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焕楠眉头蹙了蹙，拉过夏至慧的手，就把它扔到一边。

　　他还是在怪她。

　　夏至慧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也没计较，坐到纪焕楠旁边。

　　他脸上带着疲倦。

　　今天不忙了？

　　如果不是这样闹一闹，他是不是也不会抽空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

　　“爸爸！”一声稚嫩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转眼，二傻子已经跑下来，冲到纪焕楠面前，搂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噌：“爸爸，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委屈的声音让我想把他抓过来打一顿。

　　就知道装可怜！

　　纪焕楠把他抱在腿上：“你逃学还有理由了？回家多写几篇作业！将功补过！”

　　“啊……我不！”二傻子挣扎着从他腿上下来。

　　但他非但没放手，反而侧头在他小脸上用胡子磨了几下。

　　吓得二傻子直叫唤。

　　这一幕，让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在外面的女人，也要分享这一份幸福和爱。

　　吃过早饭，纪焕楠陪老黎坐着喝茶。

　　难得的清闲。

　　夏至慧一直都给纪焕楠端茶倒水，一直没停过。

　　当年，她离开纪伯庸，怎么就没有考虑过纪焕楠的感受，现在想要弥补？

　　于事无补！

　　和纪焕楠，我没们没有婚礼，就很早之前，拿了结婚证。

　　我不是什么追求浪漫之人，但现在想想，如果真的离婚了，连最重要的回忆都没有。

　　现在想想，自己已经快三十了，小半辈子，都已经成了过去。

　　之后，我们一家三口准备回去，老黎当着我的面跟纪焕楠，很直白地说，不准让瑶瑶再赌气回这里。然后让我把开过来的车子就放在家里，坐纪焕楠的车回A市。

　　父爱如山。

　　车上，我也什么都没问。

　　本想着等二傻子不在场的时候，才跟他好好谈谈。

　　但没想到，他倒先开口了。

　　“冷静过了？”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我给你机会，你最好坦白从宽！不要等到纸包不住火了，才告诉我！”

　　纪焕楠脸色沉了下去，干脆把车停下：“你来。”

　　让我开车？

　　事实上，我们昨晚都没有休息好。

　　“你的88V67呢？”我想到在街上看到那辆车，现在一想，心里又开始拥堵。

　　早上的那点美好，全给毁了。

　　“好！”

　　换了位置，我专注地开车，但心里有事儿，开得也急躁了些。

　　好在路不长，两三个小时的事儿。

　　刚到小区门口，事务所就有个律师打电话过来。

　　一般情况下，他们能解决的问题和案子是不会找我的！

　　“喂？”我停好车，接电话的手都在抖。

　　“黎姐，有人在事务所闹事！非要见你！”

　　我太阳穴一跳：“谁啊？没事到事务所闹事？”

　　“是……是冲着你来的！”

　　What？

　　脑子白了一阵。

　　挂上电话，我转头看着纪焕楠：“你的88V67呢？我用一下，这车你得用！”

　　纪焕楠看了一眼右手上的表：“我送你去？”

　　“二傻子还在呢！那边不方便带他过去！”

　　其实我就想知道，那车现在在哪里。

　　他朝后面看了一眼：“你就开它过去，我暂时不用车！”

　　说完他把二傻子叫下车了。

　　关车门的声音震得我心烦意乱。

　　开着车到了事务所，看到门口的那辆88V67，脑子瞬间炸掉。

　　急忙下车，里面已经大乱。

　　拿着钥匙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一堆律师围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做什么？”我进去，“门口的车子，谁的？”

　　那女人背对着我，肩膀一抖一抖的，看不清她的脸。

　　几个年轻律师见我到了，赶紧过来：“黎姐，她……”

　　我皱眉，觉得这背影越来越熟。

　　走过去一瞧，是她！

　　卖花的那姑娘！

　　也就是现在在纪焕楠家做前台！

　　她来了这里？

　　88V67，是她在开？

　　她看着我，满脸的眼泪。

　　一个大胆的猜想到了我心里，越来越纠结。

　　“终于来找我了？”我笑了一下，“出来，上车！”

　　其实，我心里抖得厉害，也怕得厉害。

　　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在等着我。

　　但除了面对，不想拖着。

　　陆小觅跟我说过，再不济，也是两败俱伤。

　　我处理过那么多离婚案。

　　难道还要着手我自己的了？

　　走出大门，我看了眼88V67，直接走过去。

　　这辆车子，有很多记忆在里面。

　　心中难受。

　　“钥匙拿出来！”我朝她说了句。

　　她满目泪光，站着没动。

　　“怎么了？你还委屈了么？闹事都闹到我事务所来了？”我盯着她，尽可能不让情绪崩掉。

　　她今年多大？

　　十八九岁？

　　还是二十出头？

　　而我已经过了嚣张跋扈，动不动就出手的年纪。

　　心里已经清楚了，心照不宣。

　　她看着我，双眼跟记忆中的清澈已经有了差别。

　　“钥匙。”我微笑着看她，“或者，你想我们站在路边谈？”

