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晕人
日下过来的时候,连衣服扣子都没有扣紧,没有半点从容的模样。
顾明美和顾奕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被我劝住。顾明美站在我的身前,阻挡日下的接近。
日下道:“明美,让开。”
……然后她让开了。
顾奕别过脸,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顾明美反应过来后,更是怒不可恕,结果被日下带来的几个人给隔在人墙外不能动弹。
我的腿被高高吊起,只能半躺着,对日下道:“也不是特别疼,别和我爸妈说。”我想到了糖葫芦,又想到有人打过它的注意,连忙又道:“对了,我想拜托你件事……”
我刚要坐起来,受伤的屁屁就在那边发出尖锐的抗议。我憋着气也没能坐起来,只能躺尸一般地躺在床上,用壮怀激烈屁屁疼的痛苦表情,对他道:“借我个手机……”
好几天没给爸妈报平安,我觉得我应该发个短信让他们安心一下。
“喂!你要的话我们的也能给啊!”顾明美在人墙外抗议。
我叹了口气,看了眼顾奕,对顾明美道:“就算给了,你们的手机也很快就会被人给控制住吧,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择高配置的。这里又不是你们顾家的势力范围。”
日下立刻将他崭新的手机给了我。
我为他那种毫不犹豫的态度而惊叹不已,把玩着手感特好的黑色方砖,道:“里面不会有什么机密文件吧,比如看一眼就必须成为你的手下之类的那种。”
他在我床边坐下,笑容里藏着些许疲乏,他道:“没有的事,这个手机你暂且用着吧,绝对不会被人追踪到。”
“谢谢。”
日下抬手想要摸摸我的头,我心想,这下肯定躲不开了,顾明美在那边突然弄出了一声巨响,似乎是将桌子上的瓷碗给摔碎了。
他的手收了回去,转过头,拨开人墙,问:“明美,你有没有受伤?”
我想,顾明美喜欢上日下,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在她变成神田明美的那十多年里,她有大把的时光,陪在这个阴郁时如同寒冰、温暖时恍若春风般的少年身旁。
仅仅只是几次无心的温柔,或许就能让一位少女芳心暗许。即使在以后无数次地被他的冷漠刺伤、鲜血淋漓,也总会因为那如烟花般转瞬即逝的温柔,而心暖一辈子。
大概,女孩都是这样的模样。
我仿佛是在照一面镜子,站在那里的,是我和叶骏,是薛骁和我。
顾明美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红的,还是气红的。
顾奕在日下走向顾明美的时候,就动了起来,在日下问完那句话后,才终于从人墙中钻了过去,挡在他姐的面前。
我“咳”了一声,道:“探病时间是不是过了?”
顾明美抬起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她站直了身子,道:“是的,所以,日下先生,请回吧。”
“我是说,你们,都回去。”我指着屋子里的一群人,道,“我晕人。”
“向别人要完手机,就赶人家走?”顾奕对我这么没出息的举动嗤之以鼻。
我眨眨眼,道:“啊?难道你还想再让你姐和日下多呆一会儿时候?”
顾明美这次神色不变,也没有生气,只是慢条斯理地转过头,一字一顿说道:“我不介意把日下先生留在这里的。”
“日下现在是绅士模式,绝对不会在这里久留的。”我不为她的恐吓所动。
顾明美沉默了半晌,突然问:“你想去哪儿?”
被她猜中了心思的我,早就想好了最朴素简单的台词:“我只是想睡觉。”
日下在和翻译小声地交流着什么,我又看了外面一眼,有些无奈地晃晃受伤的脚,问:“你觉得我这个模样,还能去哪里?”
