇文夜,我不舒服。我要下山去。我好像有高原反应——”是的,她记起有一年她和庒聿去川藏也是这种如出一辙的感觉。
“忍一忍,傍晚就能到梵音了。”他面无表情的推着她继续前行。
卫宁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竟手抖动的无法使力。他突然冷清漠然的变化让卫宁难以琢磨。
“你不是答应我不上去的吗?为何又变卦了?”
他不语,只是紧紧攥住她抓住自己手腕的素手。卫宁冰冷如霜的手如之前那女人的话语,低头看去她脖颈上什么都未曾留下,好像是他的幻觉一样。
仙崖极巅,千里无人。白云之上千变万化,轻拔慢涌。仙光璀璨,雾霭迷茫中惊见仙殿。他们到梵音后头顶的玉轮竟微带血色。她嘴角弯成一道月刃,倏然从轮椅上站起,整个人已然完全换骨脱胎。云海深处,风吹仙袂,翩然一魅影缓缓走向正殿之中。华发似霜委地,通体暗香幽若,一双血轮眼剔透如血。白玉无瑕的赤足走过仙宫前的镜月池竟熟视无睹径直踏着水中妙莲而过。
宽袖一甩,殿门即开,她肆魅摄人的气场震慑了殿中的众人。
“众人快速退下。”玄觉大帝慌忙遣退众人。帝女的眼睛扫过众人之时,修为不足的即刻给摄魂不自觉的朝她走去。他不过才一百多岁,帝女当初魂飞魄散之时他还未上山,这边见到过帝女真容的目前在大殿之上的也只有灵洞真人一人。其他长老都在各个梵洞中闭关修炼。
“帝女。”灵洞即刻上前相迎,恭敬的背躬作揖道。
“你是?”
“修者是灵子辈的灵洞,梵音第十五代弟子。参见帝女。”灵洞心里感慨万分,有生之年能把这个神州大地上最后一个神迎接回梵音乐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帝女看着眼前的玄觉大帝突然说道。
“这么不想留在这边,还做什么天帝?若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这一辈子就算坐到这个位置又如何?”她的声音酥媚入骨,却毫无感情。
玄觉尴尬一笑,果然是神女一点都没有人情面子。抬眼望向殿外宇文夜站在那边,眼神冷峻异常的默视着所有的一切。他朝灵洞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对着帝女轻声说道。
“帝女说得极是。初来仙殿想必也有所劳累了,请随玄觉到后面去小憩片刻吧。”这带路的事本来有下面的徒孙就行,但她的血轮眼太过利害,只能自己亲力而为了。
咻一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宇文夜把骨哨扔回给灵洞真人。
“徒儿有几事想请教师傅,不知当讲不当讲。”宇文夜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
耳边恍惚又是那人熟悉而陌生的声息,浓雾之处,血眼魅影,遍地尸骸之间的倾世艳容,宿命中生死的轮回……卫宁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周身随即传来细微如刺的痛楚。她长睫微垂,缓缓张开双眸。深幔轻纱间,外面明光透过雕窗,映出一地斑驳的影子,幽光满室。这是哪里?她似乎从穿过一片竹海开始自己就陷入混沌的状态中。
头疼欲裂,却记忆全无。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倏然门被打开,光下进来两个陌生的身影。明黄的温暖,灰袍的儒雅,但是宇文夜去哪里了?他人呢?卫宁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为何竟会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卫宁?”身披仙鹤缎氅的男子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慈眉善目,给人一种非常宁静安详的感觉。
“您好,请问我这是哪里?梵音仙界?”她问得小心翼翼,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神仙们修仙的地方?她四周环顾一圈,非常简单的环境包括居品。内心却能感受到此处不沾染一丝人间的尘埃。
“您是宇文,哦,不越漓帝的师傅灵洞真人?”她侧首看见身边的灰袍尊者,欣长的身材,清癯的面容,有一种飘逸洒脱的自在感。和她在梦中见到的似乎有些不同。但是这都不是重点,她现在急需要知道的就是她到底是为何在这边,还有为何灵洞当初要她守护宇文夜。
长话短说之下,卫宁的脸色越发难看。很多的事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尤其是宇文夜瞒了她是帝女之事到底有多久了。什么一体二魂听得自己如坠科幻世界。假若今日她是初次来到这个异度世间,就遭遇这些事,定会当自己精神失常。但是现在她想听得是宇文夜的解释。
她心情十分复杂的对着门外进来的那人。
“天帝,真人我想和越漓帝单独谈一会儿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长久的凝固,令人感到无言的窘迫与难堪。
“你何时知道这一切的?”她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第一次从梵音回来。”冰冷的语气,让卫宁觉得他竟然如此陌生。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宇文夜。她现在看不透他,或者从来都没有真得看透过他。
“你送我来梵音到底是来治——”
他打断她的疑问,她要的不过就是一个答案。
“你是帝女有灵魄在体内,怎么可能会断腿?”那鼻息中冷冷的一笑彻底击垮了她所有的念想。
“为何要如此?”答案她或许有,但是却还是想要听他亲口说出。即使残忍的事实也总好过混着砒霜蜜糖的谎言。
“麻烦帝女守护我们宇文皇族。”他转眸和她对视,那冷酷的眼神致死叫人难忘。卫宁,你不能哭,因为不值得。她深吸一口气,极力掩盖眼中的雾光。双手死死拽住衣角。
“你就是为了哄骗我上梵音?”她的眉宇间强忍着悲愤,心如刀绞。这么会这样这一路做来难道他都是虚情假意就是为了诓骗自己上梵音吗?