　　她愣了一下，从包里拿出车钥匙给我。

　　没那么大气，一把夺过，解了锁。

　　她也跟着上了车。

　　“说吧！到我事务所，是要打官司？”我心平气和。

　　“我叫陈媛。”她开口，眼神落寞，“家里穷，我很小就出来卖花。我命运的改变自然就是，碰到了你和纪总。他给我的那张名片，让我有了今天！”

　　我无力地往后，靠在座椅靠背上。

　　“恩将仇报么？”我冷笑。

　　做母亲之后，心平气和多了。

　　内心的波澜壮阔，已经留在了前几年。

　　“你以为我没有努力过么？”陈媛盯着我，“到了纪氏，他也没有格外照顾我，只让人带我，从最基础的学起！起初用电脑都不会，更没有自信接各种电话。连签收快递都手抖！”

　　“这也不是理由！”我深吸一口气，“在我开事务所之前，也一路学过来的！这点苦都不吃？”

　　陈媛笑：“不，这不是吃苦的问题。而是纪总太优秀了！我一个小人物，他看到我，会主动点头，打招呼，起初还问我会不会不适应。”

　　“他是老师！”我直接四个字打发掉，“对能力弱的学生总是习惯性地多关心一些！”

　　陈媛笑了一下，很冷静，却也有些卑微：“我有他的孩子了！他也是这么对他每一个学生的么？那岂不是儿孙满堂？”

　　空气突然凝成了块，无法呼吸进入鼻腔。

　　儿孙满堂……

　　所有学生……

　　“所以，他把车子给你了？当作赔偿？”我故作镇定，“他年纪应该比你大很多，你再小点，他可以做你父亲了！我不劝你什么！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那么需要等到我和他离婚，至于离婚，恐怕你还是得让他主动找我签字！毕竟，我和他的孩子，已经上学了，而你，就算怀孕是真的，那，也还没有出生，早着呢！”

　　这话说得我心里边一抽一抽地痛。

　　怀孕。

　　我亲手触碰过的案子，里面也有类似这样的案例。

　　一般，我会劝告小三儿，说这孩子生下来对你没好处之类的芸芸，或者，我会冷静地，作为局外人，分析这件事的利弊。

　　但是轮到我自己，无疑是天大的打击，终于，我自己也成了当事人。

　　没有任何悬念，我溃不成军。

　　甚至，我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纪焕楠怎么会做这种事？

　　遥记得，我大学刚和他谈恋爱那会儿，最多不过就是亲吻，直到我们分开后，再次相遇，在酒店里，才真的在一起。

　　那时候，我们也都是成年人了。

　　他不是个会自乱阵脚的人，更不是这么乱来的人，我应该相信他。

　　“瑶瑶姐！”陈媛叫我，“大家都是女人，你给我一条活路吧！我知道纪总爱你，但是我也很爱他！我知道你们很多年了，我也知道当年你们在一起不容易！你是律师，你想收拾我的办法有很多，所以我不敢跟你斗！也斗不过你！你……”

　　我心里一阵窝火，此时不应该是我两巴掌呼过去么？

　　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那纪焕楠是什么意思？”

　　“他……他说，他说……”陈媛忽然有些紧张，“他说，让我给她时间！”

　　去他的时间！

　　“那你何必来找我？不如我帮你把他约出来，我们仨好好谈谈？你认为，你除了比我小几岁之外……有什么优势？”

　　我不是蔑视人，而是客观地分析事情！

　　“不不不，我怕他！我不想见他，我在和他吵架！”陈媛一口拒绝。

　　“既然不去，那你是不是可以下车了。”我摸了摸88V67的方向盘，“这车虽然陈旧，但是，我习惯了，舍不得给别人，就算扔在车库里等它废着，我也不想给你！姑娘学过律法？教你一条，这车属于我和纪焕楠的共同财产，他没资格送人！只有使用权！请你下车！”

　　陈媛脸色变了，却迟迟不肯开门。

　　我看了一眼她的小腹：“不然，你跟我去我家？我不介意添一双筷子！”

　　“算你狠！”陈媛等我一眼，“我们走着瞧！”

　　我耸肩。

　　然后，开着这辆车，往家去。

　　纪焕楠的那辆，就停在门口好了。

　　他看到我开这车回去，会是什么表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