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来,桃园中的粉桃开得正盛,霍巧儿已有些日子没有出屋了,正觉得憋闷却见奶娘抱着祈云过来,如今他也两岁了,粉嘟嘟的小脸见了巧儿笑得开怀,她将孩子接过去,指尖触到他细腻温暖的肌肤,满心满意的欢喜,向着奶娘问道:“这几日二皇子的饮食可还规律,没像前几日似的闹腾吧。”那奶娘在宫里待得久了,各方贵人妃嫔也是见过的,且照顾二皇子由来已久,从从容容的回道:“回禀娘娘,二皇子这几日十分的乖巧,饮食也是好的,奴婢瞧着竟像长了几斤的模样,娘娘呆在这屋子里也是无聊,不如带着皇子去榴敏园转转,这花儿可都开了。”巧儿听罢亦是来了兴致,扶了柳眉的手款款向屋外走去。待到了那上菱池旁,柔和的春风拂面,让人顿觉舒适安逸,就连祈云亦是咿咿呀呀高兴地挥舞着小手,霍巧儿慢慢地踱着步子,却在那柳花深处瞧见一片粉嫩的桃云,想来这时节正是桃花开的繁盛,便从奶娘手中接过祈云,向桃园走去,不过几步路就听到琴箫和鸣,仙乐醉耳,正是奇怪却见那桃林中央寂静之处却是有三个人,一席地抚琴,一立而吹箫,剩余一人着了杏黄的衫子,翩翩起舞间觉风华袭人,瞧着那举手投足,正是宜嫔苏紫馥,许是察觉有人近了,紫馥微微一偏头就看到了簇拥而至的霍巧儿。
瞬间丝竹顿停,三人齐齐行礼道:“参见淑妃娘娘。”原只以为那和乐的不过是寻常的宫人乐师,待走得近了才发现,竟是昔王和一位打扮亮丽的女子,脑中似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令她怎么也抓不住,这新进宫的嫔妾得宠些也不足为奇,却为何与这昔王扯上了关系,霍巧儿不动声色的笑道:“今儿个天好出来走走,不想就碰上了妹妹,还是妹妹兴致好些,找了这么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起舞,无怪乎皇上在宫中时尤爱妹妹舞蹈,如今让本宫撞上了,不置可否一睹为快?”紫馥低头微微一笑,浅浅说道:“妹妹不才,是姐姐过于抬爱,既然姐姐看得起,不妨一座观赏,这是妹妹新近编排的采荷舞。”说罢便令人安排好了矮几和席子,待那曲调一起,整个人又似先前一般舞动起来。
霍巧儿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不够美,却总有一种灵气让人想要去探索,她跳的舞很美,广袖轻展,罗衫飘摇,旋转舞动中笑得那么迷人,她轻轻转过头看向吹箫的昔王,一个没落的昔日帝王,她不曾有太深的印象,却清楚的记得那已死去的她曾为了这个男人……霍巧儿的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就是这里不对劲儿,她又飞快的向对坐的那名女子看去,竟是她,无怪乎她总觉得眼熟,这些年不见,她竟变了这么多。依稀记得以前的如意总是跟在她的身后,稳重中不失几分的俏皮活泼,如今却是静默的,连这欢快的曲子都衬的她忧伤,她不明白这个丫头为什么要去伺候昔王,总浅薄的认为与利益有关,毕竟她已死了,如意总要找个靠山,与其不知让什么主子折磨,不如到个闲散王爷身旁,起码衣食无虞,如今看了却是大不相同的,霍巧儿心中充满疑惑,待抬起头来,却见一舞已罢,那双明眸正幽幽的看着她,好似很久以前,那个看破世事却为情所困的女子,她也是这样的看着她,悲悯,还有淡淡的无奈。霍巧儿心中忽然涌现出不可抑止的恐慌,抱着祈云的手亦不禁松了,许是觉察到那温暖的怀抱逐渐远离,小小的孩童竟大声哭泣起来,惊得奶妈急忙接了过来,小心地哄着。
霍巧儿竭力压制自己荒谬的想法,有些慌张的去看孩子,祈云却是怎么哄都止不住哭,紫馥轻举莲步,走到奶娘身前道:“让我来试试,二皇子长的可真是讨喜,姐姐命好,还有儿子可以依靠。”霍巧儿有些怔然的看着她哄孩子,许是没了刚才的梦魇,现在看来竟也是十分的不像,是呀,那种女子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就能有人代替,只是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明亮澄澈,让她恍惚以为是了。又一阵清风袭来,将那满树的桃瓣洒洒吹落,巧儿蓦然觉得天色是有些晚了,小心将孩子抱到怀里道:“没成想妹妹也还有这样的本事,云儿向来是难哄的。”紫馥微微一笑,却是不语。霍巧儿又细细的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有些晦涩,道:“天也晚了,凉了,祈云是最受不得这冷风的,姐姐就先回去了,妹妹也莫贪这美景伤了身子。”紫馥微微福了福身,低声道:“谢姐姐关怀。”
霍巧儿听罢带着一众人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却又不放心的回头,却见如意将她扶起,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似是交情不菲,最令她吃惊的是苏紫馥的手竟是抚着肚子,满脸温柔的笑意,霍巧儿的心似瞬间跌进了冰冻,她竟是有了……
深夜,敏言宫中只燃了一柄烛台,昏黄的光仅能支撑数寸黑幕,霍巧儿斜倚在帐内,双目直直得看着那飘摇的烛火,费尽思量。她早就死了,她早就死了,她不停的告诉自己,那个女人早就死了,虽然她的魂依旧活在他的心里,虽然她的儿子是他的掌上明珠,可她从来没有担心过,不过是一个年幼体弱的儿子,他未必觉得他就适合做储君,将来鹿死谁手犹不知,蒙琉黛啊蒙琉黛,在你心中那皇位从来不算什么,可是他却是爱这天下爱这皇位,既然你先放弃了,那么我的儿子就比你的儿子更有资格坐上那自高无上的位置,可是那个女人呢,苏紫馥,她又凭什么,不过是个鄙贱的女人,凭着肚子里的孩子就想一步登天,休想,休想。即便这辈子没有他的爱,她这一辈子就让云儿取得皇位,若到了那一刻,蒙琉黛,我必让你的孩子死无葬身之地,让你们永远不能合葬!就是死,我也不允许你们在一起,不允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