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询回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高衡。
这么晚了,高衡怎么也会来这里?高询心里疑惑,朝高衡行了一礼,道:“参见皇上。”
“皇弟不必多礼。”高衡穿着龙袍,倒也是气度非凡,他上前一步欲扶起高询,说道。
这高衡想必是跟着自己过来的,高询暗自猜测。她心里清楚,全天下最不希望自己平安回到皇城中的,怕是面前站着的这位亲皇兄了。今日庆功宴上,高衡虽然人前一副好哥哥好君主的模样,心里头怕是对自己十二分的提防。如今堂堂一国之君深夜出现在自己面前,高询心里不屑,高衡,你是有多怕别人抢去你这皇位啊。
“皇上也是来探望父皇的吗?”高询聪明地没有点明高衡跟着自己而来的事实。
“是阿,朕也许久没来看父皇了。当年皇弟出征,是朕没有照顾好父皇,才让那歹人有了可乘之机。”高衡顺着高询的话说道.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内疚,看上去倒真是一副忆起先皇的死痛苦万分的模样。
其实高衡确实是随着高询而来的。方才他从明西殿看完奏折出来就瞧见了高询,本想叫住她试探一番,却见高询不像是要回自己殿中,而是去露华园的方向,不知她要干些什么,于是跟着她到了这里来。
高衡的担心都是正常的,因为胜仗归来的三皇子确实对他的皇位造成了太大的威胁。虽说高衡这四年在朝堂上笼络了不少人心,然而高询手里握有兵权,能肆意调动大元的兵马,若真的有心谋反,夺回皇位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自己不得不多加忌惮。
“皇上不必自责。臣弟听闻后来是皇上亲手找出害父皇的人,想必父皇在天有灵,也是宽慰的。”高询的话说的中规中矩,态度也是十分诚恳,似是完全没有想提高衡当年替自己登基一事的意思。
高衡自是不信曾经不可一世的三皇子会如此乖顺的将皇位让给自己,大笑一声,故意提道:“说来有趣,若是没有当年一事,如今朕这位置,怕是皇弟你的了。”
高询怎会不明白高衡这句话里的意思,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正视高衡,说道:“皇兄不必心存芥蒂,臣弟从未惦记过皇上的位置。”
“哦?”高衡不信,却也没想到高询会如此直白地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些话。
高询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石碑,说道:“皇兄治国有方,这四年大元也是民殷国富,称得上是一位好君主。若是臣弟兀自起兵,只为一个皇位,两兄弟兵戎相见,却使得百姓生灵涂炭,过不安稳。若父皇还在,想必也是不愿见到这般景象的吧。”
说完隐隐一笑,似是不屑道:“何必呢?”
高询说的不无道理,一时间高衡竟无法反驳。照她这么说来,自己反而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高询的一席话虽是充分表明了她的立场,却也像是指出了高衡贵为一国之君,不该将一己之私放在前,天下百姓放在后的意思。
“皇弟倒真是父皇教出的好儿子呢。”高衡讽刺道。
“臣弟只是说出了心中所想而已。”高询不卑不亢的答道,“比起这高高在上的位置,臣弟倒更愿做那守着封地的小王爷,还望皇兄成全。”
高衡望着端端正正立在自己身前的高询。当年那个还不及自己肩头的三皇子,如今竟已经同自己一般高了。高衡是嫉妒高询的,曾经不论自己再努力做的再好,得到的,只有父皇一声不冷不淡的回应。而高询,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父皇总是一如既往的疼爱她。凭什么?!只是想不到他的好皇弟竟如此的胸无大志,高衡心里暗笑,父皇,你定是失望极了吧!
不过高询刚刚说的话,却让高衡很是满意,不仅给足了他这个皇上的面子,更是让他慢慢放下心来。此刻他沉默着不说话,只是因着对高询还有几分戒备心,暗自思忖这话有几分可信。
高询见高衡不语,又道:“至于这虎符,本就是父皇临时交予我的。如今边关已定,臣弟也已完成重任,自是要将这东西归还皇上了。”
高询愿意主动交出兵权,这是高衡万万没有想到的。高询若是没了兵权,自然也难以有什么大动作,自己也不必再担心什么。更何况,晚上高询句句话里透露着对这皇位不在意,不会给自己造成太大威胁。这一想,高衡安下心来,道:“哈哈哈,皇弟征战有功,朕自是不会亏待的。区区几块封地,当然会满足皇弟。”说完,大笑而去。
对于高衡来说,封地换虎符,简直太值了!
