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试牛刀反间计 拔去大患信陵君
嬴政:“按照大秦律例,疆场战败者罪当斩首,但此次东征失败的责任不在两位将军身上,本王今日祭天告祖,赦免蒙骜与王龁两位将军之罪,官封原职。望两位将军牢记失败的教训,苦练雄兵,早雪今日之耻!”
蒙骜与王龁急忙叩首谢罪:“谢大王不杀之恩,臣一定不负圣望,以雪失败的耻辱!”
众大臣也一同俯地山呼万岁:“大王英明!”
嬴政和吕不韦召见蒙骜和王龁。
嬴政:“两位老将军,你们就畅所欲言,总结失败原因。”
蒙骜:“此次战役失败的根本原因是敌众我寡,秦国固然强大,以一敌众当然没有五国的兵力强大。自苏秦以来‘合纵’之事时常发生,而每次‘合纵’,我大秦都以失败而告终,就是张仪连横成功,离散东方各国的‘合纵’势力,秦国也只打了平手,要想彻底打败东方各国,必须让‘合纵’策略无法进行。”
嬴政:“王将军认为呢?”
王龁:“末将认为失败的原因是因为魏国有信陵君在,我与蒙将军挥兵东下,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如果不是信陵君从赵国回到魏,不出三个月,我二人一定攻破大梁灭掉魏国。谁知信陵君一到魏国,马上改变了战场上的局势,从十年前邯郸惨败到今天的华州之败,信陵君之名不是虚传,我秦国目前还没有能敌过信陵君的将帅,此人有勇有谋,智勇双全,居四公子之首,威信极高,是苏秦之后‘合纵’的领袖,只要此人活在世上一天,我秦军东进寸步都比登天还难,必须除去此人!”
蒙骜心中很不服气:“王龁将军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虽然我等伐魏失败,也只是兵力悬殊造成的,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信陵君并没有什么可畏惧的,再次伐魏时,我一定和他拼个高低,倘若不能打败信陵君,就一定战死沙场!”
嬴政看看吕不韦:“仲父,谈谈你的看法。”
吕不韦:“刚才两位将军分析得都有道理,这次伐魏失败的根本原因确实是敌众我寡,而派往赵国与韩国的两支兵马又没有及时补充上去,致使两位将军以一敌五,造成寡军深入敌境给信陵君可乘之机。另一方面,就人的因素而论,正如王龁将军所说,信陵君不除就不能取得东征的胜利。信陵君两次‘合纵’打败我大秦,名声在东方各国已是家喻户晓,他也因此成为‘合纵’之策的领袖。”
嬴政:“这个怎么办?”
吕不韦:“最近传来消息,信陵君获胜回到大梁,魏王亲率文武大臣出城三十里相迎,拜信陵君为仲父,加封五座城池的食邑给他,如今魏国的大事全部由信陵君主持,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就连当年击杀晋鄙的朱亥也赦免罪责,封为大将。信陵君重权在握之后,门客大增,东方各国较有声誉的士人大都投到他门下,而信陵君也正利用来自各国的门客所带去的用兵之术编纂一部兵法呢。”
嬴政大惊,忙问道:“仲父的消息可靠吗?若真有此事,寡人再次派兵伐魏岂不是又要失败吗?”
吕不韦点点头:“消息绝对可靠,信陵君为了显示自己用兵的策略盖过孙武子,把兵书编为《二十一篇》,比孙武子的《孙子兵法》还多出八篇,书中还绘制行军布阵示意图七卷,取名《魏公子兵法》,据说此兵法还未编纂完毕,各国使者就纷纷携重金到魏国*。”
蒙骜冷笑道:“这不过是无忌老儿沽名钓誉表现自我罢了,他何德何能与孙武子相提并论,就是齐国的孙膑,魏公子无忌也无法与之相比。以我之见,他的所谓《魏公子兵法》,不过是把前人行军布阵的经验拿过来抄抄改改据为己有,也不会有什么奇计妙策,而对于那些不懂用兵的人觉得了不起,奉为经典,内行人士看后一定嗤之以鼻。”
王龁反对:“蒙将军不甘向信陵君服输这种精神可嘉,但也不可低估信陵君的才华,他能两次‘合纵’挫败我大秦国的威武之师,足以证明信陵君的军事才华,倘若再有轻敌之心,势必仍会遇挫。”
蒙骜越听王龁把信陵君看得天下无敌,越是不服气,向嬴政请求:“大王,如果再次伐魏,臣愿领四十万兵马与信陵君一决雄雌,倘若不能生擒魏无忌,臣愿立下军令状,用身家老小的性命抵押!”
