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爷道:“母后,李长青是谁?”
纯粹只是一个孩子天真的问题,可是听在耳里的人立刻变了脸色,错愕得脸庞失去往日的宠溺模样,眼里寒光乍现,惊恐,不安,全部都写在一闪而过的神情中。小太爷子并未发现皇后有趣的神情变化,歪着脑袋思考着,想听回答。
此刻的皇后可用大惊失色来形容,她恍惚了下板着脸问道:“你这是从哪来听来的?”口气不容置疑的警惕。
小太子爷想着总不能说是躲在清玄殿内听到的,思绪转了转才说:“我就是听别人说的。”
望着天真的脸庞,皇后才 缓和了脸色,沉着声音道:“以后不许提这事。在你父皇面前也不许提,听到没有!”
小太子爷这才看出了端倪,往日温和的母后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似汪洋的眼眸竟感受到了寒冬的冰冷一般,他低下头不看去看皇后的表情,他觉得竟然如此的陌生,不自觉的退了几步,声音有些颤颤的说道:“母后,儿臣知道了。”
缄默了片刻,皇后一手撑着头,一手揉着越来越疼的头,松了口气缓缓的说:“母后累了,你回去吧。”
“是。”
小太爷子从宣德殿出来,太监宫女前呼后拥的上前,提灯,引路,将他送回了太子殿。
翌日,小太子爷已经早早的就到了荷花池边,等候小人儿的到来,夫子也早已经前来侯在那里,一同等候。原本供太子学习的文华殿可以说因为这有些任性的小太子爷‘搬迁’到了这荷花园内,起初夫子拿着戒尺,气得吹鼓着白花花的胡子大呼:“怪乎怪乎!”,万般不乐意却也不敢公然瞪着小太子爷,要是惹得 不高兴了,脑袋还不得搬家!他可遭不起这罪,只好顶着烈焰灼光,一同陪着。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慌慌张张的来了个宫女,见她跪在地上说道:“回太子,大理寺卿差人捎话过来,说公子昨夜病了,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小太子爷一听,脸色大变,心里咯噔了下,立刻就朝着宫门要往大理寺卿的府邸去。身后的侍从急忙往前跪在他地上,拦住他道:“太子,没有皇上的谕旨,切不可贸然出宫啊!”说完身前身后的太监宫女都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小太子爷一听,心里压抑着的慌忙,焦躁让他更加的易怒,指着地上跪的人冷声道:“你们都给我让开!本太子要出宫,谁也阻挡不了!谁也不可拦我,要是拦我,我就......”
话未说完就被一记更冷的声音吼住,“你就如何?!”
只见进入荷花园的石拱门处,皇上面色如寒冰,目光并发出隐藏不住的怒意看着他,踱步前来站在他的面前,傲然的说道:“刚下早朝就听到你这处的喧哗,现在太子是要逆反谁的旨意?”
小太子爷立马跪在地上,倔强着小脸不屈不挠仰头道:“恳请父皇让儿臣出宫!”
皇上道:“出宫?去往何处?”
小太子爷道:“听闻儿臣的伴读卧病在床,儿臣不放心,想前去探望。”
皇上一听,甩开衣袂,龙颜大怒,道:“一个伴读竟然太子这么挂心?太子将心放在何处?哼!你给我回太子殿好好的反省下!来人,将太子送回殿内,没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太子殿半步!”
“父皇!”
小太子爷叫着已经甩开步伐离开的皇上,见他决然的背影,心下冷了几分。待回到太子殿时,望着紧闭的殿门,来回踌躇。
怎么突然病了?现在怎么样了?醒了没?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
越想越急,心里焦躁得如火烧,半点不得安宁。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望着一桌爱吃的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一心只想着小人儿,几次想偷偷出去,刚踏出殿门就被拦住,想翻窗户,一打开就望见站在一旁的侍卫,不由得更是急。摔了殿内的装饰花瓶,摔了案几上的四书五经,好一个闹腾。
待到了夜里,闻声而来的皇后也不管不顾,板着脸不搭理,皇后安慰了几声就被他撵走,皇后走后最后气不过干脆就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殿外看护的人早被里面的闹腾声给闹得坐立不安,又不敢进里面查看详情,只有苦着脸在外守着。
这时殿内传来小太子爷的声音,道:“发财进来,本太子要更衣就寝了!”
