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何处逃亡(番外篇)
“孤王让木影带了一个口信给宇文熠。同时也放出了消息给他誓死效忠的暗卫,说孤在宇文列祖列祖前发誓不杀他们母子二人。”
“陛下这是要?——”他心里一沉,一个沙场征战多年的老手,断然不会沉迷在犹豫不决的儿女情长上。他要么不做,真得要腹黑起来,宇文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把丽姬娘娘送回南浔派人昼夜帮孤王好生安顿了。”他坐直了身子,嘴角挂起一抹波谲云诡的笑痕。这场战役是他和宇文熠之间的对峙。他非但要在物质上,更甚要在精神上完全打垮他。他要让宇文熠亲手把卫宁还回给他。
“从现在开始他们二人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孤王都不会让他们有安顿喘息的机会。孤要每日驱赶他们到疲惫不堪,直到宇文熠再也坚持不下去,把卫宁当包袱一样想要甩开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中去。”
束脩低眸不语,即便他听懂了却也不想再继续对话下去。
他心中的那个人已经变了。他的筹谋在这些年的腥风血雨中已经磨练的滴水不漏。骨子里藏匿着的阴毒,了无声息中透着的算计和毒辣都让人毛骨悚然。这不过几个时辰他就已经掌控了一切局势和对所有人的帷幄运筹。
客栈之中,外面清风月明,他却心缺情残。此刻一人颓然坐在椅上,将自己埋首关入无边黑暗中。
几日前的激斗还历历在目。若不是宇文夜的影卫及时出现相助,他很难脱身而逃。逃?他一个大越国堂堂的太子,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么的风光洒脱,所到之处可谓众人爱戴,万人敬仰。而今却遭遇如此坎坷,从这些影卫的眼神中他可以想到自己现在是落得如何一个落魄潦倒之境。
就在刚才不久之前,木影带了宇文夜的话给他。仅此一句,大越国规。此刻他神情憔悴,胡子拉碴的脸深埋在自己的掌心中。肩头渐渐有些微颤,指尖便**一片。
卫宁,若有来世我宇文熠希望自己生于平凡人家,和你月老庙前缘定三生。三媒六聘,洞房花烛,儿孙绕膝,恩爱白头。
是夜,卫宁赶到客栈二话未说紧紧投入宇文熠的怀抱,害得他险些未能站稳。那泪水夺眶而出湿了他的衣襟,宇文熠却怔怔的站在那边,挺拔的身形显得异常冷漠。
“他放你回来了?”宇文熠未曾明白他皇兄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为何他要放卫宁回来?难道他让木影警示自己,却还让卫宁跟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扶住卫宁的柔肩问道。
卫宁对宇文熠眼中对自己的疑惑多于关切感到有些暗下失望。他这是怎么啦?不过几天不见,为何他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转变。这口气分明就好似并不希望她回到这边。卫宁心里马上否决了自己这样一闪而过的想法,自己必定是女儿家的心思太多愁善感。
“宇文夜说他不想勉强我。”千言万语如果能这几个字解释一切该多好。
但随即宇文熠冷冷一笑,盯着卫宁打量了一番。她经过精心的打扮竟清魅可人,弱不禁风的模样让人我见犹怜。
“他是一个很执着的人。要么得到要么毁灭。”这句话宇文熠隐没在心里没有敢对卫宁说出。他对自己的皇兄应该还是很了解。他不愿强迫卫宁,那是因为他心里有她,而这姑娘的性子又刚烈如火。他从来都是一个对自己很自负骄骜的男人,如果勉强把她纳入后寝,对那人来说是索然无味的事情。
“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吧。”卫宁见他颓废的样子有些担心。他们日后会遇见更艰难的险境,她现在开始必须要小心翼翼的从长计议。
“我们能去哪里,卫宁。”宇文熠又是冷冷一笑。
这已是他第二次用这样的表情来对她,而且不再称呼她为宁儿。卫宁的心不由的揪紧了一下。
“宇文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想出办法让我们两个人脱离这样的险境。”
“卫宁,你为何要跟着我这样吃苦?”他面布愁云,似乎有些陷在这进退维谷之中。
卫宁见他担忧神色,牵过他握成拳冰凉的手,缓缓将其展开。再用手敛去他眉目间的蹙痕,轻柔凝望他道。
“卫宁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只有你一人而已。”她的眼神盈盈泛着一泓期许,这是卫宁在对宇文熠做出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生死不离的表白。
宇文熠未曾料想,得到卫宁的心竟会是在这样的处境下。他内心此时矛盾不堪,他们现在连命都朝不保夕,还有什么资格去和眼前的女人谈情说爱?
