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九仞孽城
“阴阳术听过吗?阴阳术里面有一种异术可以窥探你脑中所知。但是非常耗费体力和精元。故他只有在敛财的时候才会运用此术。”
卫宁看不出眼前少年不过弱冠的年纪,却能知晓此等事情。看来影子卫果然是一部人肉型的百度搜索引擎。但卫宁还有不明白之处,于是继续问道。
“那为何不揭穿他?”
“不关我事。这天下愿打愿挨,你情我愿。你不上这个套,他怎么放这个钩。”步惊雷一脸冷漠,淡淡的口气倒也说得不无道理。
卫宁垂下眼眸,独思片刻。黑沉沉的眼睛再抬起的时候,仿若月光荡开,一缕隐笑爬上唇畔。
“步惊雷,那我们这顿饭就请不识君先生帮我们付吧。”
步惊雷尚且来不及咀嚼此话含义,只见卫宁已经摇着轮椅朝向雅座方向缓缓而去。她十分无理,既不敲门也不通报名讳,直接掀开帘子闯了进去。只见里面十分宽敞,点着昂贵的地门云香,茶案上置了几壶上好的香茗。众人见她如此无理擅闯而入,皆面露鄙薄之色。
卫宁并不理会,当下作揖道。“久闻不识君先生大名,本公子今日有幸一会。失敬。”
“这位公子可有名帖?”并不客气的声音从左边一骚客口中传来。
“名帖没有。难道见不识君先生还要预约排队不成?”她假装自己一无所知的模样,越是显得自己粗浅,越是能放松对方的戒心。
“那也无妨。这位公子要得不识君先生一见。还有一规矩,你若对得出我这个下联才行。”那名骚客继续说道。
“我都进来了,他就在我面前。我还对个鸟。”
众人面色皆惊,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粗俗之人。看着一身绫罗绸缎,气质出尘的模样并不像一般的白丁俗客,但言语粗鲁,口无遮拦的样子又叫人看不透。
“你这个粗人竟如此无礼?”那自视清高的骚客当众下不了台面,脸含愠怒愤然而道。
“我粗。你细,你细的和牙签一样。”说完还朝他的下身不断斜着眼睛瞄去。
扑哧一声,旁边站着的步惊雷竟未忍住笑意。但是虽说他也是一个洒脱不拘小节之人,但是这种言表别说出自一位深宫内院娘娘之口,就算是一普通姑娘都不会如此大胆狂言。他眼中含着惊诧和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样。
“你个下作的徒登子。”骚客脸涨得通红,带着颤抖的声音骂道。
“啧啧啧,不好意思本公子没有断袖之癖。还有我说什么了,你自己满脑子的污秽思想。”
“好了,好了。别为难这位公子。”不认君一边抚髯,凤眼长眸流出洞悉人心的谛视。依照他这些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狂妄小子一身锦衣华服,相貌不俗。但那不学无术,目中无人又心浮气躁的模样定是那种游闲公子。他自然最喜欢这样的人,当下就打了一个圆场。
卫宁看着这天色也不早就不和不识君拐弯抹角,当下说明来意,并把赌注加到五佰两。彰显她财大气粗的败家子形象。她虽身上没钱,但是腰间有一块玉佩却也价值连城。正因为这块玉佩不识君彻底放松了戒备之心。
“按照规矩一人一答。若公子回答不出,给鄙人五百两。若鄙人回答不出公子的话,就加倍奉还。”
“一言为定。先生先请。”
无论不识君提出什么问题,对卫宁来说都是无法作答。现场的气氛顿时达到了高潮,今日竟有人来挑擂天下闻名的不识君。听闻者慢慢聚集,里外凑热闹的人不在少数。
“这玉佩不会到时候给典当了吧。”步惊雷小声在卫宁耳边嘀咕。不识君这异术百试不爽,看他蠢蠢欲动的样子,步惊雷怕卫宁口出狂言,到时候不知如何收场。最令人头疼的是,此事若叫宇文夜得知,自己定是要逃不了责罚。这可是一个害人不浅的娘娘啊。
“早上四张口,中午三张口,晚上两张口。请问是何物?”卫宁笑眸中闪过一丝莫测难辨的浮光看着不识君。
