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声巨响灌入耳朵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纪焕楠伸手把我护在了怀里。
然后，世界，静止了……
整个身体受到了剧烈的损毁，我闭上眼，什么都不敢看，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黑暗。
……
睁开眼的时候，我躺在医院里。
四下是白色的墙壁，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子。
绝望，无尽的绝望，我四肢打着石膏，完全不能动弹。
视线一开始很模糊，满眼都是白色，慢慢的，我也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啊！醒了！醒了！这个死丫头！”夏至慧突然出现在我上方，挡住了一部分天花板。
很快把我视线填满。
我口舌干燥，浑身被砸毁般的疼痛，连嘴都张开不了。
紧接着，我爸，老黎把我妈拉到一边，自己过来，和我妈做了同样的动作。
一边看着我，一边叫医生护士。
眼里蓄满了泪水，却一直包裹着没有掉落。
我，唯有心脏，在一下下，或微弱，或缓慢的跳动着。
纪焕楠！
我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
他呢？
他人呢？
我很想问，可是，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嘴都想不开，其他地方也动不了。
泪腺都已经坏死的感觉，流不出眼泪，只能心里干着急。
医生护士来的时候，他们把我一阵折腾，又是翻我眼睛，拿着电筒。
又是让我张嘴……
我呆呆的，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却没办法开口。
只能像一个木偶，任由他们摆布。
心里难受得要命，纪焕楠，他怎么样了。
出事的那一瞬间，我记得很清楚，他把我护住了。
然后就是激烈的碰撞和失重。
想到那个场景，我无法不失控，无法淡定。
可我就是开不了口，就是，发不出声音。
不知道他们在我身上折腾什么，我动不了，只觉得很痛很痛。
身上痛，心里，更痛。
我想知道纪焕楠的下落，我想知道！
我妈过来的时候，我想抓住她的手问她，纪焕楠在哪里，他有没有事，可是，我的手动不了，嘴动不了，哪里都动不了。
心里一阵阵地痛。
焦急，失控，毫无办法，找不到发泄口。
……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视线陷入一片黑暗，无尽黑暗。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画面，折腾着我的心脏和大脑。
我睁不开眼，满脑子都是纪焕楠，眼前除了黑暗就是那个可怕的画面。
就像一个梦魇，一直不停，无休无止地缠绕着我。
不肯给我清净。
很害怕，很想推开它，走出去。
可是没有办法，我根本就无能为力，没有那个可能摆脱他！
我能听到他们叫我的声音，能听到我爸抽烟声，叹气声，能听到我妈一遍遍骂人的声音，不停地埋怨，唠叨，叫我的名字。
可是我的眼前一片黑暗，睁不开眼。
要么，就是那个可怕的画面。
黑暗，和那个画面，我选择了后者。
因为，那个画面里有纪焕楠。
我很想看清楚，之后他去了哪里，可是每当我要看到车子翻滚之后停下的那一瞬间，画面就戛然而止。
又是无尽的黑暗，或者，反复播放那个画面。
纪焕楠，你在哪里，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我看她，不是无法醒来，是不愿意醒来……”
朦胧之间，我听到了，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声音。
然后，我便感觉到有人对我说着什么，说着什么……
“刘医生，能不能把她……让她把那个男人忘了？”这是我妈的声音。
我本能的拒绝，想要开口，想要摇头。
可是，一切都只是我想要。
“好！我试试！夏女士，我们要签合同！”是一个很娘的男人在说话。
我又是一阵拒绝，可是……
开不了口。
眼前一片黑暗……
纪焕楠，到底，在哪里……
有没有，出事……
————
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身上的石膏已经拆得差不多了，手上打着吊针。
脑子，清醒。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知道自己出了车祸，可是，怎么出车祸，为什么出车祸，完全想不起来。
“妈……”我口干舌燥，喊了一声。
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就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声音太陌生，也太奇怪。
我妈听到喊声，踉踉跄跄走过来看着我，激动地反复确认我已经醒了，然后开始叫医生。