嬴政沉思片刻:“蒙将军忠勇之心难得,只是如今我大军刚败,士气低落,而敌国士气正盛,再次仓促应战与我军不利,暂且休整一段时候,再作伐魏的打算,到那时再派蒙将军率军出征,现在当务之急是派重兵守好函谷关,使东方五国无可乘之机。”
吕不韦也说道:“要想再次伐魏稳操胜券,必须想方设法铲除信陵君,信陵君不除终究是一大隐患。”
嬴政连连点头:“寡人也有此心,只是如何才能铲除他呢?信陵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府中又有大批文武异士,守卫森严,派刺客前往未必能够得手。倘若行刺不成,刺客反被所擒,传扬出去岂不令天下人笑我大秦无能?”
蒙骜连连摇头:“大王万万不可出此下策!”
嬴政:“嗯?蒙将军说说,怎么不可?”
蒙骜:“两国交兵要求双方兵将对垒战场上见分晓,怎能使用行刺这种阴暗手段呢!即使行刺成功也胜之不武。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终究是会被世人知道的,有损我大秦国的声誉啊!”
嬴政很不高兴,却又不便发作。
吕不韦对嬴政表情的变化看得很仔细,急忙说道:“臣有一个借刀杀人的计策,既可除去信陵君,又不会背上行刺的骂名。”
嬴政一听,高兴了:“哦,仲父有这样的妙计?快说给寡人听听!”
吕不韦分析:“信陵君得胜回朝获得原有的封地,魏王又给五座城池的食邑,并授予仲父职位,执掌魏国的军政大权,魏国的大小事务全都由信陵君一人裁决,这并不能表明魏王就十分相信信陵君。自古有功高震主一说,信陵君愈是权倾于国,魏王愈是对他心存芥蒂,更何况两人本来就有隔阂,如果不是我大军攻魏,信陵君顾及宗庙被毁,他决不会再回到魏国的。而魏王重用他也是迫于内外压力,并不是完全信任信陵君。正是他们君臣之间有这些微妙的关系,才给我们可乘之机。”
嬴政心有灵犀,频频颔首:“嗯,有道理,有道理!仲父能够考虑到这些,也一定有了相应的对策吧?”
吕不韦:“为了除去信陵君,大王必须先稳住魏王,离间他们君臣关系,让魏王与信陵君互相猜疑,最后借魏王之手除去信陵君。一个国家、一个家族往往都是这样的:当外敌入侵时,内部都能够放弃个人的恩恩怨怨,从国家存亡的大计出发,共同对外,一致抵抗外侮。而一旦外患铲除,原来潜存的内部矛盾又都浮现出来,有时甚至激化,成为内部战争的焦点。正是鉴于此,大王只要派使者入魏与魏王修书言好,让他感到外患消除,对信陵君的重用之心也就减退了。同时,大王再暗中派人到魏国散布流言,说信陵君有取代魏王之心,各国也一致拥戴信陵君取而代之。”
蒙骜和王龁点头。
吕不韦得意地:“哈哈哈,不出半年,魏王一定会罢免信陵君的大权,甚至将他杀掉。即使不能立即除去信陵君,兄弟再次反目成仇,君臣不和,也会给我国留下可乘之机。”
嬴政有所怀疑:“信陵君胸怀坦荡,心胸开阔,手下又有那么多谋士,魏王也不是无能之辈,他们会相信我等的反间计吗?如果计策不成,不仅不能离散他们兄弟关系,反而进一步促进他们手足之情和君臣之义。”
吕不韦:“臣说句不应该说的话,商鞅有功于秦,最后遭到车裂之刑,张仪有功于秦,被驱逐出国,白起为秦国开疆辟土立下汗马功劳,却被逼死于杜邮,究其原因,是君王听信谗言中了他人离间之计。不仅秦国发生过这样的事。其他各国都有类似的事发生,商纣王杀比干,吴王夫差赐死伍子胥,越王勾践杀死文种,一代名将吴起频遭驱逐,纵横家苏秦死无葬身之地,这不都是有功之人因君臣之间的猜疑而致死的先例吗?古人云: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王也一定听说过三人成虎的故事,只要我们计策用得巧妙,还怕魏王不中计吗?”