顾明美鼓掌鼓得啪啪响,用分外真诚、分外敬佩的语气,念叨道:“都敢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我觉得你简直无所不能,肯定是女超人啊。要是你一时想不开,再做一次超人,我可真没法从阎王手里把你救出来了。”
“……我不会那么想不开。”
护士进来给我换点滴,我用头疼支开那些聒噪的人。日下还给我带来了一台电脑,天使力满满。我送别了他们,再关上门的那刻,才脱力地倒在床上直喘气。
我不想他们看到我虚弱的模样。
骨头互相碾磨的疼痛,让我的每根神经末梢都在吵闹。缓过神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经全部湿透。
啧,这莫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等顾明美等人都走光了,我立刻哆嗦着手,打开手机,然后发现日下他没有安装微信……QQ也没有。
“WIFI密码啊WIFI密码!”我愤怒地在寂静无人的VIP病床上大吼,以表示自己的愤怒。吼叫是很有好处的,至少在我感觉到疼痛的时候,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护士有些怕我,帮我连上WIFI后,就立刻小跑着推门而出。
我想,我一定被他们当成问题病人看待了。
可是,他们又不认识我,就算我任性一点,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嘛。
我一边想着,一边用手碾着床单缓解腿上阵阵的难受,一边看着微信在快速地下载安装中。
总觉得,我已经好久没有和爸妈说说话了。按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能打字,而不能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视频语音。虽然有些遗憾,但总比不联系要强多了。
一登陆自己的账号,就发现我那寂寞空虚冷的亲妈,已经给我发了七八十条信息。
十多条挂断的视频请求。
十多张糖葫芦的动态图。
然后不一会儿,我妈又发来一条信息——去日本玩儿疯了吧你,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我消息呢?手机是不是又被你摔坏了,还是掉马桶了?
对不起,老妈,我的亲亲小手机已经躺在东京湾的河床上了。
我打了几段话,又删得只剩下称呼,反复折腾了半晌,我才回道:“昨天宿醉,就谁在我的同事那里了,你看过照片的,那个叫神田的日本女孩儿。”
我妈立刻回信息了,她让我好好休息,不打搅我了。
我没想到我妈那么好糊弄。
或许只是我妈不想戳穿我的谎言。
我看着糖葫芦的动态图,看着它有些瘦削的脸,还是蛮心疼的。在它被劫走的时候,我不在它身边,它该是多么可怜啊。
如果能早点回去,将它抱在怀里就好了。
和薛骁一起……
我拨通了熟悉的号码,万般无奈道:“莫恒恒,你是不是还在日下的宅子里啊?”
“你问这干啥?我才刚刚从日下他娘那里套了点话出来,你能不能别瞎打扰人,当心遭雷劈啊。”莫恒一边数落我,一边又道,“你呢,当时你们逃走后,前面山头发生了火灾,你们没受伤吧?”
我:“……”
莫恒:“不会新闻中报道的那个受伤住院的女人,就是你吧?”
我:“我都上新闻了我怎么不知道?”
莫恒:“……真的是你?你等等,我采访完他娘之后,立刻就去你的医院看你,你可千万别转院。”
我和莫恒彼此都知根知底,所以对对方也是毫不客气,能用就用,说扔就扔,没有半点含糊的。就像是初中学期结束的再次重逢一样,我们并没有因为时间的距离而疏远,当然,也没有靠近。我们保持着自己的步调,然后一大步一大步地看着对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完全不会觉得莫恒会为我的受伤而心痛、而怒发冲冠,她会以她的方式,为我报仇。
这样的关系,大概只能用“好不矫情”来形容了吧。
听到莫恒会来,我心里的安心那是一浪接着一浪。
疼痛也是一波随着一波。
护士进来给我服了两片镇痛剂后,便让我好好睡觉。
镇痛剂的效力其实并不算好,到了后半夜,我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整个身子都仿佛被刀刮过似的。那滋味,就和凌迟差不多。
毕竟我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现在,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
黑夜中,有人为我小心地翻了个身,我迷迷糊糊地抓住对方的手,道:“薛骁?”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我,仿佛不想失去我。
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像这样问他,但是意识依旧被困在这浅薄的大脑皮层中。我享受着对方的陪伴,在那样被钝刀一点点碾磨似的痛,也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天空惊过一声洪雷,震得日本医院的房子不停地震动着,在这不安的黑夜里,我只是抓住那只手,便再也不怕任何东西。
清晨醒来,我看到自己怀中的枕头,默默嫌弃我夜里突如其来的少女心。
恼羞成怒地将枕头摔在脚边,护士们立刻给我换了一床新枕头。
而就在我准备好好享用日本医院特色丰盛美食时,有个人灰头土脸地冲了进来,我乍一看,都没认出是谁,于是仔细看去……
我还是不认识那人是谁。
莫恒撩起她的短发,道:“怎么,被烧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