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给大家跪下了
我搁了筷子,想说些什么,神田小姐立刻抬头,双目迥然有神地看着我,道:“吃好了?吃好了就去开早会吧。”
我望了望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吃惊道:“现在已经八点半了,我觉得他们应该已经开完了。”
我可是凑着早会开完才起床磨蹭的啊。
“怎么可能,大家都在正厅等你呢。”她适时地翻了个白眼给我看。
我颤抖地问:“……那,他们等了我多久?”
“不长吧,也就两个多小时。”
我“……”
我刚站起来就被神田小姐拉着,她道:“你还没化妆呢。”
我一屁股坐下,丧气地问:“如果我继续去睡觉,你说,他们还会等我吗?”
“放心,日下先生很有耐心。”神田小姐用陈述语气说着,但我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刺耳,这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知道他很有耐心,才会觉得无奈。他什么都不说,就傻傻地等我醒悟,我要能读得懂他的内心世界才叫见了鬼。
“他可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神田小姐比门外的守卫们要放得开得多,她赞同道:“可不是嘛。”
我安静地坐在她面前,就看见她从守卫那里拿过一套黑色的正装。我连忙道:“我不准备入会好嘛!”
“又不是黑道,你别那么咋咋呼呼的。”
“但是为什么不给我穿和服?”
“你不是不想穿吗?”
“那你也可以给我穿简单点的啊。”
“早会上你还敢穿简单点的?”
我被神田小姐大力蹂躏,结果扎着马尾辫,一身正气地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守卫想要用黑色绸带将我的眼睛遮住,被神田小姐阻止了,“她就是个路盲,就算将她放在这里撒一个月的野,也找不到自己的房间在哪。”
你这么黑我真的好吗?
我幽怨地看着她……的后脑勺,
守卫们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我走过并不算长的木廊,透过洁净的窗外,看到了另一边的风景。
立刻觉得心惊肉跳。
不同于之前的绿意盎然,内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枯黄干瘪的树上,连叶子都没有,可见那些树已死去多年。小小的池塘不是活水,所以也没有任何活物,但也同样清澈见底,应该是有人经常更换。
但那尖锐而脆弱的树枝,层层叠叠地组成的内院风光,就仿佛是人骨堆出来的山,令人很不适应。
“那里是夫人的住处。”神田小姐介绍起夫人时,语气无悲无喜,虽然她经常这个样儿,但我还是从她微妙的变化里,听出了她内心的微小波澜。
我通过一格格的窗子,很快,内院那个只能看见一角的房屋,终于整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然后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墙……不对,这四周没门,夫人怎么出来?”
“夫人只有每月月中时,才被允许出门。平时就住在这间小屋子里,到了月中,会有人带她翻墙出来的。”
我:“……”
我真的不太懂有钱人的恶趣味,自个家为毛还要翻来翻去,还被规定什么时候能翻什么时候不能翻……隐情肯定是有的,或许是日下和他母亲有什么隔阂、甚至是仇恨,啊,但是真的不关我的事哈,我只是个良民,一点不想在里面瞎掺和。
夫人的小楼,比起内院的宽广,就显得分外单薄。周围被枯木环绕,又显得很是阴森。原本是小桥流水人家的苏市建筑,此刻却堪比鬼片场景,一条桥上爬满了已经死去的青苔,延伸到那座小楼的大门口。
我抖了抖。
神田小姐适时插嘴道:“别怕,就算你再怎么胡闹,也不会被日下先生关到这种地方的。”
“……啊?”我心中一惊。
神田小姐看了我一眼,又垂首向我解释道:“毕竟,这是前任家主的命令,日下先生可比前任家主好讲话多了。”
“呵呵。”
“开早会的时候,你也只要保持微笑就好,其他的事,就让日下先生解决。”神田小姐不放心,又将之前提醒我的事项再次重申。
我不耐烦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就算有意外,你最好也躲在日下先生身后。”神田小姐面露微笑,眸中却满是戏谑,“你不会以为,会有人来把你劫走吧?”
“这是暗示?”我用中文兴奋地问她。
神田小姐头也不回地一路往前飙。
我慢悠悠走着,一会儿就看不见她的人影了。我淡定地问守卫:“你们认识路吗?”