嬴政高兴地:“兵不血刃!好,就照仲父说的做。”
吕不韦回到府邸,把李斯召见书房,秘授李斯和司空马机密。
吕不韦交给李斯一个书简。
吕不韦嘱咐:“你到了信陵君府,一定按我说的做。”
李斯:“在下明白。”
吕不韦又嘱咐司空马:“你到了大梁,就四处散布谣言,说信陵君有取代魏王的野心。”
司空马:“是。”
吕不韦:“待李斯进了信陵君府,你就想方设法通知魏王。”
司空马:“在下记住了。”
吕不韦:“你们都速去吧,快去快回。”
李斯、司空马:“是!”
巍峨壮观的信陵君府第,今天比往日更加热闹,车来车往,人欢马喧,进出宾客除了魏国的公卿上将外,还有来自东方各国的使臣谋士。
大厅前的几案上摆满一摞摞用丝绸捆扎的竹简。
信陵君红光满面,频频举杯向众人劝酒,各国使者更是争先恐后上前祝酒。
正当众人喝到兴头上,守门人来报:“秦国使臣李斯求见。”
众人都是一愣,刚才喝酒的兴致荡然无存,酒樽放了下来,把目光投向信陵君。
信陵君问左右门客:“这位秦使李斯是什么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不知道!” “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大将朱亥粗声说道:“君侯,管他李斯是什么来路,让在下出去一锤送他去见阎王老爷就是。”
颜恩急忙劝阻:“万万不可!自古都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如今秦国嬴政新君初立,华州一战被我国打败,元气尚未恢复,此时秦国使臣到来只能是好事,决不会是坏事,以臣之见可能是向君侯求和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见呢?”
信陵君:“好,带他进来。”
魏王宫,戒备森严。
司空马过来。
侍卫:“干什么?”
司空马:“军爷,我是来给大王送书简的,大王急着看这个。烦军爷送进去。”
侍卫接过:“好吧,我送进去。”
司空马:“有劳军爷了。”
魏王展开书简,是吕不韦的笔迹:“公子因罪流亡在外十年,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为魏军的统帅,各国的军队也都归他领导,致使天下只知有个公子无忌,而不知道有您这个魏王,说不定公子正想乘机面南称王呢!”
魏王哗的把书简掷地上:“来人!”
侍卫进来:“大王!”
魏王:“随我去趟无忌府,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侍卫:“是。”
李斯被带上信陵君府邸宴会大厅。
李斯上前向信陵君施礼:“我奉仲父之命前来与贵国息兵修好,听说君侯所编纂的兵书大功告成,特来祝贺。我家仲父一向看重君侯的品质和为人风范,特让在下向君侯献上薄礼一份书信一封,以表示敬慕之情,请君侯务必笑纳。”
李斯说定,恭敬地献上礼单和书信。
信陵君看也不看,径直说道:“本公子与吕不韦素昧平生,更不私交,所送书帛与厚礼恕不能接收,请你带秦国吧。至于两国讲和一事可以考虑,只要秦国有诚意,寡人会奏请大王同意。”
李斯再拜说道:“多谢君侯英明,臣还有一事恳求。我家仲父仰慕君侯之名,早有结识之意,无奈一直没有机会,内心实感遗憾。如今两国即将结为友好邦邻,从此和睦相处如同一家,仲父想请君侯携国书出使秦国,共商睦邻友好一事,也可趁此结交君侯,畅叙思慕之情,请君侯一定答应,仲父万分喜悦,定会亲自驱车迎至函谷关外。”
信陵君尚未开口,朱玄就高声阻拦道:“侯爷不可答应,秦人多诈,从来没有信用之人,张仪欺骗楚怀王入秦,以至被拘押咸阳多年,最后客死异地,使得楚国差点亡了国。秦昭王为骗取和氏璧扬言用十五城交换和氏璧,倘若不是蔺相如有勇有谋舌战秦臣,只怕赵国失璧又失地。孟尝君与平原君两位公子都曾上当受骗被秦国所羁绊,如果不是迫于内外压力,只怕二公子也难以幸免,君侯万万不可轻信这人的逛语,重蹈二公子的复辙!”
