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幻想言情 千年情缘三生伴之——卫宁传

第八十九章、 珠胎暗陨

  沉重的大殿中,天际阴沉如晦。风起如潮,天罗地网一般肆意的狂风带着咆哮席卷龙阙殿。所有的窗被吹得拼命直摇,震碎这在场黑压压一片跪匍在地每个人的心境。只要身在其中,没有一人逃得了,能避开。空气中弥漫着仿若冥海一般的气息。他冷玉雕琢的面孔凛冽如霜。没有话,没有怒,安静地唯有一片阴森的寒意。他停留在幽暗的灯火之中,修长魁伟的身躯端坐在高处,巨大的影子投射在下面众人身上,压得他们连喘息都变得非常困难。

  “确认吗?”他声音低沉微颤,在极力控制自己隐忍的情绪。心有余悸几年前的假孕事件。

  “珠胎已,已,已经成形。”难以言说的痛,不能言宣的伤。

  终于一声极致悲悯的长啸响彻大殿之上。宇文夜心里彻底溃堤,哽咽失言,从未轻易掉落过的眼泪这一刻却无法忍住沧然泣下。

  从宇文熠他们易容进入越漓皇宫开始,他时刻都有影子卫监控其一举一动。直到他们离开那刻,他都几乎和卫宁待在一起。所以这个孩子必定是他的,是他的亲生骨肉。就在那天风狂雨横的晨曦中,颇为尴尬的强行染指间,他的血脉已在她的体内得以延续。

  心头无法言表的悸痛,如遭雷殛,似剑刺胸。他唇锋紧抿,袖中的双手不断颤抖,周身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顿觉胸口气血翻滚,渐渐往上涌来。他强忍着缓缓站起。

  “把束脩叫进宫来。”

  夜深,风凉,此刻三更已过半。

  宽袖一挥,众人悄然无声却转眼消失。他终忍不住血腥的甜味充斥着整个唇齿之间。星点血色喷溅在玉阶上。红得刺目,白得分明。

  远方闷雷滚滚接踵而至,天色愈暗,雨意愈浓。卫宁愣神的坐在窗口,聆听外面冷雨敲窗之声。这样的天,她所要竭力掩埋在过去中的记忆,欲想腐烂成灰的回忆,为何此刻又如此残忍的爬上她的脑中,清晰的告诉自己曾经经历了怎样般的地狱一刻。

  一月前乾宁殿中。

  她的手指缠上了纱布,十根葱指竟有三根负伤。自己的女红这是要有多差啊。但是她忍不住内心激荡出来的欢喜,化作温柔,在唇角变成一个好看的月弦。算算应该已有三月之大,她情不自禁轻抚自己似有尚无的小腹,未曾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竟然要做母亲。纵使万般苦,而今亦甘之如饴。

  惊电划过如墨般的长空,照得夜如白昼。外面蓦然一声雷响,惊得她心头骤然一阵心惊肉跳。大雨滂沱中电光交错,清晰映出檐前重重雨幕。突然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从外面纷乱的脚步声中迎面卷至而来。

  可怕的感觉,可怖的来人。

  头上璎珞的脆响,腰间玉佩的声动,自殿外长廊逶迤而至,同时跟着十余名内常侍出现在卫宁的眼前。雅贵妃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眼神却阴鸷至极。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拉大变得妖冶起来,眼底的冷光却越发的毒淬。

  “你可知罪?”

  卫宁站立起身。关于雅贵妃在宫里高调跋扈、阴毒她人之事她也有所耳闻。如今她手握凤印,宇文夜又在千里之外。看着她来势汹汹的气势,唯有暂时忍耐。

  “雅贵妃万安。”她依旧按照宫中规矩给月雅行了半叩礼。“臣妾一直禁足在宫内未曾出去一步,不知娘娘何事要问卫宁之罪?”