名叫发财的太监听闻马上就推门进去,刚从殿前到后殿时,腰被拦住,想要大呼一声时却被捂住了嘴,只有瞪着眼睛看着捂住他的小太子爷。发财是贴身的小太监,年纪跟他差不多,轻而易举的就被他擒住。好歹小太子爷也是练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不多时就被他给扒了衣服,绑在了床上。
小太子爷将发财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凑近他身边小声的说道:“不许出声,听到没有!不然我就将你咔嚓掉!”说完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发财被他吓得不轻,连忙点点头,嘴里发着呜呜的声音,意思是绝对不敢。
见发财安稳了,他才整理好衣服,学着发财的模样,低着头从太子殿出来,出来时护卫看了他一眼,问道:“去哪?”原是太子就寝时,贴身的小太监是要守在一旁的,见小太监出来难免有些怀疑。
小太子爷捏着嗓子回复:“太子说夜里觉得有些寒意,让奴才去领床绒被。”听完这才放了他去。
离太子殿不远处的是一座竹园,那里平时没有护卫守在那里,偶尔巡夜的会经过,竹园深处靠墙的地方有一个小洞口,洞口外便是一墙之隔的宫外。着偌大的牢笼可关不住这躁动的小太子爷,以前闷得发慌的他都是偷偷的从这个洞口出去,到宫外去转转。小太子爷一路躲闪来到了竹园,钻出小洞,飞快的跑向大理寺卿的府邸。往日出来晃悠时,京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被他转了个遍,于是很快就到找到了大理寺卿的府邸外。
府邸外站着两个门卫,见他前来便拦住了他,问道:“深更半夜的,哪里来的小毛孩?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小太子爷小嘴一撇,从兜里淘出一块玉佩,羊脂白玉制作而成,玉佩上龙凤相缠,一看便知是不可得罪的人,而且龙凤玉佩也只有皇宫里头才有,再看小人模样,门卫立刻明白过来,恭敬十分,小心道:“参见太子。”
小太子爷食指伸在耳边,嘘一声,示意他别出声。门卫马上闭上嘴,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又道:“别跟你们家大理寺卿知道了。赶紧寻个人带我去你家公子那。”
须臾里面便来了个侍女将他引到了小人儿的房外,路上打听到小人儿从昨天夜里回来就病了,高烧不退,今日找了大夫,熬了药才稍微好些,现在已经睡下了。
小太子爷小心的打开门进去,房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烛台,烛光如豆,在门开的时候摇曳了几下,他蹑手蹑脚的来到躺在床上的小人儿身边。幔帐内的人若隐若现,一张清秀的小脸,此刻闭眼睡着,额头上冒着密汗,小脸通红,一双眼睛紧闭,眉毛滴在一起快要蹙成一个川字,双唇微微张开,发出呜呜的声响,似乎在梦里欲对谁说话,原本乖巧的小人儿此刻尽显疲惫,带些苦楚。小太子爷掀开幔帐,小心的坐在床沿声,发出轻微的索索的声音,极小却惊动了沉睡的人。
“吵醒你了?”小太子爷柔声问道。
小青衣慢慢的睁开眼睛,望着眼前正担心他的人,听他极小的声音,满眼都是心疼。全身无力的他想要坐起身,却一把被他压住,只有继续躺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小太子爷担心道:“我听说你病了,就赶忙出宫来看你。”小青衣的两只小眼滴溜的转了一圈,见他身穿一身太监服,乔士官歪歪斜斜的戴在脑袋上,衣衫有些凌乱,便知他是偷偷从宫里出来的,眼里就堆满了担心。小太子爷全看在了眼里,忙安慰他:“你知道我父皇倔脾气,肯定不让我出宫的。你放心,仅此一次,绝对不会被发现的!主要我太过担心你了,你看你脸色特别不好。”伸出一只手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继续说道:“现在感觉如何?”高烧还有些没褪尽。
小青衣沙哑着嗓子说道:“还有些头晕......让太子担心了......”