我想问她什么，可是什么都问不出口，不知道该问什么。
我知道自己出了车祸，可是，我并不会开车……
并不会！
“妈，我……多久了？”我选择问了这个问题。
我妈盯着我好一会儿，然后开口：“两个月……快两个月了！”
心里一惊，我竟然昏迷这么久？
我是个大学生，马上就要毕业的大学生。
一定耽误了课程。
“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没关系，你醒来就好！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她笑得很开心，一直笑一直笑，都快笑出了眼泪。
我心里有无数疑问，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
出院的那天，我们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吃了顿好的。
我瘦了很多，本来以前，脸上还圆圆的，现在已经瘦成了瓜子脸。
但，我的心里，是空的。
总感觉有个地方缺失了什么。
按照我妈的意思，是我睡了很久，所以想太多。
休息一段时间，散散心就好了。
我信以为真，也没觉得有什么。
直到不久之后，我拿到了毕业证。
A大毕业证。
其实拖了这么久的课，幸好我妈是学校的老师，我爸也有那么点关系，让我补考轻松不少，然后顺利毕业。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心情，我竟然想学车。
我变得不爱吃肉，也不爱荤腥，喜欢清淡和简单的东西。
心里，一直空荡荡的，没着没落。
学车的事，我妈起初不同意，还是我自己求了我爸很久，他终于松口。
说我没有因为车祸而有太大心理阴影，反而愿意学车，是一件好事。
再加上马上要找工作了，学车是必要的。
于是，我就学了开车。
再后来，我找到了工作，有一个很好的师父，王冕。
我爸偷偷给了我一些钱，让我去买车，说是一个人在A市，也方便。
我妈虽然是在A大教书，但她课少，一般都在我自己的家，C市。
很少去学校。
从那以后，我便开始了上班生活。
心里那块缺失，一直在那个地方，不深不浅，却一直都存在着。
直到，直到我上错车，再次遇到纪焕楠。
那已经，是车祸两年多以后的事情了……
————
啪嗒！
一声响指，我睁开眼。
满脸的泪水。
刘医生翘着兰花指，微微皱眉看着我。
他的助手进来，给我递上一杯水。
“你怎么样？”刘医生问我。
我有些不安，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很累，很疲倦。
尽管，刚才我一直躺着。
但是真的累到我立马能睡着。
“我没事！”我坐起身，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进去。
几乎是一口，就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了。
太累了！
我依然不知道，车祸过后，纪焕楠去了哪里，怎么样？伤重不重……
确实，我和他，没有吵架，没有矛盾，很相爱。
但就因为我妈，当时给的理由是，他是我老师，所以把我关在家，不让我见他，不让我跟他在一起。
现在我明白，是因为，他是她亲儿子。
可是，我，和他……
我们当时，就像神仙眷侣。
“刘医生，谢谢！”我下床，忍着疲累。
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纪焕楠，抱抱他，听他说话，也让他听我说话。
心事太多，想说的太多。
可是我不能，不能去找他。
算了吧，我安慰自己，既然已经答应过我妈，那我便说到做到。
从医院出来之后，我没有跟我妈一起回C市，没有回家。
而是一个人去了我租的房子。
那个，被纪焕楠这个疯子买下来的房子。
一个人得多无聊，才会买一套房子，然后顺便把隔壁也买下来。
恐怕也只有纪焕楠有这个闲钱。
打开门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屋内干干净净，窗明几净。
尽管我很多天没回来，但是被收拾得一丝不苟。
没出息地，跑到卧室，趴在床上，哭了。
放声大哭。
委屈也好，发泄也好，难过也好，不知所措也好。
我已经再也控制不住了。
嚎啕大哭。
一只手落在我背上，一下下拍着我的后背。
“瑶瑶，怎么了？”
是纪焕楠！
我一愣，转身起来，抱着他就开始哭，比刚才还要痛快地哭！
“纪焕楠……”我说话抽抽搭搭，“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哇……”
抱着我的人，身体一僵，一下下地拍着我的后背。
“纪焕楠，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可是……”我的心揪着，太痛了，“可是，你是我哥！”
“我不是。”他声音很沉，“从来都不是！”
呵呵，呵呵……
我一把推开他，像是疯了一样，“你出去，你给我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