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晴,几日未见的旭日终于露出了笑脸,路上的积雪也渐渐的融化开来。越往南行,道路越是干燥平坦,车速也逐步加快起来。这一路平静安详,刺客也再没出现过。
众人都急着赶路,没在路上稍作停留,没几日便到了天启的京城。
宽大的马车里,青青斜躺在卫七的怀中,芊芊酥手勾起一点车帘,看着熟悉的街景,青青满腹感慨。
两个月前,就在这里,大病初愈的她穿上了大红的嫁衣,坐上了送亲千里的花轿,由林笑天一路护送,到卫国和卫七成婚。
期间卫七一路相伴,对她嘘寒问暖,柔情以对,两人之间柔情蜜意,他对她说,只要到卫国一完婚,便带着她畅游江湖,看遍天下风景,累了便随处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隐居起来,建个大庄园,养点花花草草,养点鸡鸭鹅狗,他耕田她织布,享受田园生活的静谧安详。
她当时还娇嗔着骂道:“呸,谁给你织布,想的倒美!我只会做饭,只限于心情好的时候做,心情不好的话,免谈!”
他哈哈大笑着说道:“放心,你若想做饭便做,不想做,自会有下人做,我哪真舍得让你为我吃苦?放心,和我在一起,想出去的时候就带你去江湖上抱打不平一番,若你嫌江湖太过太平,我们就掀点小风小浪,然后躲在庄园里看他们你争我斗,等风浪大了,再由我江南大虾夫妻联手出面摆平,成就你的侠女美名,如何?”
她当时听了信以为真,在心中不断的筹划着以后的路,幻想着那天高海阔的江湖,幻想着那宽阔辽远的田园乐趣,就连晚上睡觉做梦都会笑出了声。
哪知短短两个月之内竟会发生这么多的意外,害她吃够了苦头,伤够了心。
同样的一条路,从天启到卫国,是蜜里调油的幸福;可是从卫国到天启,却是惊心动魄外加一波三折的感情折磨。
虽然卫七现在对她甚好,可是她却知道,他的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丝疑虑,那是对她的不信任。
两个彼此相爱的人,若是其中有一方对另外一方产生了不信任的感觉,哪怕只是一丁点的不信任,随着时间推移,那丝不信任也会像一个星星之火一般慢慢的撩了起来,如果再有任何一个导火索,那点星星火光便会燃成熊熊大火,最终会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她想灭了他心头的那点星火,可是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总会有不断的绊脚石出现,稍一不甚,便会摔下万丈深渊。
虽然她始终相信,她的小七如果恢复记忆之后,一定不会这样,一定会像从前那样对她千般爱恋,万般呵护。可是两个月过去了,书生研制忘情水的解药却没有一点的头绪,而依照红姬的个性,是绝对不会交出解药的,她对这解药的期望,已经感觉到越来越渺茫了。
没有解药,这只能靠他自己想通之后,才能彻底走出来旧时的阴影。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随行的众人被林笑天安置在驿站,但是他却仍然坚持要带着青青和卫七以及穆格去皇宫小住。
林笑天的理由是:“青青,你身为天启的公主,此番回国,理当住在皇宫。”
卫七反唇相驳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成了亲自当跟随夫家,我说住驿站便是驿站,此事没得商量!”
林笑天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皇宫的御医虽然不敢说比你随身携带的几个军医要高明多少,但是最起码皇宫的珍贵药材……”
话没说完,忧心书生伤势的青青马上应了下来,举双手赞同林笑天的提议。卫七没法,只得和穆格一起,随着青青住进了皇宫。自然轩儿和小红也跟了进去。
只有红姬,这一路上卫七表明上对她仍旧像以前那样,只不过心里却也多少升起了一层防备之心,此番进宫,理所当然的红姬被排除在外。卫七扔给了她一堆比较看似私密的任务,比如调查小昭其人以及其他的一些事务,并和颜悦色的告诉红姬,此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让红姬心中颇为沾沾自喜起来。
女人啊,在心爱男人面前,听到他随意的一句暗示亲密的话,都会让她在心底兴奋许久,并且好不怀疑那男子的动机。绕是精明如红姬,也不例外。
林笑天把青青安置在离他的寝宫最近的一处宫殿兰苑,卫七坚决反对,以青青不属于后宫嫔妃,不应入住后宫,若住也应该住到公主们所该住的宫殿,林笑天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眉头一挑,笑道:“朕和皇妹许久不见,只不过想和青青多叙些兄妹之情,你整日护在她的身边,以你的功夫,难道还怕有什么意外发生不成?”
青青不欲就这个问题多事,只劝卫七应下便是。此处是林笑天的地盘,客随主便,惹怒了他,只怕他暗中做点什么小动作,就够卫七吃不消了。不是她不相信林笑天的为人,而是如今站在别人的地盘,还是万事一切小心为上,反正她是出事出怕了,一切无求宁静淡泊。
见卫七一脸不悦,脸红脖粗的仍要推拒,青青伸手掩住了嘴唇,面带倦意的说道:“今日时日已晚,我也累了,小七,就这样吧,我们先安歇在这里,改天再说,好不好?”