小太子爷掖掖被褥道:“我肯定担心了!你都不知道我在宫里急得跳脚。”说到这里就有些激动,声音大了几分,小青衣赶忙从被窝里伸出手,食指放在他的唇边,“嘘。小心被发现了。”
不知是因为高烧还是紧张,唇边传来的温度灼热,热量传遍全身,一股躁意传来。在将手收回去时他一把抓住,两手交握,手心湿润。
小太子爷觉得口干舌燥,发出低沉而涩涩的声音,“青衣,以后不可以生病,我担心你。”
“......太子......嗯。”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谁的脸庞羞红了几分,暗夜寂寂,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声跳漏了一拍。月光若纱,缓缓的洒进半开的窗户,照进床榻,一半柔和明亮,一半昏黄暗淡。紧握得手未曾放松丝毫,紧紧的握着。
小太子爷凝视着小青衣的脸庞十分心疼,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也不愿意眼前的人受半分的罪,看了一会见他未曾舒展的眉目,心疼的问道:“方才你做了什么梦?”如第一次见到他不安,忐忑。
小青衣摇摇头小声的说没事,露出笑容,转移话题道:“早上叔父就叫了大夫前来,我喝下药已经好多了。夜里睡一觉,明早肯定就好了。”说完便听到街道上传来的更夫的提醒声,继续说道:“时候不早了,太子早点回去吧。免得让人发现了。”
小太子爷不舍的起身,放他的手,送回了被褥里,临走前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青衣,我等你。”
烛光摇曳几下,人已悄然离去,手中还停留方才的温度,萦绕不去。月光漫漫,微小的步伐声远去,又留一片寂静。
醒来的人早已经没有睡意,睁着眼睛看着房顶,似乎要看出一个窟窿一般。或许是久久的睁着忘了眨眼,眼睛干涩难受,晶莹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挤出,勉强露出的笑意已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扭曲,面色如寒又凄入肝脾。
皇上突然病了,日日躺在床上,脸色憔悴,双眼深陷,眼眶明显突起,往日君临天下的令人敬畏的模样完全褪却,现身躯佝偻,毫无生气。皇宫里忙得团团转,行事的人都担着心脏,生怕一个疏漏就惹来杀身之祸,巨大的牢笼里似乎被一团雾气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几个平日守在皇上身边的太监换下岗位后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说在夜里总是能听到寝宫里传来皇上惊恐的叫喊声,说是招了邪气,起初做了几场法事,自以为能够安下心来,却还是无用功。寝宫传来的惊恐的声音日渐一日越来越频繁。御医们从早到晚的待在里面,最后惹得龙颜大怒,也不知被斩了多少御医了。大臣们更是不敢贸然前去,没了早朝,都窝在府邸里,生怕出来惹了是非。
一个太监捏着嗓子说道:“倒是丞相大人逃脱不了,最近频繁的被昭进宫,方才我就看到了丞相,脸色相当不好!”
另一个太监接上,“可不是。朝中大臣都躲在府邸里,哪敢出来?要说这丞相,可是几朝元老了,如今朝政上大大小小的事宜都是他在张罗着,现如今皇上病了,他可是一点都不省心啊!”
几人一言一语的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总管怒气的脸色,只见他冷冷的磕一声,上前怒斥道:“尽嚼舌根的狗奴才!小命还要不要了?”说完踹了一脚旁边的太监,道:“赶紧去催催太医院的煎熬的药!”
被踹的太监哆嗦着忙低下头应道:“是是,奴才马上就去。”说完便脚底抹油的往太医院去。太监总管见了又狠狠的瞪了几眼埋着头的太监,警告了几声才往寝宫去,在寝宫门口候着。
寝宫内,皇上卧在龙榻上,睁着眼睛左右看着,眼里的惊恐无疑露尽,站在龙榻几尺外的丞相上官成尽收眼底。
龙榻的幔帐随风掀动了几分,瞬间传来惊恐的声音:“是他!他,他又来找朕了!”声音虚弱,因为一丝的风吹草动而颤抖,一双手手枯如柴极力的抓着被褥往身上裹,似要将整个人都盖住,瑟瑟发抖如履薄冰。
丞相上官成见他这般模样,左右观察了下,殿内除了他跟龙榻上的皇上,别无他人,眼光寒光流转,道:“皇上,方才只是窗口漏进来的风吹动了几分,请皇上安心。”
皇上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颤抖着枯瘦憔悴的身躯,心胆俱裂道:“不是朕!不是朕!你走开!走开!不要找我!不要再来找我了!”
丞相上官成脸色巨变,大喊一声:“皇上!”受到惊吓的皇上才觉得意识有些清醒了,安分了几分,又叨叨絮絮的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别人,“你该死!你是该死的!是你抢了朕的位置!你该死!该死!丞相,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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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可能真的是不定时更新了,毕竟是上班族,也是上班族的悲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