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便见款款走上四名风格各异的女子,皆是身姿窈窕,柳腰花态。朝高询微欠身行了礼后,一人怀抱琵琶,一人手持玉箫,一人坐于琴前。
在知府大人的眼神示意下,琴声起,琵琶弹响,箫声渐入,只剩那名红衣女子在众人面前翩然起舞。
那女人一袭艳红色连云花纹长裙,酥胸半露,面似芙蓉,眉如柳。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瞧上去比桃花还要媚上几分,目光似直勾勾地对着端坐于面前的高询。鲜红的唇隐隐上扬,随着琴声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舞姿轻盈,神情妩媚,整个人有如一团红霞般炫目夺人,入艳三分。一举一动无不显露着她那曼妙身形,娇柔姿态,模样十足勾人。
在场的各位官爷们皆是看直了眼。
真是个妖媚的女人。
高询心想,目光扫过抚琴的黄衣女子。
一袭淡雅长裙,墨发侧披如瀑,微垂着头素白纤手轻轻拨弄琴弦,琴音便如泉水般飞泻而出。音色柔美,似黄莺低鸣,轻缓而不急躁,却又恰好与那舞女的动作配合地相得益彰。
眉目沉静的模样,隐隐间竟与白桑有几分相似,高询不免多看了几眼。
此时箫声沉了下来,琴声骤然转急,红衣女子的动作也快了几分,娇躯旋转几圈,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艳红的轻纱裙摆随之荡漾在空中,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最后轻盈落下,曲毕,剩余三人顿时随之收了声,周围陷入一片安静。
随即掌声四起,众人似终于回过神来,惊赞之声不绝于耳。只剩琴音却似依旧回荡在宴上,萦绕耳侧,延绵不绝。
高询虽对音律不大精通,却不得不感叹方才四人的舞曲确实引人入胜,轻易勾起了各人的无尽遐想,令她竟也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这时四人再次起身,一同来到高询面前俯身行礼。
“王爷,这舞曲您觉得如何?”刘知府也跟着起身笑脸相迎道。
“不错。”高询点了头,淡淡道。
“王爷,这四位是下官从入欢楼请来的,皆是楼里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刘知府见高询满意的模样,便觉自己果真是押对了宝,此刻更是一股脑儿地奉承道,“下官花了重金从楼里将她们买下,今日特意献给王爷。王爷今后闲来无事,便也可以在府上听听曲儿,赏赏舞。”
众人只道这位知府大人可真是会拍马屁。在场的人不少官员早已认出,这四位姑娘可是入春楼里难得闻名的四名艺伎。拿萧的叫/春雁,献舞的叫夏月,抚琴的叫秋盈,抱着琵琶的叫冬晴。平日里普通人若是想听她们献上一曲都难,更别提有幸将这四人请到同一处。看样子刘大人今日果真是用尽财力,打定主意讨了王爷的欢心了。
高询闻言剑眉一挑,她倒没想到刘大人口中与众不同的大礼竟是这四位美人。入欢楼是江州最大的一座青楼,高询虽未去过这些地方,平日里却多少还是有些耳闻。这位刘大人看来是废了不少心思,脑筋倒是转得快,可惜阿,押错了宝。
看了眼身旁白桑依旧平静如水的侧脸,高询弯了弯唇角。拿起了酒杯,开口拒绝道:“这份礼,本王”
“这份礼,王爷看上去很是喜欢呢。”一直未出声的白桑未等她说完,却浅笑着接过了话。
她今日着浅色襦裙,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倾簪挽于脑后,簪一支双蝶戏云白玉钗,端庄却不显俗,平添几分淡雅之气。黛眉轻点,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美眸深幽不见底,安静坐于高询身旁。此刻淡淡开了口,俨然一副王府的当家女主人模样。
“刘大人有心了,白桑在此替王爷谢过刘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刘知府笑意更深。晋王妃果如传言中那般“善解人意”,这姑娘既然是送进了晋王府,自然而然就是王爷的人了。王妃见此竟也不恼,还帮着王爷回话,也怪不得能入了王爷的心了。
高询却是一怔,微皱着眉看着身旁人几句话便如此自然地替自己收下了这份礼。对着面前朝自己颇有深意地挤眉兑眼的刘知府,张了口欲再说什么,却被一双柔荑抚上了手。
疑惑地抬了眼望向身边的人,只见对方眉眼温柔地望着自己,轻摇了摇头。高询愈发不解,不乐意似地抿了抿嘴,终是压下了到嘴边的话。
等宴散后两人回了屋,高询便忍不住拉了她的臂问道:
“白桑,你为何要收下那四个女人留在府中?”