见状,卫七忍下心中不满,冲仍在一旁端坐的林笑天说道:“陛下慢走,不送。”
林笑天倒也不恼,见他们终于在此住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青青说道:“你先歇息吧,明日再让你见见老朋友。”说完,一脸笑意的走了出去。
看着仍旧一脸愤懑的卫七,青青无奈的叹了口气,柔声说道:“小七,我知道对于这个地方,你心里不痛快,可是这是他的地方,我们远来是客,自然是一切他说了算。只希望能够尽快的参加完庆宴后,我们能够早点回去,回到我们自己的家里,那才自在一些。现在,收起你所有的不快,先休息吧。”
看着她明显削瘦的脸庞,卫七心疼的摇了摇头,扶着她一路走到床边,各自睡下。
黑暗静谧的房间里,两人都毫无睡意,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各自想着心事。
一路上林笑天对青青的态度极为暧昧,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对她的宠爱之心,但举止却大方有礼,令卫七深感不满,却也挑不出什么话来。如今到了皇宫,他存心把青青安排在这里,其心昭然若揭。
他是个男人啊,并且还是青青的男人,林笑天此番举止,简直就是直接挑战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这让他又如何能够睡的安稳?
床的里侧,一动不动的青青同样睡不安稳。此番踏入皇宫,她就有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可是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始终都惶惶然的,紧紧的揪着,不能平静下来。
刚踏入这个房间,她就深感不妙,因为这里的摆设虽然看起来并不那么华丽奢靡,可是那桌着椅,那梳妆台,那墙角的盆栽的摆设,都是完全仿照当年她在林笑天的府邸住的时候,她和他的房间所布置的情景一模一样!
去年的这个时节,她跟着林笑天一路来到京城,曾经以为她找到了真爱,所以鬼迷心窍的把身子给了他,在没有成亲的情况下。
后来才发现,原来对林笑天的感情,都仅仅只是移情作用,只因为他的那张脸酷似她在1世纪苦恋不得的初恋男友!
看到这个房间,她就暗暗心惊,她和林笑天的那段过去,在卫七的心中只怕早已是阴影密布,虽然她言辞含糊的混弄了过去,可是此刻看到这房间的布置,她就知道林笑天不会放过她,也许他会在合适的机会下对卫七暗示或者明示他和青青的从前。
想到这里,她就浑身直冒冷汗,她不敢想象失去记忆的卫七若得知这一切后,会是怎样的暴跳如狂,又会怎样对待她?
感觉到她的颤抖,卫七侧翻着身子,伸手搂上她柔软的腰肢,大掌在她的脊背上轻轻拍抚着,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顺着她光滑的面颊静静的流淌下来,她咬紧了唇,无声的啜泣着,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让他看出来。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的孽,所以一切都还得她自己来承担,她没脸对他说出自己心中的惧怕,没颜面见到他,更没道理让他和她一起承担!
记得刚认清自己对林笑天的感情来由,她还曾经安慰自己道,说自己不后悔,虽然清白给了林笑天,可是起码让自己彻底走出了初恋的阴影,彻底的做回了自己。
后来认识到自己对卫七的感情后,她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过早的失去了清白,幸好卫七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件事,也让她的悔恨之心慢慢减淡不少。
可是现在,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悔恨,恨不得拿刀劈了自己,恨自己生活不检点,没理清出感情,就……
如果上天能够重新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不会那样轻率,一定会深思熟虑,最起码也要等到成亲之后,才做那等亲密之事。
但是,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卫七内力深厚,夜间借助哪怕微弱的一定点光线也可以视物,在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之后,自然发现她在默默的流泪,那种拼命压抑自己哽咽的模样,深深的撞痛了他的心,他凑过头去,轻轻问去她脸上的泪痕,在她耳边低语,“怎么哭了?”
被他撞破自己的无奈,青青索性扑入他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卫七忙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说道:“别哭,你要吵醒整个皇宫不成?”
意识到自己此刻深处林笑天的皇宫,她放低了声音,抽抽搭搭的仍旧哭个不停,他心疼的搂紧了她的身子,浓眉紧拧在一起,闷声的问:“乖,别哭了,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好怕……”渐渐的止了哭声,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
“我在你身边呢,你怕什么?”
“不知道……反正就是好怕好怕……”紧紧的搂着他结实的瘦腰,她从内心伸出感到了惶恐,“我好怕你会离开我……”
“傻丫头,好好的,怎么想这些?”卫七哭笑不得。他才不会离开她!
“我……”她一阵语塞,大张着口。我曾经对不起你,这句话堵在了喉咙中,却怎样都说不出来。
“告诉我,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卫七不放过她脸上欲语还休的神情,追问着。
她紧闭着双唇,双眼愣愣的看着头顶的某一处,四处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犹如她此刻的心情,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他一切。
她想说出来,那件事憋在心中,仿佛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一般,她真的忍不下去了,可是又真的感到害怕,害怕他会嫌弃她,会远离她,会再也不理她!
可是如果不说的话,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那时的他又会如何对她?
想到这里,她闭上双眼,心一横,直接问道:“我是个笨蛋,经常做错事,我怕我做了错事,你会嫌弃我,会再也不理我,你会吗?”
卫七不言,只是安静的凝望着她犹如上刑场一般的表情,慢慢的笑道:“那得看看你这个笨蛋做了什么样的错事了?”
“比如……比如……”她迟疑着,吞吞吐吐的,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比如什么呢?”卫七的声音好听的在这黑暗中响了起来,字字透着无法言说的柔情,让她冰冷的心渐渐暖了起来,她压着身体里狂跳的心脏,勉强吐出几个字来。
“比如我在你之前曾经喜欢过别人……”感觉到他身体一阵僵硬,她连忙又说:“不过后来我就看清楚了,自己对他并不是喜欢,只是……只是一时的迷惑而已。”
房内忽然静寂无声,只听到他粗粗的呼吸声急促的响着,感觉到他的胸膛快速的起伏着,许久才又慢慢平缓下来,他猛地一咬牙,强作平静的样子,又温和的问道:“还有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