“宁儿,——”他温然一笑,不忍心把残忍的大越国规告诉她。说和不说其实都一样,即使没有这个国规,他今时今日才明白当初真得不该去招惹宇文夜。即使他很多时候对他并无恶意,但那人对于自己母妃绥阳宫之事断然是不会轻易放过。而自己又是他夺帝最大的绊脚石。
此刻宇文熠才幡然醒悟,自己当初是做了一件多么愚蠢之事。他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态就这样任性的把帝位就这么拱手相让给了他。而那人又常年征战沙场,手里握的是整个大越的军队,他等于把自己送入了虎口还不自知。
宇文熠,你真是一个混蛋。现在母妃不知遭受了何等的罪。你的肆意妄为,任性之举将要害死多少人。朝中从前的太子**自然不用说,该杀的杀,该革职的革职,如今他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般的丧家之犬。这苟且偷生的日子还有何意义?
卫宁看着他患得患失的模样,心里顿感焦灼万分。宇文夜已经把话挑明,如果他连赤影都召回去的话,他们接下来将要遭遇什么卫宁心里也十分清楚。
“我们上梵——”倏然她停戈而止,惊眸微闪。昏迷之时她怕自己出事所以交代了宇文熠逃跑之计。但如果那人根本不是宇文熠的话,她就是把二人的所有计划都自己和盘托出告诉了另一人。
卫宁啊,你就是一个不不折不扣的二百五啊。这下条条路宇文夜都会堵死,东瀛是万万去不得了。从月支国行水路都不行。现在她竟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这梵音远在千里之外,别说是否能见到灵洞真人,就是能顺利到梵音也是一个问题。
宇文熠拍拍她的肩头,也并未认真的想要继续听下去。他眸色沉重,有些疲惫的对她说道。
“今日先早些安息吧,明日去拿了银子我们就离开此处。”
卫宁见他今日的样子和以往迥然不同,虽心里很想问他一个清楚,却还是忍住了到嘴边的话语,温柔的搂了一下他的脖颈。
这一夜,注定内外厢房的二人无心睡眠。
天凉如水。当晨曦第一缕阳光轻洒而下时,他们二人却早已穿戴整齐。不知是否昨夜都未脱衣而眠,还是心事各自重重的很早便起来了。宇文熠在用早膳的时候告诉卫宁他决定去岛中之国伽罗。此国甚小,人口不足三千,是一个岛国和东瀛国可以遥遥对望。从东瀛坐船到那边不过三五日的时间。
“王爷,但是岛国有限制,万一有人杀过来,我们很容易四面楚歌。”卫宁把心里的担忧和宇文熠说了一遍。
“你有所不知,这伽罗是下一届梵音天帝黄觉的故土。世人尊重梵音仙地,这海上孤岛伽罗就好像一个中立国,它国不能随意侵犯其领土。这个岛上若是能让你住下来,伽罗国便会通牒天下,由梵音下书,保护那人留在岛上但同时也意味着今生今世他再也不可以离开伽罗国。”
他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真得留在伽罗,也意味着他宇文熠的下半辈子都要在那个不足二十万田顷的小岛上生活到老死。他别说是回到大越,就是南浔也不可能。还有他的母妃和皇亲们都不会再有相见一日。
但以目前的处境来说,这是他们二人唯一一条路。在伽罗若是能求得居留契约,他褪下皇亲的身份还能和卫宁相守白头。只是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为了一个女子他宇文熠在这条万劫不复的路上似乎已经走得太远太远。
“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卫宁没有察觉到他心情的繁琐,和他并肩而坐,头靠在他的肩上依旧是一脸的灿烂。
