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卡和她未婚夫之间的误会很快解开了,原来她的未婚夫要向她求婚,所以联络了许多朋友想要策划一场完美的求婚仪式,没想到因为纳卡的误会而不得不解释给她,本来浪漫的事情弄成了一场乌龙。
纳卡轻轻叹一口气,坐在我家沙发上敲着自己的头“我真是太蠢了,自己毁了自己的求婚!”
但她没有失望,因为她开始明白了信任的重要性,
两个人在毕业后回到清迈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小芒作为特别邀请的童子拉着纳卡的婚纱,迈着正步走在红毯上,像模像样极了。周围的宾客都连声夸赞着小芒,我和江琛不约而同默默地挺直了身子。
看着纳卡手上那颗钻戒,我轻轻地在江琛腰上拧了一把“喂,她的比我的大!”
江琛瞄了瞄我的胸部“不,我觉得你的大。”
“……”
“妈妈,快看!”
小芒拿着一个大大的红包跑了过来,眼见着要扑到我的怀里,却被江琛一伸手拎了过去。“小子,不是告诉过你了,不许抱妈妈了么?”
小芒露出两颗小虎牙,垂头丧气道“知道了,那是你的女人嘛。”
江琛满意的哼了一声,把红包拿过去拆开,然后摸了摸小芒的头“这钱给爸爸,允许你抱妈妈三秒钟。”
我“……”
一直在港城和清迈之间穿梭,小芒熟练掌握了三门外语日常的口语,他的学习能力很强,江琛会和他一起用模板建造房子的模型,他总是能出乎我们的意料,耐心又细致。
江父每每见到都不住的点头,道一句“不错,我江家的事业后继有人了。”
我没有对他寄予什么特别的期望,江琛也是,我们只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将来拥有自己热爱的事业,也找到自己爱的人。
这些听起来都不难,却恰恰是最难的。
现在的父母已经习惯于给自己的孩子从小就贴上标签,如果偏离了自己的期望,必定被认为离经叛道,罪不可恕。然后苦口婆心,痛心疾首的,拿自己多年养育的辛苦换取他们的‘恍然大悟,浪子回头’。
我不想成为这样的刽子手。
奶奶是在三年后一个安宁的午睡里离开的,她没什么亲属,我和江琛穿着至亲的守孝的丧服送了她最后一程。小芒衣服上也别上了一朵白色小花,他不知道为什么奶奶不能醒过来了,还在不停地问我“妈妈,奶奶睡着了。”
“是的。”我吻了吻小芒的额头,悄悄流下一行眼泪“奶奶睡着了。”
丧事结束的三天后,我接到公证处的电话,奶奶将她的这两座古城的房子遗赠给了我。挂断电话的时候,我似乎能看到那个蹒跚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到公证处,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一定微微笑着,伛偻的身形丝毫不能影响她的魅力。江琛将我的头埋进他的肩膀里,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没说什么话。衣服上阳光的味道混着好闻的香水味让我渐渐平静下来。
我们在自己的屋子里住着,将奶奶的屋子继续出租着,把租金捐给清迈的慈善机构。于是看着有缘分,没有缘分的租客,来来回回,好像是人生的皮影戏一般。
转眼间,小芒已经到了要上学的年纪,无法再像现在这样,在港城住一段时间,然后再来清迈住一段时间,于是我和江琛决定要让小芒自己做选择。
“小芒,你想一直生活在港城还是清迈?”江琛蹲下身子,和小芒现在的身高几乎一样。
小芒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是清迈啊。”
我惊喜道“为什么?”
这个给我了很多成长的城市,邓丽君深爱一生的城市,如果小芒选择这里,我自然很开心。
小芒故意露出一副吃醋的模样,看着我和江琛“因为这是爸爸妈妈遇见的城市啊。”
是啊。
我是在清迈遇见你的,江琛。
很多年后,我和江琛走在清迈的街头,偶然走进一个画展里。
那是一位美籍在泰国清迈定居的画家,他去过许多地方,几乎跑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毅然决然的留在了清迈。
他的画风格迥异,可以看出他笔触的蜕变,从青涩幼稚到渐渐成长,迷茫纠结,然后清醒。走过长长的画廊,我似乎看到了他的一生。
长廊的尽头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他安静的坐在那里,直直的看着最后一幅画。我走过去,然后在看到那副画的时候愣在了那里。
那副画。
Toie蹲在高高的路灯下,背景是一片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他蹲在那里,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白色的T恤被拉扯出好看的弧线,落幕的阴影打在他的身侧,而在他的身后,那些来自不同光源交错的影子渐渐拼凑成一个填不满的空洞。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我和江琛亲眼看着的,toie站在马路对面,酒吧门口。他和那个人的拉扯,以及停滞。许久之后,他转身沿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画的落款是KV。
应该是画家的名字,我试着问他“打扰一下,K先生,请问这幅画您售价多少?”