其他门客也纷纷劝阻。
信陵君也不愿前行,就对李斯:“与秦结盟,出使秦国一事不是寡人一人能够作主,须奏请大王许可,此事等到寡人与大王相商之后再定,你可以先回去了。”
李斯仍然站着不动,执意:“这等小事君侯一人就可以作主了,何必多此一举奏请魏王呢?我在秦国时就听说,东方各诸侯国的将领都惟信陵君马首是瞻,众人慑于信陵君的权势与威望,正打算共同出面劝谏魏王退位,拥立君侯为魏王呢。来到大梁后,也在街头听老百姓传言魏国最有资格称王的不是魏王,而是信陵君,据传言,魏王也很有自知之明,正准备让贤呢。不知是否有这回事?”
李斯说完,十分认真地盯着信陵君,然后又转向众宾客,似乎在等待众人给予肯定的答复。
众人正不知如何回答,猛听堂下一声响亮的吆喝:“何人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快把这厮拿下。”
众人回头一看都吓了一跳,吆喝之人是魏王贴身侍卫,再仔细一看更是吃惊,魏王正身着便衣站在旁边。
众人急忙离席施礼:“臣等给大王请安!”
信陵君也急忙起身让座,致歉:“不知大王到此,迎接来迟请恕罪!”
魏王径自走上台阶,一边坐下一边冷冷地应道:“不知者不罪!寡人今天闲得无聊出宫走一走,路过府第时见里面如此热闹,顺便进来看看。”
信陵君见魏王面带不悦之色,估计他对自己有所猜疑,为了表白忠心,急忙把几案上的礼单与国书递了上去。
信陵君:“大王,这是秦使所献礼物及国书,臣尚未启封,请大王过目!”
魏王拆开密封的锦帛,只见上面是吕不韦写的内容:“公子威名,播于天下,天下侯王莫不倾心于公子。秦君新丧,举国节哀,承蒙公子结好之心,国人共谢!公子诚心致秦,秦岂有不奉公之心?秦礼当拥戴,但不知魏王何日让位,是主动引退,还是诸侯择日谴责迫使引退,需我秦国再做何举尽说与使者!引领望之,不腆之赋,预布贺忱,惟公子勿罪!”
魏王面色由红变青,气冲冲地掷到信陵君面前:“还是留着你自己看吧。”
信陵君拾起一看,忙辩解:“秦人奸诈,此书皆在离间我君臣关系,大王不必信以为真,待臣杀了这秦使以表白我的忠心。”
魏王:“那倒不必了,忠与不忠全在你的心,杀了一名使臣并不能说明什么,反而会给我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降低魏在诸侯间的信誉,你尽可作出答复。”
信陵君:“取来笔墨与锦帛。”
门客取了过来。
信陵君当着魏王的面写道:“无忌与魏王君臣之谊,实为手足之情,受寡君不世之恩,糜首莫酬,南面之语实属诽谤之辞。秦有邦交之心可喜可贺,必勉力而为,结友好之心。若意在离间搬弄是非,坑害我国睦和,定兵戎相惩,讨还公道!魏公子无忌顿首。”
信陵君把书信封好,交给李斯,喝斥道:“快把你所带的金币原封不动运回,告诉你家仲父,诚心结盟我国拍手相迎,若有非份这心,一定率大军踏破函谷关荡平秦庭,讨回公道!”
魏王也喝斥说:“还不快滚,再胡言乱语,扰乱我君臣之心,杀无赦!”
李斯见好就收,深施一躬退了出去。
侍卫把信陵君会见李斯的消息带回魏王宫,魏*以为真,上朝就闷闷不乐。
太子增上前请安询问:“何事让父王烦恼啊?”
魏王不无忧虑地:“孩儿近来听到什么传说?”
