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妈!”
其实事实已经成了这样,我再叫夏至慧妈,怎么都有些别扭。
可是,我已经习惯二十三四年了。
“闺女,你最近有没有空?”
我妈在电话那头叫得很亲切,倒是让我心里有些抵触了。
总觉得,这种时候她给我打电话,一定是有事。
但我不得不应了她的意思,问她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她在那头哈哈大笑,音乐系教授的声音果然很有穿透力。
我实在不想再应和她,直接进入正题。
“我们回来了,你猜,我们碰到谁了?”
我心里一紧:“你们,碰到谁了?”
“是你左叔叔和罗阿姨!”我妈在那边兴奋得不行。
然后,我就直接抬头,看着已经坐回座椅等我打完电话的左思诌。
平心而论,我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关于这类的消息。从海南回来之后,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好好工作。
“所以妈,我现在在上班,等周末回家跟你说好吗?等我周末回来听你详细地说。”
实在尴尬,我又不能当着左思诌的面,过分拒绝,万一他要知道这事儿,那就尴尬了。
“行!你还在左氏上班?”
“是啊!我现在在左氏。”我再次看了左思诌一眼。
他冲我轻轻笑了一下,哪里有半点总裁的样子。
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小伙儿。
“那好,你先上班,回头我再和你说!”我妈挂电话前,还不忘嘱咐一句,“一定要回来啊!”
“好!”
挂上电话之后,我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向左思诌。
他再次起身,指了指旁边的待客的沙发:“坐吧!我正好有事问你!今天不着急工作。”
我有些慌,他的表情告诉我一定有事!
果然,左思诌主动给我倒了一杯水,他很瘦,比纪焕楠瘦一些,所以看起来斯文而且绅士。
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他泡的茶,连声道谢。
“这茶还不错,是纪总上次送过来的!我一直放着也没怎么喝,味道很好。”左思诌在我旁边坐下。
我差点没端稳杯子,不知道他现在提起纪焕楠是几个意思。
“左总,你不是要跟我聊工资的事情吧?”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口。
左思诌微微一笑:“不,不是公事。虽然你刚回来,我就问你这问题,是有点太着急了。但是,如果再不说,可能越往后,就越说不出口。”
左思诌突然这么严肃,我后背一层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左……”
“你先别说话!”左思诌头一次这么冒失。
他额头上的抬头纹稍稍深了几分。
“我只是跟你说说,我对你的感受……”左思诌轻轻喝了口茶,和我杯子里的茶叶一样,“我认识你很久了,但你可能不知道我。”
心脏骤停,我看着他,瞪大眼睛,觉得一切太可怕了。
结果左思诌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父亲和顾伯伯认识很多年了,经常有聚餐。那时候我不爱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就坐在我爸旁边,看他推杯换盏。一开始我不愿意参加这种饭局,但某一次,我看到了一个小姑娘,跟着她爸爸,特别乖巧,比我小四五岁的样子,那会儿,我大概十七八岁了,她在上中学……”
耳朵里,就听到嗡嗡嗡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
我没什么印象,但我的确经常跟着我爹参加这些饭局,特别是高中以前。
但我通常都不会太过在意周围的人,只是默默地吃饭,默默地把我爹跟得紧紧的。
“所以?”我看着左思诌,对他的眉眼也不是特别熟悉。
难怪,难怪之前跳槽的时候,左思诌主动要要求我到左氏上班。
当时我还觉得,他是因为王冕,为了挖王冕过去,然后就顺带把我带走。
结果现在成了这样,我一下子就觉得柳暗花明。
全都是套路!
“左总,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笑了笑,“其实我到左氏的原因之一就是王冕!他是我师父,也是我战友。虽然不知道他最近出了什么毛病,但是我……我一毕业,工作方面就是他带我的,你也知道,小女生嘛,总会有这种崇拜感的,所以……我可能……”
王冕啊王冕,不好意思,我现在只能拿你当挡箭牌了。
回头一定感谢你一万次。
左思诌表情依旧:“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会躲闪,你知道吗?”
