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泛起一片烧红,我忍不住闭目吐息,偏过头去,声音从喉头挤出,隐隐拉出几许懦弱的颤抖,“你放开我!我不再说就是了。”
耳垂被温热的口鼻喷下几缕热雾,我激的浑身一个哆嗦,连脖子都烘热一片。
莫风的声音沉沉,透出魅惑非常的韵律,如春风拂过耳际,“记住了,你已经答应与我厮守终生,若再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我定要好好的惩罚你。”
双腕钳制倏然松懈,我挣脱开他的掌控,转身奔向绣楼,身后片刻沉静,响起戏谑似的一声笑,“且先收拾行李,未时初出发,前往丹水县同师叔会和,莫要误了时辰。”
入得锈阁中庭,正巧瞥见端坐品茶的静璇,我拍拍滚烫的双颊,故作无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静璇抿着笑意的眸子里氤氤氲氲,满是暧昧,“方至巳时两刻,与你们约定的时日尚还有些功夫,不妨喝杯茶再说。”
刚降下温度的脸复又火辣辣的烧了起来,我落座绣墩的瞬息偷眼去瞧她,“你都听见了?”
“只是大概听到你们为什么在争执,不过看此情景,都是小打小闹罢了,方才莫师兄嘱托之事,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我徐徐长舒口气,未做隐瞒,将适才莫风透露的消息悉数相告,临了,静璇似乎听出我话中有征询的意味,持重得思索片刻,正色道:“不管如何说,你虽已查出一些真相,但在若水宫的身份尚自成谜,若被她们视作通敌的叛逆,必有暴露之危,依我所见,此行务必低调行事,还是隐藏真容为妙,有莫师兄相助左右,相信不会生出其他风波。”
接过静璇递来的玄青色纱巾,我不禁莞尔,指缘轻轻摩挲两下,入手薄如蝉翼,轻透非常,倒是个折衷的法子。
“此去须得万千谨慎才是,江湖诡奇人物甚多,一言难以尽述,若得闲暇之余,务必勤练玉萧神剑所载武功,等到剑法大成之日,你方有自保之能。”
悉心听着静璇殷殷嘱托,心头难免有些感动。
静璇眸光一闪停在我身上,神情认真中却又透出几许惆怅,垂首自袖中摸出一方油纸缠裹的物事,轻轻推在我面前。
“这是弑雨轩录载的本门剑谱,内附独门心法,共分上下两卷,除此之外,还有武当太虚剑法与上清无极内功的修习方式,全篇俱是内家嫡传正宗武学,上册详述修习内功心法,下册大抵尽是对敌实战经验,你且收下。”
我吓了一跳,谨慎间侧耳倾听隔间有无动静,惊疑莫名的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这是做什么?”
她面上镇定若初,瓷盖刮撇着掌中热茶的叶沫,淡淡道:“你不必如此小心,七巧玲珑杯被我放在内间三重内阁之中,他们决计听不到的,此番赠你秘笈,对你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江湖上最忌偷学他派武功,若被抓住现行,少说也是断筋之刑,这我可有些不明白了。”
她虔诚的看进我眼中,慎而重之的语气,并不像在开玩笑,“我便是要让你学会这两本秘笈所载武学,练到心随意动,收发自如之境。”
我盯着她肃然的脸,垂目轻瞥案上秘笈,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这道理其实也简单,玉萧神剑虽有心法招式,却并无实载书册供你研习,况且如今你空有一身武功,却又苦于不得要领,无法施为,若无丝毫武学根基,势难领悟神剑绝学,我此刻将这两本秘笈交付与你,便是要你打好根基之用,你若将这两本剑谱练至化境,再修习神剑武学,方始事半功倍,大见奇效。”
一语话毕,静璇语声倏又凝重起来,“这两本秘笈只是专供你做垫脚之用,临阵对敌时,可根据形势选择用或不用,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判断。”
心口涌过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激,我讪讪道:“你为我如此殚精竭虑,冲着这份恩情,我这辈子便要将你视作知己,今日受此大恩,来日林雪若定将图报。”
她瘪着唇角,纠结成梨涡状的嘴边突然化作一笑,“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咱们虽相识不久,但冲着这皮囊下的灵魂,可算渊源不浅,今夕结盟相交,可谓情逾手足了,莫再同我这般客套。”
“这等善缘,必是上天恩赐,如此这般,我便不再言谢了。”
静璇眸中华彩翻涌,隐隐流露出几分惜别之情,“日后在江湖上行走,若有困难,尽管遣信相告,好歹我也是弑雨轩大小姐,一般诸事,自信尚可办到。好了,时辰不早了,还不快去收拾行李?”