太子增:“儿臣听到两个传说,不知与父王所说的是否相同?一是秦国君王去世,主动派使臣与我国通好,二是信陵君组织门客编写的兵书大功告成。这两件事都是可喜可贺的事,父王为何闷闷不乐呢?”
魏王叹息一声:“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秦国主动修好固然是好事,为什么使臣不抱国书送到朝廷而直接送交信陵君府,信陵君借编纂兵书之名与各国诸侯频繁来往,借为列国谋利之名实际上却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近日我接到多方奏报,说街头纷纷传言列国君臣还一致怂恿信陵君承袭王位取代寡人,甚至有人直接规劝寡人退位让贤。”
魏王说着,啪地一声把一摞竹简摔在儿子面前:“你瞧瞧上面都写了些什么,你可派人查一查这是哪些人所为?”
太子增匆匆浏览一遍,略有所思道:“依儿臣所见,多半出自信陵君门客之手,说不定这些竹简就是信陵君指使门客写的呢。父王准备如何处理呢?”
魏王:“为父并不担心信陵君将取我而代之,我担心的是,为父已经年老,还能够执掌王位几天,一旦我死之后,由你来继承王位,到那时,你何德何能威服信陵君呢?众人呼声一起,即使信陵君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意,你也无法收拾局面,我苦心经营的家业必然落到信陵君之手。”
太子增:“干脆现在就干掉信陵君,免得夜长梦多,只要信陵君一死,那些门客则是树倒猢狲散,就不足虑了。”
魏王连连摇头:“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如果能够轻而易举除去信陵君,我早就做了。信陵君在国内及诸侯中的威望超过你我,如果杀了他只怕会引起众怒,那才是引火烧身不明智的做法呢。也许还没有除去信陵君,你我父子就惹来亡国之祸。”
太子增一听,大惊:“那如何是好呢?”
魏王:“如果能让他主动提出辞请,然后顺水推舟免去信陵君在朝中的一切大权,让他整日在府中吃喝玩乐颐享天年。这样做既不会激起众愤,也不会引发内乱,一旦外敌入侵,还可以重新启用。”
魏王说到这里,又叹息一声:“信陵君之才国内没有能超过者,就是在诸侯之间也是寥寥无几,人们把他列为四君子之首是有一定道理的。我魏国能有他来主持朝政实际上是魏国的福份,寡人也不想除去他,可他又是威胁王权的隐患,防患于未然是每一个当权者昼夜所思虑的事。”
魏王看看太子增:“儿啊,你应当培养自己玩弄权谋的心术,凡事三思后行,能不动声色地铲除敌手达到目的,将来才有可能在诸侯国之间立得住,保住祖宗的祭祀代代传下去。”
太子增:“父王,儿臣想出一个让信陵君主动辞请的妙计,不过,这还需要您的协助。”
魏王:“什么妙计?”
太子增俯首悄声说了。
魏王陡然变脸说:“这,这能行吗?万一不慎为父的命可就搭了进去。”
太子增笑道:“父王放心好了,让儿臣亲自策划,保证不伤父王一根汗毛,还能达到父王的目的。”
魏王:“好!就这样!”
夜已经很深了,只有报时的更鼓懒洋洋地响着,偶尔夹杂几声犬吠。大梁宫的值班内侍常规性地巡视一遍便走回值班房,就在他们刚刚离去,一个黑影从殿堂上面跳下来,蹑手蹑脚来到魏王寝宫,轻轻用刀撬开门,侧身挤了进去,抽刀狠命朝玉罗帐内砍去。只听嚓一声,刀砍在硬硬的床板上。
魏王迷迷糊糊刚要入睡,猛听身边的响动,见一个黑影正举刀要砍第二刀,翻身滚入床后的青铜防卫板,一边拔剑一边喊道:“抓刺客!抓刺客!”
黑衣人见魏王躲了起来,知道刺杀不成,便转身退去,这时,闻迅赶到的内廷侍卫把他围了起来。为了活命,黑衣人拼命挥剑冲杀,妄图杀出重围,终因寡不敌众束手被擒,浑身也受几处伤。
太子增闻迅赶来,一见父王安然无恙,长长松一口气,对内侍卫喝斥道:“深宫要地岂可当儿戏,一定要加强防卫,不可有半点疏忽大意,倘若再有类似事件发生,我宰了你们全家!”