高询当然清楚高衡的心思,看着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仍是在这露华园中,直直地站了一夜。
三日后,朝堂上举行加封大礼。高衡坐在最上面的龙椅上,高询等一众将军站在大殿中央,两旁则分别站朝庭官员。高衡一旁的太监打开圣旨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三皇子高询颖才具备,率领众将平定匈奴,领军有方。今顺应天意,封三皇子高询为本朝晋王,收回虎符,赐京都府邸一座,黄金万两,封地江州,辅佐天子,共理朝政。”
“总都统司马竞英勇过人,护国有功,封司马竞为本朝八旗护军统领,掌管宫内军队,世袭爵位镇国将军。”
“骠骑将军秦厉立二等功,升为护军参领,赐……”
……
等到圣旨宣读完毕,众人纷纷领了旨谢了恩,皇上在朝堂事宜上吩咐了几句,有意点名嘉奖了几位将士,似是当作鼓励。便退了朝。
加封礼结束,叶秀影跟着高询出了殿,看周围的官员议论纷纷,忍不住问道:“殿下,皇上怎么会收了您的兵权呢。”按理说皇上忌惮着三皇子,不应该有这么大动作才对。
“虎符是我主动上交的,这封地阿,也是我自个儿讨来的。”高询笑着说道,像是毫不介意自己失了兵权。
“殿下难道不打算”
知道叶秀影要说什么,高询打断她道:“阿影,你也知道,我这身份,坐皇位怕是不稳妥的。”
“可是殿下也不该交了虎符阿。”叶秀影似是埋怨道,没了兵权,皇上今后要对三皇子做什么可毫不顾及了,殿下可真是胆大。
“若为臣,自然要做个叫皇上放得下心的忠臣。阿影,你也放心吧。”高询安慰道,像是不愿再谈此事,话锋一转,说道:“莫不是阿影因为我没向皇上替你讨个官职来,不满意了?”
“当然没有。我跟在殿下身边保护殿下就够了。”叶秀影虽是知道高询在开玩笑,仍是认真答道。
叶秀影虽为女将,在战场上也是立了不少功的,今日在朝堂上封个一官半职本是应该的。只是高衡不清楚高询身边这位女将的来历,见她总是跟在高询身边,倒像是高询的贴身侍卫般,也就没有多加提及了。
叶秀影刚说完,高询便看到司马竞从不远处走来。
“叶,叶姑娘。”司马竞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向叶秀影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阿影当然是随着本王回封地了。”还未等叶秀影开口,高询便说道,“司马将军怕是要舍不得了吧。”
他们三人在战场上一同出生入死,本就是十分交好的。司马竞对叶秀影的那点心思,高询可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这个在战场上毫不畏惧铁铮铮的男子汉,对着感情却是羞涩迟钝的很。此刻高询见司马竞像是未看见自己般直接同身边的人说话,故意打趣他。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司马竞的大黑脸“蹭”地红了起来,朝高询行礼道:“末将参见晋王爷,王爷打算何时启程回江州?”
“这几日吧,本王瞧这京都也是无趣的很。”
“那王爷是没去到好地方了。末将听闻,这京都的美人可是多的很,王爷未曾遇到有兴趣的?”
许是为了报复高询刚才的打趣,司马竞也难得地开起玩笑来。
美人。高询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昨日高询跟在那白衣女子身后,穿过几条小巷,很快便到了一处小院。
院子不大,地段却是极好的,这让高询对身前女子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一进门,就有一股草药香传来,淡淡的,却是十分好闻。高询随那白衣女子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瞧她从屋内拿了湿布等物,便开始帮自己处理起伤口来。
“公子的伤口不深,应是不会留下疤的。”
高询看着面前说话的女子,她的皮肤很白,衬着一袭白裙,干净得有些扎眼。此刻正低垂着眼为自己上药,瞧不见那双深幽的眸子。细长的眉,秀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微抿,不如寻常女子的唇那般红,带着淡淡的粉色,虽略显苍白,却浑身透露着一股清冷的美。未施粉黛,也没有戴着其他的首饰,只用一根发带将三千青丝系在身后。许是因为她的动作,有几根头发垂了下来,落在她的耳边,落到她雪白的颈项上。
这女子真是,好看的紧
凉凉的药抹在伤口上很是舒服。高询就这样愣愣地瞧着,竟一时出了神,只觉得这般的安静,像是整颗心随着面前的女子慢慢平静了下来。
“公子这伤不能浸水,两日便该换一次药。”那人说着上完了药,开始慢慢为高询包扎起来。却见高询坐在那毫无反应,唤道:“公子,公子?”声音竟是这般好听。
“王爷,王爷?王爷!”
“阿阿?”高询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望着自己的司马竞和叶秀影,尴尬地笑了笑,道:“怎么了?”
“司马将军方才说他先回府了。”叶秀影疑惑地瞧了高询一眼,说道。
“末将先行告退。”看出了高询刚才心不在焉的样子,司马竞又抱拳道。
高询点了点头。待司马竞走远,高询也随叶秀影出了宫。两人刚出宫门不远,身边便过来一人。
此人身材修长,五官俊秀,唇上留着八字胡,一袭灰色长袍罩身,瞧上去却略显孱弱。高询认出来了,这便是他的大皇兄,高彦。
原来方才他也在朝堂上。
高彦笑盈盈地走到两人面前,对高询说道:“皇弟此次回京可成了大忙人了,为兄到今日才见上呢。”
“皇兄说笑了,本王只忙着在这京都瞎逛悠。”
“哦?那不知皇弟明日可有闲情,到为兄府上叙叙旧?”
高询向来与高彦接触不多,印象里她与这个文弱书生般的皇兄也未说过几句话,如今高彦莫名的如此亲近,让高询心生疑惑,不知这高彦是在打什么算盘?但也不好就此拂了皇兄的面,想来自己在京中也无事,倒不如看看他有何意图,寻点乐子,便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