只见不识君阖目良久,竟头上渗出薄汗。脸色沉沉中倏见额前青筋突跳,局促不安的模样顿时引起周遭人群的窃窃私语。要知这不认君自出擂以来从未有过败绩。若今日这一战输在此地,这输银事小,天下不败的威名被破才是脸面无存。
“别探了,再下去怕阁下伤身。”不识君被她竟一语道破天机。看来此人大有来头自己今日是轻敌了。但看他的样子却也不像是懂法术之人。不识君无奈当下只得睁开双眼。微变的脸色,抽搐的嘴角,眼底掠过那无人读懂的惆怅若失。
“公子深藏不露,不识君甘拜下风。”说完拿出一锭五佰两的白银置于桌上。
此言既出,四周哗然一片。惊叹之声,质疑之音,唉声叹气,撺哄鸟乱的,一时间众说纷纭。卫宁把五佰两给步惊雷让他先去结帐饭钱,自己准备走人之际,突闻身后传来一个颓废之音。
“公子留步。不才者输的心服口服。但是否请公子可以告知在下此题谜底。”
卫宁竟捂唇一笑,瞬间眉眼间恣意纵横的洒脱让人为之倾倒。她扬手让不识君过来,唇畔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
“你都探不到我脑中的答案,那自然就是连我都不知”。
不识君顿时面色骤变,今日他是给这小子妥妥地戏耍了一番。卫宁在众人刮目相待且又惊疑的目光中缓缓离去。
宁静的日暮里,夕阳的余晖落在且行且走谈笑自如的二人身上。清朗的空气里被染上了一层素淡的和煦。她的膝头堆着不少五颜六色的纸盒。
这从一大早到现在黄昏十分才归。虽说步惊雷武功不在这群人之下,但宇文夜还是担心了一整天。只见外面不疾不徐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靠近。一个迎风翩立,笑意深深。一个风姿卓尔,巧笑嫣然。每个人都给分发了礼物,在众人错愕的表情下,步惊雷转身偷偷给了卫宁伸出一个点赞的拇指,而后者竟还调皮的伸出两指向他晃动。
晚上众人因这古灵精怪,扑朔成迷的娘娘而聚集一堂。众人齐聚一心的拼凑终于把她的面纱揭开,但是一旦露出这真面目,每个人心里都惊愕万分。
“她是昔日一舞惊天下的卫宁。”
“她是之前和南和帝私奔过的女人。”
“她是曾经鼎杀女和戾将严复的奇女子。”
“她是治愈了整个天下瘟疫的神医。”
“她是——”
她的身份仿若晃动的万花筒,不经意间就能摇晃出无数个无法模仿的百变模样。每个人都沉淀而思,夜色苍茫中众人举杯共饮手中烈酒,明日开始他们自行每组两人抽签陪同这位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娘娘。她身后那睥睨天下之人,有着双紧握毁灭力量和气势的手。她要是掉了,跑了,伤了,这边所有人的命也都跟着灰飞烟灭了。
五日后,他们到了月川两地的边境九仞城。
九仞城坐落在月支合川城东五公里的洛川行都山脉下,方圆不过月支都城的八分之一。但它拥有奔腾的飞沙堰做为天然的护城河,虽是城但是规模不过是一座小邑,但却是一块很难啃下的硬骨头。九仞城的临川门,是月支国几座城门中最为艰阻的一道险关,左边倚悬崖绝壁,右临波涛汹涌的飞沙堰,是扼守城内外交通的重要交道,月川两国曾经在此处经历过不下数十次的惨烈战斗,但此门一直未被攻破,素有雄关之地一称。
但此地近年来因月支国君弱臣强,外戚当道。多月前曾给洛川攻破,虽是收复失地,但因其特殊地理位置是两国连通的必经之路,故此白天之时一片繁华的贸易景象,南来北往熙熙攘攘皆为利而来。但是远离帝都的地方一旦到了夜幕降临后,各种鱼龙混杂的黑色人群都伺机而出。这边有最肮脏的略卖人口,各种黑帮势力的厮杀,街头流氓的斗殴层出不穷。这混乱不堪的三不地带呈现其极端的两面性,间接的催生了很多机会。比如私贩武器,暗杀交易,情报刺探等。这一独特的地域面貌非但使九仞城没有战后的萧条,反而促其了生机勃勃的发展。