内侍卫:“是!”
太子增扫一眼黑衣人,又对两边押解侍卫:“连夜突击审讯,查出其同党及主谋人,一定将凶手一网打尽!”
审讯人员把口供呈给太子增。
太子增看后拍案骂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父王如此善待信陵君,授予上将之职仲父之位,掌管魏国军政大权,而他仍然不知足,竟派刺客行刺父王,想乘乱取而代之。”
太子增提高了嗓门:“来人!”
王宫卫军进来。
太子增:“去把信陵君请来,我要当面质问他。”
信陵君匆匆赶到宫中。
魏王就冷冷嘲讽道:“寡人命大福大侥幸脱险,你感到意外吧?”
信陵君被问得一愣,虔诚地说道:“大王安然无恙是我魏国的福份,臣只能感到幸运,怎么会觉得意外呢?王兄说笑了。”
魏王:“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你现在最关心的是凶手是否被擒,阴谋是否败露。”
信陵君索性直接问道:“大王有什么话直截了当说吧,臣弟愚笨,听不懂王兄言外之意。”
魏王把脸一沉,对太子增说道:“增儿,把刺客口供给他看看!”
信陵君接过口供一看,气得差点昏倒在地。
信陵君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请大王允许臣弟亲自审讯刺客,我要问问他到底是哪个门客重金收买他来行刺大王的,一旦查出,也好向大王交待。”
魏王:“对证一下也好。”
太子增陪同信陵君来到审讯室。
信陵君将满身伤痕的刺客仔细打量一番。
信陵君厉声喝问道:“何人指使你行刺大王,快从实招来!”
刺客:“侯爷,不是你让小人入宫行刺的吗,怎么又问起小人来?”
信陵君一拍桌子:“大胆,本侯爷根本不认识你,你胆敢口出狂语诬陷侯爷,罪加一等,不怕诛灭满门吗?”
刺客:“小人怎敢打诳语欺骗侯爷,虽然不是侯爷亲自让小人入宫行刺,但是那位指使的人是侯爷的门客,他对小人说是奉侯爷之命请小人去做的,先付一半定金,说事成之后侯爷就可登上王位,不仅付还另一半定金,还给小人一个官做呢?”
信陵君气得发抖:“你,你,你快说那门客长的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太子增暗暗冷笑,也从旁催道:“快说,究竟是哪位门客,君侯门客不下千人,你可不能乱说诬陷好人。”
刺客挠挠头,做出仔细回想的样子:“那人高高的,略有点瘦,满脸络腮胡子,说话声音有点沙哑,叫什么名字小人实在记不起来了。”
信陵君又一拍桌子:“能够记住一个人的长相却记不清他的名字,分明是胡搅蛮缠,来人!动大刑,不动大刑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刺客:“侯爷饶命,小人不是记不清那人的名字,实际上那人根本就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只说是侯爷的门客,小人也曾询问他的名字,他把小人训斥了一顿,说该告诉的都告诉了,不该告诉的不能问。让小人只管做事不许乱打听,否则就不付另一半钱,小人也就不敢问了。”
信陵君:“用大刑!看你再不老实交待就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太子增阻止:“他昨天招供的内容和今天招供的内容完全相同,已经动用过大刑,再用大刑只怕会逼出假供词的,那才是屈打成招呢。莫非叔叔希望他说出假的供词不成?我看今天就审到这里吧,再审也审不出那幕后操纵之人,那人不会傻到收买刺客时还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姓名吧!”
信陵君站起来,冷冷说道:“我回府审问所有的门客,一定给大王一个满意的交待。”
太子增哈哈一笑:“叔叔不必气恼,父王决不是怀疑叔叔会派人行刺他,假如叔叔真有谋害父王篡位之心,何必采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呢?凭叔叔在诸侯中间的声望,只要向父王提出,父王敢有不让位之心,父王十分相信叔叔的忠诚,但叔叔府上门客不少于千人,鱼龙混杂,什么样心思的人没有,也许有人诚心挑拨叔叔与父王的关系,故意假借叔叔之名收买人入宫行刺也是难免的。谨望叔叔细心盘问,能否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此事传扬出去,即使父王不治叔叔的罪,其他王公大臣也会谴责叔叔手握重权,怂恿门客图谋不轨,到那时,父王也无法向朝臣交待啊!”