  月雅并无多言,只是一个眼神,进来的几个内常侍就把她按在地上。两手反剪到背后,顿时从腋下一直到手肘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不敢身子压得太低怕伤了腹中的胎儿。头上滋出了些许冷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而这种感觉竟然也传染给了腹中的胎儿,才三个月的孩子竟急促而微弱的踢了她一脚。

  月雅踱步到她跟前。细长的凤眸斜飞入媚,从上往下傲然的俯视她。然后缓缓地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从卫宁惊惧的脸颊慢慢滑下,游过细白的脖颈处,最终停留在她的腹部。卫宁可以感觉到她越发加重力道的手掌逐渐生出紧窒的力度挤压在自己的腹上。

  “请娘娘手下留情,臣妾腹中已有陛下骨肉。”

  月雅从鼻息中发出一声冷笑,“什么骨肉?本宫查过敬事房的花册,从头至尾都没有行房记录。宁良妃,哦不,宁妃啊本宫再问你一遍,你可知罪?”

  “臣妾何罪之有?”

  一掌怒掴而下。三寸长的血色蔻丹划过她的脸颊,留下道道血痕。

  “这腹中孩子根本不是陛下的。别以为本宫不知你的那些破事。”嫉妒滋生怨毒让其姣好的面目此刻变得狰狞万分。

  “娘娘,你不能血口喷人。这皇宫禁地臣妾自从陛下离宫就一直禁足在此,众目睽睽之下,这欲加之罪臣妾担不起。”想不到女和女王如此温存平和的人,竟然会有如此一个与众不同的姊妹。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为何要怂容宇文夜把这灾祸亲手送到这边来。

  月雅凝眸睥睨着卫宁半边勾金绕美藤纹的刺青,那艳丽的红刺得自己眼底发烫,美目之中瞬间恨意翻涌。两人眼神争锋相对中,月雅脸上的毒戾之色渐起,声音却变得越发温柔。唇畔勾起一丝笑痕,慢慢贴近卫宁耳畔。丹唇开启,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宛如蛇口蜂针直捣人心。

  “只要你死了,这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

  此言一出,惊得卫宁是心魂俱碎。从未碰见过如此胆大而狠戾的女子。情急之下,她拼命使眼色给绿鄢,无奈绿鄢同样给人控制,不得脱身。如果一身武功没给废除,现在绝非是这样的险境。

  “杖毙。”寥寥数语,天惊地惧。

  “谁敢?”卫宁怒目而睁,今日为了自己腹中孩儿也必须拼死一搏。她利眸环顾众人,眉心刀锋骤起,声音异常凛冽道。“今日你们哪一个敢下手,本宫保证陛下回宫之日就是你们每个人的忌日。你们眼睛再瞎也在这个宫里呆了这么久,陛下对我如何我想这边每个人都心里有数。何况本宫已经怀妊皇嗣。若今日你们敢下如此狠手,我可以保证内务府刑房里面的每一种刑具都能让你们生不如死。”

  风起,凌冽无声,杀意,冷肃逼人。这是一场生死之争。片刻的沉默,便已是死亡骤临。丧心病狂之下的女人此刻已完全不顾。嫉里生出的极恨,如毒蔓狰长,催人成魔。

  只见月雅眉梢一挑,眸底翻涌的色泽渐渐微变,越浓,更艳。

  “凤印在手,众人听令。此事若陛下日后追究,本宫一人承担。但今日若有违令者,当殿诛杀。”她敢这么做,是因为红芍之事多少还是泄了风声。那新生的帝姬是宇文夜第一个孩子,而他竟从未去看过一眼,这也确实太过古怪。况且这么多年众妃不出,帝不育之说早就有所耳闻。

  “宁妃娘娘,奴才们——对,对不住您了。”卑微之人生死犹如草菅,他们的命就和蚂蚁一般。无论今日卫宁是生或亡,他们都知自己日后难逃一死。只是求生从来都是人的本能。他们权衡再三还是选择活在当下。

  顷刻间卫宁万念俱灰。剧恸,悲嚎,惊诧齐袭而来,今日难道自己真得是逃不过死神的索命了吗?