白桑回过身,目光盈盈地看着她,语气温和:“既然是刘大人送的生辰礼,若是你不收下,岂不是当众驳了他的面呢?”顿了顿,又抚了她的衣襟道:“阿询既为江州的王爷,还是莫要与此地的这些官员们多生芥蒂为好。”
“哼,本王才不在意那些。”这些个阿谀奉承之人,高询本就不愿多打交道,捉了襟前的素手便灼灼地望着她道:“本王不是说过”
“是是,我知晓也相信你不会娶其他女人。”白桑唇边带了隐隐笑意,似在安抚着闹了脾气的小孩子:“可也没说,收了她们就必须让她们做王爷您的女人阿?”
见高询抿着嘴,仍是一副听不进去的模样。白桑环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柔了声缓缓道:
“我想,这些女子若是在青楼里,也终逃不过被卖给他人的命运。倒不如便让她们留在这府中,总好过在楼里整日献舞卖笑。阿询,你说呢?”
身前人发间的幽香传入鼻尖,不经意间便勾起了高询心中的丝丝痒意,她却依旧浑然不觉。高询将头埋入她的发间,撇了撇嘴:
“那你想让这四个女人在府内做些什么?”
“这些呢,你就别管了。”白桑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难得俏皮地眨了眨眼:“难不成,阿询真对这些姑娘有兴趣?”
高询闻言立马避不急般地摆了摆手,头摇的似拨浪鼓:“才没有。”
“那便好了。”白桑弯着唇敛下眼,睫毛在眼帘下垂下了淡淡的一层阴影。抿了抿嘴,右手轻轻抚上高询锦袍的衣带:“阿询,把外袍脱了。”
“嗯?脱了作甚?”
话转变得如此之快,高询一时未反应过来,自个儿还未沐浴便要更衣了么?
身前人见她没反应,却早已有了动作。半提着眼愣愣地由着白桑将自己从外至里脱的只剩一件中衣,便见她停了手,走到衣柜旁拿出一套暗紫色的衣物来。
高询看见了顿时眉开眼笑:“是你给我做的衣裳——裙子?”