我缓缓起身,收好秘笈,目注静璇的瞬息,忍不住发起牢骚,“古时候真是麻烦,也没电话之类的东西联络感情,往后我若得闲,咱们便多多书信往来可好?”
“这有何妨?”她放下杯盏,环臂轻轻拥我一下,算是饯别,“适才我吩咐丫鬟背了些细软与糕点,留待上路之用,一路照顾好自己,安定之后,务必记得遣信抱个平安。”
我冲她盈盈一笑,挥手临别的瞬息,难免对往后有些热切的憧憬,同时又隐然生出几分绰绰不安,患得患失的低落感觉。
取回藏在假山丛中的宝剑,少顷便至清秋小苑。云疾正在照料马匹,莫风携了两方包裹挂在马鞍上,抬头看看天色,语气一如他出尘的俊脸,温润如玉,“适才静璇师妹遣人呈来一份薄礼,三匹健马,尽是千中选一的神骏,足堪当长途跋涉之用,雪若的行李我已替你搁在桌上,等你检查一二,若无任何遗漏,咱们便就此上路。”
我点点头,越过门槛钻进屋中,动作极其隐蔽的将秘笈塞进包裹,反复检查几遍,斜背在身上。临行前,复又心心念念的眺望向绣阁的方向,云疾不明其故,两条好看的眉毛陡然蹙起,面现不耐之色,却被莫风以眼神制止。
短短两日互诉衷肠,彼此一拍即合,脾性相投,不知她作何感想,我却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江湖上处处杀机暗涌,此别之后,恐怕再难相见,她不愿亲自露面相送,想来只是同我动了一样的心思而已。
因为走得匆忙,弑雨轩掌院尚来不及赶到送行,好歹算是免去一场麻烦。
一路三骑并辔,扬鞭纵马,不觉已至日暮时分。
云疾抬起鞭梢,遥指丘陵下破败的古庙,语声淡然的听不出丝毫情绪,“快入夜了,咱们何妨在庙中暂居一夜,破晓再走?”
我抬头轻瞥几眼碎裂的门框,槛棂上模糊的泥金大字几经风雨侵蚀,难以辨识,木匾被微风吹得咿呀作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坠落下来。行走江湖自然少不了风餐露宿,对于这方面,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孤岭荒庙,好似随时都会蹦出几下怪响,联想到鬼神乱力之说,心底便不免有些怵然。
莫风安抚着胯下骏马,微一颔首表示赞同,“夜宿荒郊实是情非得已,只有委屈雪若一下了。”
我不置可否,微微一带缰绳,跟着云疾驱马溜下山坡。
此刻时已入夜,崖尖上透出半轮残月,清光似水,掩映下道道婆娑阴影,满目尽是清冷之色。
须庚之间,云疾引燃柴堆,庙宇中立时飘出一缕冉冉轻烟,和着霜雪般的月华丝丝袅袅的弥漫开来,经由晚风吹拂,转瞬即散。
胸臆间似有什么流窜不休,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夹着丝丝痛意划过脑海,复又猛然窜上心头,我虽然从未来过此地,但这场景,却满是似曾相识的熟悉味道。
我搭好缰绳,举步缓缓迈进树林,越过一片低矮的花丛,局势豁然开朗,但见眼前荒瘠光秃的石地,崎岖不平,丈余外有一道蜿蜒河流绵延如带,堪堪绕林一匝,亦不知通往何方。
怅然的深吸口气,鼻息却传来几许熟悉的药香,我敛尽愁容,笑着回头,“这里晚上真是漂亮。”
莫风凝望过来,端着满脸郑重道:“只可惜此间地势凶险,并不适合建庐搭舍,况且距此几十里地界,均无城镇市集供以家用,若无人力抑或大财,平日里只怕多有不便。”
我含笑静静看他半响,调侃道:“我只是一时对这景色有些迷醉罢了,你莫非真把我当做了任性妄为的有钱人家大小姐?”
他低垂了眼,失笑道:“雪若说什么,我便设身处地的去想什么,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若不任性妄为一般,岂非有负大好韶华。”
“这个好办!”我清清嗓子,装作发号施令的样子正色道:“购材聘工,大兴土木,来日便要将这山头建出一座楼阁,名字嘛,就叫若雪阁好了。”
碧眸在月华中充盈着柔情,莫风握紧了我的手,轻轻印在心口,满满尽是溺爱的口吻,“今宵明月作证,莫风必不负大小姐之托!”
明知莫风在故意逗我开心,舌根仍旧溢满着甜蜜,我噗嗤一笑,埋头钻进他怀里,冷不防,却听到突兀的一声负痛声从他唇齿间咬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