“孤王没想到你没了孩子,残了腿。嗯,是以为自己残了腿。”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拨开她稍乱的发丝拢到耳后。这样的暧昧现在觉得却无比的虚情假意。“还是这么的天真。”
她听见自己心里细碎的一声轻响,用不敢置信,怔忡的眼神看着他,终究忍不住眨眼间滚烫的泪珠连串滚落在脸颊上,无声无息。
“感谢你帮孤净化了龙渊剑,现在孤王可以在后寝如愿开枝散叶了。那么请帝女好好在梵音待着履行彼此的缔约。”他把头凑到卫宁耳畔,一句一字残忍的诉说着这一切,把缔约两字咬得特别缓慢,似要慢慢撕裂她一般。
“滚出去。”她木然地承受着,双手紧紧握成拳,朱唇紧咬隐见殷红血色。
她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坚强些。看来刺激还是不够深。
“孤王怕以后见不到你了,所以今日还是把一些话都挑明了。”
“说你妹,给我滚出去。”她现在只想安静的一个人平复下失心落魄的哀伤。错爱一个人终究是要学会愿赌服输。
他修长的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近她的脸。黑眸里面带着令她绝望的残忍之色,幽冷的声音犹如恶魔。
“你到底在想什么,哪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跟着别的男人在外面野了五年的**女人?孤王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羞辱你,凌虐你而已。”
“你个混蛋。”卫宁抡起手臂,却给宇文夜一把大力擒住。愤怒让她失去了所有理智,她现在只想杀了他,和他同归于尽。
“你还要靠孤王生儿育女供你灵魄,所以大家最好懂得分寸。”
她凄怆一笑,这一场镜花水月的梦终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不要你供养什么灵魄,你这种肮脏的人供不起我。”心里说不出的恨,在他捏住自己手的刹那,她可以感到这些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仿佛锋利的刀刃一路穿透血肉直刺她的心口。
“帝女,你考虑清楚了,这是彼此的一种利益交换,既然你净化了龙渊剑,作为回报孤有责任让你活下去永远守着我们皇族一脉。”他笑了,那凉薄的唇角令人心寒。
“宇文夜你给我听明白了,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守护你们宇文皇族。”她话一出口,倏然心里像给人抽了一鞭子,为何自己竟要说出这样话来?他好像故意在带着自己往他想要的方向走一般。她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强烈而愤怒的苏醒,她的头一阵晕眩。
宇文夜鼻息里面竟冒出阵阵笑意,眼底翻涌出凌盛而复杂的色泽。突然抓起卫宁的手往龙渊剑锋上用力一抹,顿时在她掌心割出一道深深的血口。龙渊剑吸收了她的血,剑体上突然闪过一道血色之光,剑上浮出了细密咒符一样的文字……
“对不起,原谅孤王。”他一把紧紧的抱住卫宁。“一切都结束了,你不用再受她的摆布了。”
“哦,是吗?你在瞬间做出了一个很错误而可怕的决定。”冰冷带着死亡的话锋,一道充满了毁灭的目光穿透而来仿若利剑出鞘一瞬的锋芒。
这是一种非常恐怖的感觉,连历经沙场带走无数人性命的他,也都感到心头发怵。他被一掌拍出数丈之远,要知道他身上还穿了金丝护甲。但即使这样他都能听见自己胸骨断裂的声响。那无尽的肃杀之气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他面前的对手不是一个普通人,是这梵音殿上的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