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一介草民如何帮得了你?
待花青衣从房中出来之时,天色已晚,想起一同前来的单临渊还丢在雅间之内,这么晚怕是已经回去了罢。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楼中正打算回去时,单临渊闪到了他的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风轻云淡的说道:“不枉此行。花公子可是尽了兴?”
花青衣努力扯了一丝笑容,怕是见了他这般的模样应该是那种意思了,摆摆手并没有辩解。内心的苦楚一直都萦绕在内,他再也没了心思。
在他算‘借尸还魂’来到这里时,未曾料到这副身躯会有怎样的过往。在宁远人与高冷的闪烁其词中他也没有多想,想的不过是过一日是一日,当初这副身躯来到这里,定有其意,自己何苦去追究?人人口中的花满楼花掌柜竟然是大理寺卿捡来的侄子,到底有多少人知晓?到底是该参合此事?还是无视过去?
花青衣揉着太阳穴,蹙紧眉头,他此刻只想要回到家中休息一晚,消化消化从倾城口中知晓的事。
两人沿着街道回去,一路无话,待到了家门口望见一片黑暗,才想起出门时交代过夜里无须留灯,让他们早日歇息。
凉风吹来,夏末终究是要过去,他裹了裹衣裳道:“单公子早些回去休息吧。”一言一语尽显疲惫。
单临渊知他有事便不作声,转身要走时袖子被拉住,他疑惑的回过头,便看见一张让心心疼的脸。
“要不陪我喝一杯吧。”
两人摸索着黑暗,花青衣经过酒窖顺手就捞了两坛子陈年老酒往他房里去,他本来不打算在房里喝的,想学学古人翻上墙翻到屋顶去喝个痛快,又想想要是喝醉了一下人仰马翻,自己折了那就算了,还赔了一个单临渊,于是就往房中去。
这个时辰宁远人跟高冷都已经睡下了,为了防止吵到他们便关紧了门窗,将酒坛子放在桌上,两人一坐开始喝了起来。陈年老酒陈年老酒,味就是一个烈,花青衣刚喝下两口便觉得脸被火烧了似的,一股燥热传来,他喃喃道:“怎知这酒这般烈。”
自打花柳楼出来时单临渊就感觉到不一般,兴许是太过劳累,两人都选照不宣的不曾提起此事,默默的喝着酒。酒过三巡,酒坛子也见了底,花青衣早已喝多了趴在桌上,面色潮红,半眯着凤眼一眨一眨,最终上下眼皮不再打架一闭就睡过去了。他有个好习惯,便是喝醉了就越发的沉默,不吵不闹,安分守己。
单临渊起身将他扶上床,脱了外袍,靴子,盖上薄被,转身关上门便离开了。
到第二日中午时间花青衣才醒来,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用手遮挡着蹙紧眉头,头部传来的胀痛感让他悔意甚深。撑着沉重身体半爬在床沿上,口干舌燥,咳了一声。门外便传来宁远人试探的问候:“主子可是醒了?”
“快给我沏点茶,渴死了。”
一会宁远人便打了水过来,沏上一壶茶,猫着身体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漱口换衣服,花青衣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匆匆出了门去了正厅吃饭。
昨日花柳楼的花魁倾城姑娘被花满楼掌柜的拔了头筹这事在经过一夜就被传的满城风雨,客栈也因为这事前来探个究竟的人相当的多,见掌柜的出来便都直着眼打量着他,时不时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嘀咕着,一边撇掌柜的几眼,眼里诧异不屑都露得露骨。
这样一种中华民族的八卦精神从古到今都是如出一辙啊,谁家出了点什么事,谁家红杏出了墙,谁家带了三儿之类的都被传得白千里的,随处一站都被人认出。
花青衣倒是不介意,睡了万两黄金都换不来的花魁姿色总不都是嫉妒几分,何况就是挂个名。想到这里就想起倾城姑娘的模样,夜里不痛快就拉着隔壁的单临渊喝了个痛快,也不知会不会被堵得难受话一处全给托出来了。单临渊这个人算是靠谱的人,但是凡事都留三分,难免会出个岔子。
正想到这里,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口就迎来了单临渊,他上前招呼了下说昨夜多谢相陪,宿醉之后可否有不适。花青衣到底是酒量好,一脸平淡,看样子一坛子酒根本就醉不倒他,比自己蜡黄的神色好个千八百倍。
他将单临渊拉到角落里旁敲侧击道:“昨夜我有些喝多了,不知有没有说过什么失礼的话?或者耍酒疯?”