“我……”我百口莫辩。
但我的确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毛病。
“这段时间,你也应该考虑清楚了,自己的人生该怎么抉择,我相信你是很聪明的。如果你想搬家,不想被不该打扰你的人打扰,我可以帮你安排好……”
“左总!”我站起来,“不好意思,如果下次再聊这种私事的话,那么麻烦你批准我辞职先。”
说完我朝他鞠躬,转身走了出去。
格子间里的同事,一个个看着我,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我有些无语,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去管他们,好好工作。
只想存钱,然后搬家,远离纪焕楠,远离纪芸芸,远离夏至慧。
我还想,找到我的亲妈!
为什么我爸会离婚?为什么他会娶夏至慧?
而且还是生了孩子的夏至慧!
这些问题对我来说,无疑就是难题。而且这些问题都够烧脑了,我也不想去在乎别的问题。
结果,那天刚下班,我妈就打电话来了。
她说已经约好了,不用等到周末,说是要谈谈建立关系的事情。
以前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妈老是不待见我,而且还总想着把我嫁出去。
现在我想通了,她这是不想看到我这个……
给她添堵的人。
“妈,我和左思诌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从电梯里出来,我开着自己的车,往小区里开。
我妈在电话里又是一阵尖叫:“你能不能懂事点,你知道你爸现在为了你的事都操心成什么样了?你一点也不知道关心家里的人!你……你……哎呀,我要死了……”
我觉得特别搞笑,如果她的学生,看到她这样,还会觉得她是教授?
呵呵……
“妈,如果你真的要死,你就去吧!”我突然握紧方向盘,“我在家开车,回头有空再和你说!行吗?”
虽然我用的是问句,但我还是直接挂了电话,不等她回答。
那一瞬间,我真的特别狠心地想:反正她不是我的亲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对她言听计从,要顾忌她的感受。
五分钟之后,被我扔到副驾驶的电话响了起来。
瞥了一眼,竟然是我爸!
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把车停在路边就接了起来:“喂,爸爸?”
————
四十分钟之后,我在医院里,整个身子都是冰凉的,全身都在颤抖。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是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爸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打了我一个耳光。
呵呵……
这是第几次?
他为了这个和我毫不相干的女人,打我!
我无法辩驳,无法争执,更无法反抗,只能忍受着。
因为,夏至慧正躺在病床上抢救,我就远远地看着。
其实,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尽管我没那么希望她醒过来。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冷漠无情的味道。
它弥漫着生离死别,弥漫着所有人的忧愁,或许有喜悦,比如有新的生命到来了,所以喜悦。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忽然就想通了。
活着的时候这么拧巴,难道要等到死?
“爸!”我走过去,看着我爸,尽管于心不忍,但我还是开了口,“我和纪焕楠,在一起,但是同时我们各自独立。并不干扰对方的工作。妈整天挖空心思让我相亲,我真的……不喜欢左思诌。你也知道,感情的事强求就不好了,就像你当年不是也挺喜欢我亲生母亲?为什么又要娶一个回家?”
我笑得很冷,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冷的冷笑话。
“瑶瑶,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做?”我爸眼角都是泪水和疲倦。
我上前一步:“不管怎么样,爸,这个人,我要定了。”
他看着我,久久地,不说话,然后扬起巴掌,也没有落下。
那几天,我妈住院,我下班后就来守着。
医生说,她要是再扎准一点,那把剪刀就插进她心脏,一命呜呼了。
我呆愣地看着她,我不听她的话,她倒是很听我的!
纪焕楠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见到他阴沉着的脸,其实我是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来。
后来想通了,夏至慧是他母亲,他过来,是应该的!
我主动让了位置,然后冲他点头。
好几天不见,他应该是才从海南那边赶回来。
正要出去,纪焕楠开了口:“怎么回事?好好的,她为什么拿剪刀戳心窝子?”
这语气还算友好,但我已经没有了耐心。
“报告纪总,那是因为我不去相亲,她始终要把我当成相亲的,嫁出去的,不,嫁不出去的!所以……”
“所以,一气之下,让她去死?”纪焕楠挑起眉毛,往病床上看了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