“宁儿,他真心喜欢你。即便,即便是瑾瑶他都从来不会为了一个女子不断的放低自己的底线。你应该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男人,何况现在还是这睥睨天下的王。”宇文熠嘴角微微一挑,此番话倒是发自他的肺腑。
自己打小便是一个纨绔之人,性格潇洒不拘一格,虽还没有达到放纵的地步,但仗着自己的身份和这张脸却真得万花丛中过,片叶未沾身。但皇兄和自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自小便深沉严谨。当初自己听闻他竟然一心一意喜欢上了照顾自己的年长婢子,一时玩性大起,竟仗着自己的身份和那瑾瑶开起了轻薄的玩笑。
这一个玩笑,却酿成了他们本来就相互微妙的兄弟关系正式恶化而起。
绥阳宫的事还没有落下帷幕,瑾瑶又给自己间接的被赶出了王府。皇兄自那以后整整八年直到遇见卫宁之前,无论是宫宴,还是君宴,他的皇兄都借故不再出席。常年在边境打仗,累积的功名都让父皇感到害怕。
宇文夜是一个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的人,你可以说他冷血寡情。所以当这样的人第二次再恋上一个姑娘时,势必是要紧紧攥在手心里,不会再让瑾瑶的事情发生。但,命运使然,他宇文熠又一次的做出了同样的事情,但这次他也动了心肠。为了弥补绥阳宫母妃的所作所为,更怕的是父皇突然的临阵倒戈,他就是勉强坐上了这个帝位。但以皇兄的性格必然是会在父皇死后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母妃早为自己筹谋好了一切,但他不想再手刃亲人,那是他亲生的兄弟们。一个发疯致死,一个上吊自缢,难道这样的宫闱悲剧还要一次次的重演吗?他自作聪明的认为把皇位相让于他,他们兄弟二人就能回到当初。
此时此刻,宇文熠才明白自己真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抚掌大笑的公子哥。如果不是卫宁,也就不会有赤影的暗中保护。他宇文熠算是什么?到了最后却还是靠了一个女人来保全自己的性命苟延残喘罢了。
“我怕他。我怕他的狠,怕他的爱,怕他所有做的一切事只是想把我禁锢占为己有罢了。很多年后若是我不再是他心中的那个挚爱的女子,你说我会如何?”
卫宁并没有掩饰心中的真实想法,非常坦诚的全部倾告宇文熠。她是一个穿越而来的人,自然所想所念尤其是在情感上要比这边所有的女子都要更高瞻远瞩。瑾瑶便是一个活生生最好的例子。无论他对其怀有多深的感情,多大的愧疚,终究他最后是放弃了。
一念放弃,便是一个女子一生的悲剧。卫宁看在眼里,自然心生哀鸣。
而且别人看不透的事情,她卫宁身处其中自然明白,宇文夜对她心生迷恋也是因为新鲜感的尚未消失。这现实的世道中哪里来小说中莫名其妙,而无缘无故的一见钟情。若你没有自身的一些硬件和性格在那边让他念念不忘,早晚也不过就是他嘴里所说暖床的工具罢了。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其实本质还是一样。
卫宁对其心灰意冷也不是他那样随口一句脱口而出的恶话。确实相处越久,越是觉得和其一辈子那是如履薄冰的幸福,或者是脚踏刀尖的宠爱。
“宁儿,你有个坏毛病你可知?你总是把所有事都想得滴水不漏,甚至深谋远虑。却把那些可能会发生的美好都淹没掉了。皇兄若是真心爱上一个女子便是一生一世,这或许你真得不知。”宇文熠听她这话心中这心思细腻的女人又多愁善感起来。她明明心里还有那人,却把自己逼得恩断义绝的狠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