  不知何时,门口偷偷闪过一个人影。止不住内心的焦灼一路发足狂奔直冲延华殿而去,胸口上的哨子颠簸起伏。

  雨后瑞霞蔚变翻涌,驱散晦暗天际。

  宇文都烨身着九蟒袍服急急赶来乾宁殿,却已无法阻止那刑凳上的人早已辨不出衣裳,下身血肉模糊一片。惊心夺目的鲜血沿着凳脚蜿蜒成溪,血色聚成了一潭。都烨疯了一般一脚踹开尚在行刑的内常侍,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终于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震响大殿。

  “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本王的母妃?”他的眸中燃起了冥光烈焰。一掌劈向最靠眼前之人,瞬间那名内侍被震飞一丈之外,口角溢血不止。幸而他年纪尚小,仅仅是震伤了对方经脉。但森冷的话语让一干众人顿时浑身战栗。这刑凳上的人还有一个不同的身份他们这时才刚刚想起。众人齐齐望向雅贵妃,整个场面变得血腥而充满了诡异。

  母妃?月雅从未曾料到卫宁还有一个身份竟然是越漓硕亲王的义母。她有些惊慌失措,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走到这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幸好面前不过是外傅之年的孩子,她自觉尚有能力控制这局面。

  “王爷,这是后寝家事。还请王爷您勿要插手。”

  “本王既在这越漓皇宫,这家事是管定了。待皇哥还宫都烨悉数告之。你这等蛇蝎妇人,必欲诛之。”他继而脱下自己九蟒王袍覆在已昏迷不醒的卫宁身上。寒光咧咧的眼睛盯着一干众人继续道。

  “你们这等奴才助纣为虐,本王必不饶尔等。”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早已不可收拾。绿鄢乘机挣脱钳住她身子的内常侍,蹲身查看卫宁的气息后大惊失色。

  “快传太医,娘娘不行了。”

  宇文都烨此刻尽显出了超乎年龄,不同寻常的冷静和威严。一方面立马通知了尚药局和内务府救治卫宁。另一边火速让绿鄢拿着自己的虎符令牌赶去束脩这边求援。宇文夜临走之时的两道圣旨犹如卫宁的催命符。如果留在宫里,这凤印执掌后寝的生杀大权,他心知自己年幼只能保卫宁一时。今日如不能及时送她出宫,她必死无疑。但若出宫,禁卫军拿着另一份手谕同样可以就地诛杀她。

  倾危之刻,束脩如天神降临,一力担起了这所有的重责。带了他手下的御林军直闯后寝,强行带走了卫宁。把她从凶险的九死一生中拯救而回。

  室中软烟罗绡帐,暗香浮动。灯影下她援笔飞书不停,迷离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荧惑的光影。身后传来窸窣微不可察的脚步声。

  “束脩,明日我们就离开此地。麻烦你把这封信函交于那人。”

  身后之人停住了脚步。久久不等回复,她停笔抬眸,那熟悉的气息从背后笼罩而来。她慢慢回头,那绣着金丝龙纹的衣袂意外得拂落在自己面前。

  宇文夜缓慢蹲下身子,掩不住心中的悲伤,眼前之人坐的不是普通椅子却是一把推车轮椅。他双手环住她卫宁的柔肩,深邃的眸中此刻跳跃着悲痛欲绝的微光,停在对方毫无表情的脸上久久不离。

  “孤——”

  她一直侧向半边的头终于转向宇文夜。眼睛却依然避开他的直视,只是停留在他那薄刃般的唇锋上。截住了他欲启口之言。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陛下要先听哪一个?”

  “卫宁——”

  她依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坏消息是你的儿子没了。好消息是陛下身体康欣,应该只是天不遂人愿。将来只要少杀人,多积德,子孙绵延不是问题。”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卫宁。我们还会有皇儿的。”她犀利似嘲弄的话语像是无数的利箭,每一箭都穿透他的心脏,在鲜血淋漓中将那些无法改变的残酷事实与自己一起击得骨碎湮灭。

  “这是休书。”卫宁抓起案桌上刚才疾笔而写的书函塞入宇文夜手中,哀默的眼神终于对上他,却如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同时请您再做一个选择。”如刃的声语徐徐从口中吐出无法改变的决绝。“要么拔出你的龙渊剑让我们母子团聚。要么一双残腿换下半生的自由。你我二人此生缘尽情断。除非黄泉路,生死不复见。”此刻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比这天下最锋利的兵器更残酷的削了他的皮,剔了他的骨。

  “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都不要紧。但是请你不要这么决绝的对我。卫宁,再给你我二人一次机会,我宇文夜今生必不负你。”未曾经历过失去的恐惧之前,人是不会懂得珍惜。他是如此爱她,但是为何竟会伤害她到这般田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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