我看过他其他的画的标价,没有贵的离谱,也没有营销炒作,进来看画的人也并不多。
他微微转头看向我,蓝色的瞳孔深邃的像是一汪海洋。
“sorry,这幅画是非卖品。”
K先生轻轻伸出手,他的手指上有着厚厚的茧,甚至有一些洗不掉的颜料染得混成一团的颜色。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身高很高,却始终没办法触摸到toie的身形,又或者他只是有那样一个动作。
我似乎看了一帧又一帧的慢动作一般,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他是我的缪斯,是我此生唯一的爱。”
于是我知道了,toie说的画家,也就是我眼前这个人。
K先生作为背包客去过许多地方,他爱自由爱艺术,却从来没意识到自己也爱上了一个人。
他们相识在非洲,toie骨子里的反叛因子唯一肆虐的时期,就是瞒着自己的父母参加国际红十字会的时候。Toie不怕吃苦,他熟练掌握各种应急的急救措施,他似乎马上就要找到自己对这个世界奉献的意义所在。
如果不是遇见K先生的话。
有些遇见是一场重生,如我。有些遇见是一场灾难,如toie。
K先生生性风流,常年的漂泊让他对感情不过是空虚寂寞时候的填补,无论是toie,还是那个被几次捉奸在床的模特。
他只在乎感觉,toie对他来说是新鲜的一款,而他却是toie在黑暗里的光。一开始的不平衡,让toie走在爱的天平上,只会越来越吃力,却偏偏尝过了希望的滋味,已经无法再甘心回去。
K先生什么都不知道,因为toie给他的,全部都是包装好的爱,没有负担,享受起来舒服且习惯。
他记得toie不喜欢他去酒吧,很多次toie都在舞池里把他从艳舞女郎旁边拖走,toie的眼神在那个时候会变得认真且严肃。那是K先生觉得突兀的部分,他不喜欢toie的过度约束和死缠烂打。
所以在街头路灯下,他们撕扯着,一巴掌打在了toie的脸上。
他悻悻的走掉了,却不经意的回头,看到了这幅画面。
他的心似乎受到了重重的一个钝击,闷闷的痛让他觉得心里发堵。那之后,他继续泡吧,和不知名的女人上床,却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周围,似乎无比期待再看见toie严肃又认真的表情。
他最在乎感觉这种东西,于是用尽手段将toie重新追回来。可是本性难移,安分了几天的日子,继续因为平淡而倍感无聊。Toie时间不多,陪他的时候更是少的可怜。
所以在toie准备向他求婚那天,跨年夜,他和那个模特上了床。他享受那种感情上的刺激和心里的多重感受,他捉摸不清自己内心的感觉,却无比的享受于这种感觉。
Toie自杀后。
K先生撕碎了报纸,然后才在自己不曾在意的细节里发现掩藏在看似平和的皮肤下,溃烂的伤口。
Toie的父母对他的束缚,让他每一天都想尽办法出来与他约会,却无果。Toie想要做变性手术,自己不过是当他的玩笑话。Toie的一丝一缕似乎都已经和自己捆绑的牢不可分,却被自己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K先生想到那天酒吧前,高高的路灯下toie暗淡的身影,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早已如此深爱他。但是这世间能幸运的明白的人又有多少?
我想到toie最后给我发的那一条短信,他说,tarat,你比我幸运。
K先生将他记忆里经久不灭的那幅画面画了出来,他给它取了名字,叫做unfortunately(不幸)。
他断绝了所有人的来往,每天卖掉一幅画,换一束玫瑰来到toie的墓前。把钻戒放到toie的墓碑上,然后一起喝下一杯酒,坐着看着天上的云层层叠叠的过。
却再也不是见过的那一朵云。
江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他轻轻靠在我的耳边说一句“小芒要放学了,回家做饭去了,老婆。”
K先生微笑着看着我“你们都是幸运的那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