几个人同时点点头,于是我无奈地摊摊手,跟着带路的人继续往前走。
神田小姐没过多久就又快步走回来,怒气冲冲道:“你走路怎么能那么慢!穿着和服的是我不是你吧!这种速度我们半个小时都去不了会场。”
“如果你们拿轮椅来拖我去的话,或许会更快一点。”我非常认真地建议道。
在我说完这话的三分钟内,守卫们不知从哪里真的找出一辆轮椅,请我坐上去。我真的觉得日下养了一群能力强大的哆唻A梦。
于是我被推着左拐右拐,再右拐左拐,上楼下楼,出了个庭院又是个庭院,过了条小溪,又要过一条。
神田小姐指着离我们还有五百多米的那栋白墙黑瓦的古建筑,道:“到了。”
“我们刚刚是不是翻过一座山了?”我沉默了一会儿,问站在我身边的女守卫。她深沉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神田小姐。
她难得地目露同情之色,尴尬地别开眼道:“我们还在这个山头。”
我抹了把脸,表示很忧伤。我觉得神田小姐真是高看我了。其实就算把我放在这里自由活动个一年,我都不可能找到回家的路。
显然,在场的很多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我整了整衣服,从轮椅上走下来,深吸一口气,而神田小姐也一改急躁的姿态,一秒变回温文尔雅、知书达理、顺从听话的好大和抚子。
我紧紧地攥着口袋中的三个窃听器,走过通往会场的走廊,就在快走到那暗红色的大门时,我倒退着趴在扶栏上,不敢往里走。
“你想上厕所?”神田小姐慢慢踱步到我的身边,小声地咬牙切齿道。
我幽幽地看着她,问:“你体会过班主任在上课,你冲进教室时的那种酸爽感吗?”
神田小姐微微摇头,轻蹙秀眉,道:“没有。”
“那你马上就会体会到了。”我好心提醒她。
神田小姐立刻反驳:“是你体会,不是我体会。”
我:“……”妈蛋,找个同伴一起抗锅都找不到,人生简直寂寞如雪。
在我第三次深呼吸准备推门又退缩时,不耐烦的神田小姐终于将我踹了进去。
于是大家就看着我充满王霸之气(?)地一推门后,走路带风(?)着进来了。
看到众人惊讶的目光,我觉得我现在就想钻回窝里。我环顾了四周,发现日下居然不在,心中更加慌张,只能维持表面的镇定。
站在房中央,一大群人跪着围观我。
亚历山大。
我发现自己同手同脚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下座,目不斜视地站在一边,挺直脊背,颇像是个保镖。
我看着大家形形*的西装打扮,顿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格格不入……才怪,大家都在看着我,呵呵。
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日下死哪儿去了。
我想问又不敢问,憋得慌,但看到大家墨镜后那一双双气势逼人的眼神,我又觉得,这种感觉不太像同学围观迟到同学,倒像是……面试?
我再次发挥自己的想象天赋,尽量做到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堆目光犀利的人堆里,目光下视着前方的一小块榻榻米。
就在我觉得有人要蠢蠢欲动的时候,日下也推门而入,他看着我,向我点点头,又环视了一圈大家,非常不走心地道歉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非常抱歉。”
大家齐齐将目光转向我,我顿时觉得脸有点疼。
日下从来都是准时开会准时散会,就算当初初上任存在感低得不能再低时,也从没有因此缺席会议。
而去还混入过工人队伍,在车间的大熔炉里接受过洗礼,这么敬业敬岗的人,怎么可能“来晚了”。那必须只能是为了等我啊。愿意与我一同背锅的人换做是日下,只会让我更加亚历山大有木有!
我尴尬地笑了笑,内心忍不住委屈地哭成球。
其实你们可以不用等我的。
“既然大家来了,那么,我就说一件事。”他走到我身边,抓着我就想往上座带。我浑身僵硬,他扯了两遍没扯动,于是就拉着我坐在了下座。
我“噗通”一声跪下,动静特别大,就像上绞架。
大家继续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只珍禽似的。事实上……我大概真的是珍禽。我生无可恋地抬起头,就看到大家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盯着日下牵着我的那只手。
我也敢怒不敢言地盯着他牵着我的那只手。
“这次早会,我并不是在想你们征求意见,”日下完全没有感受到大家那灼热的目光,依然平静地说道,“而只是在称述一个事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