信陵君回到府邸,异常恼火:“是谁行刺大王?”
门客们惊诧,摇头。
信陵君悲观失望地:“你们追随我多年,我是什么心境的人你们难道不明白吗?不是为了抗击强秦保住魏民的祭祀,我怎么会回到魏国?不是为了振兴魏国联合东方诸侯一致对秦,我又怎么会接受魏王的封赏执掌军政大权呢?我这样做决不是从一己之私出发,而是迫于强秦的虎视眈眈,想为国家做点事,免于强秦的入侵!”
信陵君又十分痛心地:“可你们这样做是毁了我的声誉,毁了我一生的英名,离散我君臣关系,破坏我兄弟之情,最终也毁了魏国。”
大厅内鸦雀无声,门客们都在低头想着心事。
信陵君等了许久,见无人回答。
信陵君又挥挥手说道:“不说也罢,既使说了我也不会把你们送交魏王接受惩罚的,一切责任都由我一人承担吧。”
门客冯谖:“君侯何必前去受辱呢?”
信陵君:“无忌愚钝,请先生指教。”
冯谖分析:“盗用公子之名行刺魏王的人只有三种可能,其一是秦国派来的奸细,这样做可以起到一箭双雕的作用,行刺成功与否都能离间你们君臣关系,让你们君臣互相猜疑,其目的在于借刀杀人除去公子,那样秦国攻打魏国就没有能够抵御之人了。其二是公子的门客或亲友所为,目的在于刺死魏王由公子取而代之,想法虽好,却适得其反,害了公子也害了魏国。”
信陵君:“那么其三呢?”
冯谖略一迟疑说道:“其三只是我的臆测,可能性不大,也许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不说罢,公子听了可能伤了你们兄弟之谊。”
信陵君:“先生但说无妨,我只是听听,未必相信,决不会放在心上的。”
冯谖:“也许是魏王故意用的苦肉计。”
信陵君大惊:“这又何必呢?”
冯谖:“当然是想让公子交出兵权,公子名重天下,树大招风,功高震主,如今外界纷纷传言诸侯一致推拥公子为王,将取而代之魏王。魏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备之心油然而生,盗用公子之名入宫行刺,这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罪名,虽然查无证据,但有口供在,进一步可治罪,退一步也可不治罪,这就要看魏王的态度与公子的所做所为了。”
信陵君局促不安:“请先生再说明白些?”
冯谖:“那好吧,假如行刺一事是魏王的苦肉计,其目的当然是诬陷公子,让公子知罪而退让出大权。倘若公子按照魏王的要求做了,让出兵权,魏王决计不会治罪的。倘若公子不能参透魏王之心,那么等待公子的就危险了。”
魏王听说信陵君前来请辞,大喜。
魏王仍假惺惺地劝阻:“王弟,你不必过于悲伤,为兄当然知道那刺客不可能是你指使的,至于是否是你的门客,那就难说了。寡人无心将你治罪,可对于朝廷百官实在无法交待呀,你引咎请辞也好,暂时可以堵一堵百官的嘴,人言可畏,人言可畏!等过了一段时间,这事平息后,寡人再把收回的权力交给你,仍由你执掌军政大权。”
信陵君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告辞了。
信陵君魏无忌是战国四大公子中最有贤名的,他德才兼备,威名播于天下,合纵抗秦,主持公义,天下侯王莫不倾心拥戴推为纵约长。公元前257年,他窃符救赵,大败秦军,是他从事抗秦事业的光辉顶点。秦相吕不韦采用李斯的计策,使用反间计拔去信陵君,昏聩的魏*以为真,信陵君蒙冤辞职。辞官后的信陵君壮志难酬,郁闷不乐,整天纵情于声色酒乐之中。公元前242年,信陵君酒精中毒辞世。之后,东方六国再也没有合纵抗秦的灵魂人物,真正成了一盘散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