一行人到了城内,只见街道两边店肆林立,日中的炎阳照在琳琅满目的街铺上增添了一片繁盛炫景。这一路虽不长,却是人流如织,车马粼粼。街边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女宾的胭脂水粉首饰香囊,文人墨客的字画古董,还有各式街头小吃令人眼花缭乱。整个街道像蛛网一般所有的铺子都见缝插针覆盖到每个角落里。只是边境之地酒店饭肆却只有一家。也没有一个招牌,只在门前插上两面一青一白的酒旗迎风招展着。现在这个点上,形形色色的人都凑在这里打尖住店,听书赏曲。一时间忙得跑堂满场飞奔,顾此失彼。
一进去叫一个人声鼎沸。众人四眼环顾左右,刚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靠左边窗口下的走了两桌。宇文夜径直走到其中一张略微整洁些的桌前坐下,卫宁挨在他身边。其余人都识相的挤到另一边桌去。
“那边的,绿鄢,步惊雷,凌大侠,还有再过来两位。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干嘛?开小组讨论会啊?”卫宁一瞧他们这边偌大的桌子才两人,隔壁挤得屁股都只能坐半个。手一扬便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错愕的表情,现场气氛又一次在尴尬和僵硬中沉寂。宇文夜对着绿鄢他们点点头。一干人竟还是无一人敢起步走向他们这边。
“过来几个。”宇文夜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是他们生平第一次和帝王坐在一张桌上共食,可想而知那种感觉简直是如坐针毡,诚惶诚恐的连眼睛都不知要往哪里放。
跑堂小二大汗淋漓过来问喝什么酒,吃什么下饭。
“但有最好的只顾卖来,两桌一起算钱给你。”
“好咧。”
手脚利索的伙计没一会儿功夫就每桌上了五坛酒,外加半匹切好的卤牛肉。四五个果蔬样子。众人并不相互交谈,只有卫宁和绿鄢偶尔相互打趣几句。她喝不来酒,就只能叫了一壶清茶。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清茶,只见上面飘着几片不知名的叶子,抬手啜饮到嘴里也只是淡如白水一般。她双眼扫了一下周围,这边和其他客栈略有不同,住店并不在楼上。前面是酒肆,那绕到后院才是住店的厢房。形形色色的人打扮也叫人好生奇怪,穿着粗布肩上却都搭着裘皮。卫宁看着这样稍动几下就要渗汗的天气不觉十分奇怪。
“他们不热吗?”此话一出,头微侧一边竟见宇文夜虽未肩头搭着裘皮,但却玄衣黑裤,领襟这边扣得是严严实实。头发梳得那叫一个一丝不苟,整理顺溜的变成发髻固定在头顶的白玉冠中。他不笑的时候眼中犀利的锋芒让人有一种无法直视的压迫感。
“公子,你不热吗?”卫宁侧头靠近他身边轻声问道。
“把袖管捋下来。”他眼也未抬,就知卫宁的袖子已经撸到臂弯上,那两节白藕似的小臂露在媚阳下泛出透明的光泽,晃动得他心里荡起一丝异样。这句话虽是说给卫宁一人所听的喃喃细语,但在场众人竟情不自禁都把敞开的衣领,撸起的袖子一一遮掩放下。
正在此时,从最里边卷帘的雅室内走出一个花信年华的妇人,手里牵着一垂髻小儿。手里拿着一把胡琵。卫宁看到这胡琵就想起了九年前的选秀艺。没想到这本是东瀛国不属大家的小乐器,现在竟在百姓之中流传开来。再看那妇人虽并无十分动人的容貌,但这年纪却是花开正浓时,那眉宇间透出的成熟婉约之气竟也增了不少姿色。而且袅娜纤腰,一袭白衫红罗裙更显其娇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