单临渊挑眉看着他,嘴角噙起笑意,打开折扇倒也不着急,着急的是花青衣,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心道:难不成真给捅出来了?
单临渊故意戏他一下,笑了声才说道:“哈哈,没有。花公子酒品甚优,醉了就睡下了。”
听到这里他才放心,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一阵踏实。
两人交流了几下花青衣便出了客栈,朝着县府方向就去,临走时有人告诉他说早上的时候县府大人红着眼气冲冲的找来,不过那时候他正酣然大睡,被宁远人给拦下来了。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能前来寻他?还不是昨日见他拿着一颗名贵宝石讨倾城姑娘的欢心,结果碰了壁被花青衣给捡了个正着,气不打一处来,自是前来寻出气的。
花青衣顶着大太阳朝着县府去,途中买了个又圆又大的花皮瓜揽在怀里,到了县府门口侍卫告诉他县府大人不在县府,早早的回了家避暑去了。于是又摸索着问到的地址来到他的府上。小厮一眼就认出他,脸色不满,不屑的说:“大人交代过了,这个时辰他还在午休,谁要是上门寻来,就稍微等个一个半个时辰。”
敢情这县府大人还有些小孩子脾气,这艳阳高照的时候让人在门口等,等到那个时候他起来了,气消了再见,他早就晒成咸鱼归天去了。
花青衣也不恼,将花皮瓜搁在咯吱窝下,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悄悄的递给小厮,小厮轻咳了下,左右看看发现没人就一脸笑意的收下,态度跟方才决然不同的说公子你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就去告知大人。
没多久他就抱着一个大瓜进了李府,跟着小厮一路顺着游廊到后花园,嘿还别说,这李知秋还挺会享受,后花园有个人工挖出的一面大湖,湖边杨柳依依,湖水清澈见底,在湖中央有座凉亭,单独分开,要经过湖面上的游廊才可过去。虽说现在已经进入了秋季,秋老虎可是不是盖的,中午时候热得跟三伏天一般,李知秋选在这里午休还真能享受。
将瓜扔给了小厮,让泡在冷水里一会再吃好吃些,小厮抱着瓜就走了,走过湖面的游廊抵达中心凉亭,凉亭三面镶镂空木墙,空间很大,大得里面还藏了座小屋。李知秋已经起来,正坐在那里望着湖面,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他便当作没听到,悠闲的喝着茶,品秋景。
花青衣知他心里还有气,吃瘪就吃瘪罢。于是躬手微笑意思意思的说:“草民见过李大人。”
李知秋哼了哼,酸酸的说:“哪敢啊!”说完撇了眼他,示意他坐在一旁。
花青衣讪讪笑道:“听闻家中人说李大人早上便寻了过去找在下,在下昨天夜里喝多了没来得及见着,起了身边马上就寻过来跟李大人赔个不是。”
花青衣跟这李知秋可没什么交情,头一次见面是在上次的乌龙事件,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还好及时刹车,不然现在应该已经坟头草两米高了,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李知秋给他斟上一杯茶,脸色不善道:“昨日公子可是睡得好?那倾城姑娘可是千万黄金都换不来的一夜春宵,掌柜的可是捡了宝。”
说这个可是冤枉了他,虽然幸运的被花魁给点了去,谁知道春宵没品上,倒是闹了一肚子的苦水。经李知秋这么一说,他哪敢说出实情来,硬着脖子给撑下了。
花青衣摸摸鼻子不搭这茬,想起曾经在牢中李知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今日前来便是想着这个探个究竟,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扔给小厮的大瓜已经凉透了切成片送了过来,一片片红彤彤的,咬下一口汁多很甜,很解渴。两人三下两下的吃了些,李知秋不善的脸色算是好了些。
花青衣趁机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上次在牢里听李大人说过我们似乎是个故交。只可惜在下因为倒霉落水一时记忆缺失,不知道李大人可否指点一二?”说是故交肯定不是了,上次都恨不得将他头砍下,谁的故交这般不想法了让脱罪,还往死里弄?
