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听到了多少?”
她在我面前驻足,唇角噙着一抹饶富深意的微笑,“那几人武功稀松平常,但联手之时却又威势大增,我不敢靠得太近,却也听到了不少。”
迎上她晶亮的眸子,我笑得苦涩,“那么你一定很是好奇,我究竟是不是这一行人的同伙吧?”
“单只姐姐适才那一番言行,确实可疑非常……”蓉儿收敛几分笑容,沉思道:“可是这莫须有的令牌,你又是从何处所得?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身上根本不曾带过这一类的东西。”
“我若从实相告,蓉儿可会相信?”
她意外的蹙了眉心,眸中逸出几许伤色,“蓉儿以为咱们情逾姐妹,早已是生死之交,原来姐姐打一开始就不信我。”
我牵过她的手,摇头苦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细细说来,好似都有几分联系,我一个人头大,总好过咱们两个人同时头大吧?”
蓉儿小手一翻,反将我双手握在掌中,柔腻温软的掌心烘热非常,“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虽非女中孔明,但尚且算不上愚笨之人,一同筹谋划策,也总好过姐姐你一人独自承受!”
看蓉儿如此坚持,我不忍拂了她心意,屏息凝神,未听到四下有任何异响,这才冲她附耳道:“这令牌是昨日在一个叫聂宣的少年人手中所得。”
我说得轻描淡写,极其轻巧,只是如同陈述一件普通的家常事,蓉儿却听地莫名惊诧,双手掩口瞪圆了双眸,满脸惊疑莫释的模样。
“聂!聂宣!?”
“不错,正是聂宣!”我奇怪的瞧着她舌挢不下的样子,疑惑到了极点,“他是何来头?”
蓉儿吞下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梁上君子,妙手空空,天下第一神偷!”
我不可置信的瞪起双眼,遥想当日他理直气壮的一派歪理邪说,这才释然。难怪适才蓉儿反应如此惊愕,早先虽略微知晓聂宣身负绝学,却也未曾想到此人竟身负天下第一的绝名,倒也委实算得上大有来头!
能请得动天下第一神偷与之合作,共谋巨鲨帮潜藏秘笈,能耐端的不容小觑,若真同聂宣所述一般无二,这副身体易容术早已臻至化境,若非我魂魄附身在这躯体上,凭她如此本领,日后亦不知要生出何等风波。
依着原路折返山下,此刻被浓墨泼染般的夜空已然残星渐落。我跟蓉儿不敢耽搁,一路策马飞驰,天色在蹄奔声中逐渐浮亮,霞光一寸一寸的代替了夜色,趁着熹微晨曦,总算及时赶回了西厢苑。
安置好马匹,藏好长剑,我小心翼翼地将面纱掖进怀中,等到轻手轻脚地阖上门扉,恰在此时,一把飘忽忽的冷笑突然自身后传来。
错愕转身,云疾正好整以暇的坐在绣塌上,那对寒星般的双眸,深沉叵测,正淡然地瞧着我。
察觉到他白瓷般的额角沾了几许雨露,剔透光滑,我下意识伸手抚向鬓发,入手一抹凉瑟,当即心下释然。
他居然跟踪我们。
此刻知晓缘由,我反倒放松下来,眼尖地注意到茶桌上紫砂壶中热雾氤氲,立时自斟品过一杯,随口问道:“莫二侠这当儿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云疾目中倏然腾起一抹怒焰,直似要将我焚毁,不过顷刻之间,又旋即归于平静,“林姑娘整夜不归,问的倒真是理直气壮。”
听他清冷开口,不咸不淡,对他适才那番莫名其妙的发怒,我却不由自主的计上心来。
昨夜一番涉险经过早晚得摊牌,此刻对云疾,似乎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纵使被莫风得知,顶多被不痛不痒的说上两句,也不见得会少块肉。
我伸手摸出被方巾包裹的虎符,轻轻置于案上,卸去周身层层叠叠的遮掩,屋内一时寂然,气氛古怪到了极点。
云疾怔怔看着眼前的物事,眼中一瞬的恍惚渐渐清明,半晌,却仍旧清清淡淡的开口,语声中满携揶揄,“凭你眼力,想必不至会认错。那么这一整夜作为岂非白废,此刻故示此物,是当我眼瞎吗?”
我微仰着头,冷冰冰望进他眼底,“你既然一路跟踪,想必明白得很,又何必多次一问呢?”
“我是跟踪你们不假,但蓉师姐一路布置毒物,如是不多施手段,却也近身不得。”云疾神色淡然如初,口吻却有了微妙变化,“这是我失算之处,所以没听到什么关键的消息,但那三个黑衣人,却是唯一可拿来盘问的目标。”
他唇角攒着温软的笑意,盈然的眸点点浮亮浸透其间,我却感觉彻骨般的森凉,周身瞬间寒遍,注意到他袖口干固的血渍,理智瞬间荡然无存。
“你!”我垂案而起,不可置信的紧紧盯紧他笑意不减的双眼,冷声道:“你可是杀了他们?”
云疾眉梢一挑,昂然冷笑,“杀了他们?啐!你当我是魔教匪类,杀人不眨眼么?”
我惊疑交加,忙问道:“那么你身上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
“那三人身份诡秘,动机委实令人费解,我若想问出些东西来,自然少不得干戈相向。”他清俊的面容上面揉合了几分桀骜不驯,唇角还携着一丝*裸的讥讽,“你如此在意这三人性命,究竟是何用意?”
迄今为止,头一次觉得眼前之人如此面目可憎,我毫不掩饰口中轻鄙,冷冷笑道:“江湖向来诡谲多变,仅凭武功,纵使天下无敌,亦难掌控全局。当今神宗一朝,文治武功皆有可观之处,除去武力威慑不说,政治谋略更是高人一筹,此等雄略,方始堪当大任。”
注意到他逐渐深邃的眼神,我缓缓接道:“昨日夜探魔教旧址,是我们准备不周,但也并未料到会横生枝节,蓉儿又身陷围攻,我情急之下只是略施一些小计,逼得那三名黑衣人臣服而已,算得上是兵不血刃。扮演这等角色的,只不过是些马前小卒,随时都会被幕后之人视为弃子,这种种迹象,均指向同一个答案:某个极端神秘的组织,正在借用魔教镇教之宝,引莫风自行入毂,只是这背后的深意,明眼人一瞧便知。”
“是以如此,你便诱诈他们说出这幕后的真相,从而加以利用?”云疾虽是问询的口吻,却不禁浮现出淡淡的赞赏味道,“适才听你前几句话,既荒谬又可笑,不想你一番周密谋筹,竟还有此般布局,倒真是妙极。”
我敛了眉,目光沉锐,“便是这番道理,我才如此在意那三人生死,你若杀了他们,我如此苦心营造的计划,岂非一夕便付诸于东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