“换上试试?”白桑摊开了手中的长裙,半歪了头笑意盈盈地望着面前瞪大了眼的小王爷。
“这,这如何试?”高询板着脸,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愣了半晌,摇了摇头闷声道:“我不会。”
白桑莞尔一笑,自顾自地拿着裙子走到她的身旁:
“来,伸手。”
高询缩了缩脖子,对上那双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幽深的眸子半晌,终是垂下脑袋,乖乖伸出了左手。
“这只手。”
高询便乖乖地伸出右手,套上了一身紫色锦缎裙。
“阿询,蹲下来些。”
高询便乖乖微蹲了身子。
白桑站在她面前,半低着头帮她系着胸前腰间一个个看似复杂的裙带。发丝轻垂,落在细窄的肩上,高询盯着她那雪白的耳廓看,也不知觉地入了神,只愣愣地随身前人动作。
不出一会,白桑便微退了退身子,上下看了看面前着了裙的小王爷,半晌不语。
“……如何?”高询戴着玉冠,穿着长裙,直挺挺地立在那儿,难得带了些许害羞的神色。此刻扭捏着身子,手都不知该放何处是好。
白桑被她这滑稽的模样逗地噗嗤一笑,搭上高询现下这一身别扭的装扮,更是让她乐得一双清眸都似月牙般弯了起来。
望着面前苦了脸的人,白桑收了笑,拉了她的手将她带到铜镜前坐下,站在身后贴着她温柔道:“别急,可还未梳妆呢。”
说着便解了高询的发冠,三千青丝垂落下来,顿时衬得身前人坚硬的五官都柔和了起来。白桑执起镜前的玉梳,抬手轻抚上她柔软的发丝,用梳子将她些许纠缠的发结一一梳顺。而后便搁下玉梳,为高询编起了发髻。
她的动作轻缓细致,微凉的指尖穿梭于高询乌黑的发中,每被触碰到时,让高询觉得自己便从头皮处开始舒服地发麻,到指尖,再悄然渗入心中。
高询随着她的动作垂了眼,静了神,缓了气息。半耷着脑袋,整颗心,都不自禁软成了一滩汪水。
“好了。”白桑最后将一支蝴蝶簪插入她的发间,轻拍了拍她的后脑,两人一同抬眼望向镜中。
镜中映着两张绝美的脸庞。一张秀美如画,清丽如仙,眉目间尽是温柔。另一张修眉端鼻,看着铜镜的双目湛湛有神,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
白桑见她时常穿紫色的多,便用了紫色布料,裙子尺寸更是照着高询的身形做的。裙上没有那些复繁的绣花,只较为简洁地用银丝线刺上了细边,却反而显得大气。高询本就身形高挑纤细,这裙着于身上,更是衬出了她那一身的高贵气质,简直再合适不过。
高询有些惊讶地望着自己镜内的模样,心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
儿时知晓自己的身份后,她也曾对着那些华丽的宫裙羡慕不已。也曾暗自抱怨,苦闷,为何自己就偏要束起长发来,着那一身厚重的长袍,终日只能以男装示人。
后来大了明了事理,即使再多不愿,也都化作无可奈何,接受了这虚假的身份。小王爷平日里端的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喜欢什么张了口便要得到手,却偏偏羞于启齿自己对这女装的希冀。
今夜,像是终于还了这二十年来藏于心底的梦。
白桑此刻也痴痴地望着铜镜中的人儿,喃喃道:“阿询,很美呢。”
与白桑的清冷羸弱不同,高询的美似是张扬夺目地多。只一眼,便能轻易勾住了他人的目光,却又像是透着隐隐的侵害性,叫人不敢亵渎,更不敢与她那双凌厉的星眸直直对视。
“哈,本王自然是美,不然——”高询神色轻松起来,昂着头,毫不掩饰面上的自豪,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怎能得白桑这般佳人芳心相许。”
白桑抿了嘴,微嗔着剜了她一眼,右手轻拍了她的肩头:“不害臊。”
高询依旧嬉笑着握紧了搭于自己肩上的手,回过头,从那双漆黑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似也笑得这般欢快。
……
不知何时,夜已深了下去,王府众人似都已安眠,府内只剩一片寂静。
可你若是立了耳朵仔细听,却仍能听到几丝异样的声音。
“白桑,白桑。”软榻上,高询俯在同样不着一物的柔软身躯上,正不安地微扭动着身子,呼出的浊浊热气一阵一阵打在身下人雪白的颈上,让两人的身子变得愈发燥热。
“我也想要。”
高询说出的话让身下人面上更是一阵发烫。
“阿询,我我不会嗯”白桑紧紧地闭着眼,仍能想象此刻自己的脸上定是一片绯红。而嘴里发出的抑制不住的声音,更是让她连耳根都羞了个通透。
不会?看来是本王教得还不够细致了!
高询唇边带着浓浓的笑意,埋下头。
夜,似再次陷入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