李知秋听了倒是很意外,顺畅的讲起了他们曾经的过往。
李知秋在省会的乡试里一举通过,于是立刻就收拾好东西,辞别家人乡亲拎着包就踏上了赴京赶考的路上。这是一件光荣的事,是承认他刻苦几年的成就。他满心欢喜来到京城。到了京城时候正值寒冬,雪花飘零,街道四下无人。家中并不富裕的他拿着在家里东凑西借的银两随便的找了家简陋的客栈。说是客栈倒不如说是集体宿舍,一个房间里挤了五六张床,一张床一张被子,寒风吹得窗户哐哐哐只响,偷着缝吹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礼试到来之时还有约莫一个月的时间,李知秋在来到这里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卧在客栈里看书,一遍一遍的看,饿了就从外面买个馒头充饥,到了月上树梢半夜三更时候才熄了灯睡觉。日复一日,每日都如此。
在某一日他坐在窗口看书时,正摊纸备笔,街道上嚷嚷的声息让他看了一眼。听闻太傅之女今日打算天婚,便是抛绣球,抛到谁便是谁。擂台便搭在客栈不远处,同一起得学子便邀着他去看热闹,他向来没这个心思,一心只想功成名就,怀着赤胆忠心报效朝廷。终究还是拗不过这一群人,三拉四拉就将他拉到了擂台处。
擂台被栅栏围住,能进去的便是那些富家子弟,达官贵人的公子。他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只有站在人群之外,仰着头看着。擂台中站着的便是太傅的女儿,苏芷烟。只见她围着纱巾,露出柔情的双眼,似秋水似明月似春风,让人驻足,让人移不开眼。他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想着再看一眼就回去,一看便忘了时间,在众人轰作的时候绣球便抛了出去。虽是一介大家闺秀,没想到力气还挺大,绣球一下就越过台下的公子哥堆,从他们的头上飞向他,他瞪大了眼睛,僵硬的伸出手想要接住近在咫尺的绣球,谁知就那么一刹那,绣球从他的身边擦过,落在了他身后正经过的一袭白衣公子的身上。
他望着身后抱着绣球还茫然不知的人,再回头看看台上的苏芷烟,也许正好,时间正好,一阵风吹来掀开了她的面纱,他怔怔的看着,正值寒冬,雪花飘零,可是他浑然不知,仿佛已到春季,春风和煦,在一丛盛开的花中,他望见她,一笑倾城。
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他跟丢了魂似的,脑海里心里全部是那个身影,挥之不去。心中又隐隐作痛,奈何绣球并未落在他的身上,奈何这缘与他无份。
绣球落在了大理寺卿的身上的事在一天之内都传遍了京城,也在一夜之中又换了说法,听说那大理寺卿的公子拒绝了这一桩婚事。
李知秋心里想着这到底是老天垂怜他,来遭受一劫罢?
对于一见倾心这事他从未相信过,现在又坚信不疑。本着欣喜的心情想要前往太傅那里,莽撞也好,不知礼也好,他想再见一面苏芷烟。谁知在去的路上听旁人说,那苏芷烟早昨日便倾心于大理寺卿的公子,谁想被拒绝了个干脆!听到这里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拐个弯便向大理寺卿的府上去,到了门口时被侍卫拦下,他红着脸站在门口,心想他要在这里等,死也要等到他!
没多时终于看到那大理寺卿的公子从府中出来,见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绕过他的身体,他立马上前挡在他的身前作辑道:“不知徐少爷可有时间与在下一叙?”
等他同意后便拉着他来到一处偏僻的位置,支开了跟随的人,隐忍着怒气说道:“在下李知秋,青州人,此行前来赴京赶考。不巧听闻徐少爷与太傅之女之事......在下认为作为男儿志在四方,不为女人只为江山是让人学习之道,可是若不顾情面将人拒之门外,惹人哀怜,在下人为这不是男儿该做的事!所以今日前来想询问少爷,到底太傅之女如何不好?竟这般不顾情面拒之?”
之后便是大理寺卿的解释,李知秋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思去认真听,一下没忍住便一圈抡过去,尔后离开。
回了客栈方知自身太过冲动,于是收拾行李打算他人寻来时离开,想着十年寒窗苦读怕是要一朝尽毁。谁知提心吊胆的等了几日却未有人寻来告知他取消礼试资格。日子熬着熬着就到了礼试之日,三轮下来,一场失意,最终得举人之名,锦衣还乡。
离开之前想去寻大理寺卿的公子道歉,在他府前等了些时候并未等到,听小厮说他家公子在宫内面见太子,一时回不来,他这才启程回家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