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眨着哭肿的双眼,不敢置信的问:“哥……你真的要我再见她一面?!”
看到常皓天居然还气定神闲的点了头,她忍不住怒意横生,气急败坏的冲到他的身前,不顾一切的抡起拳头就往他的胸膛招呼。
“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能这样逼我……”边捶打,她边痛不欲生的悲泣着,她不想去面对那个可能是志文出轨的对象啊!
常皓天这才轻搂住情绪激动的玉如,“玉如,你就尽力的发泄吧!一次发泄个够,别再这样天天以泪洗面,哥会不忍心,要是志文地下有知,他也会不舍啊!”
玉如却忿忿不平的推开常皓天,“我已经不信你、你们了……”
“玉如,哥答应你会处理志文的事,你得给我时间。但那女孩……我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她跟志文完全无关,她只是……”常皓天顿往,思考了一下,“她的功能应该只是作为你情绪上发泄的一个出气筒、受气包罢了,你别想歪。”
玉如这才止住悲泣,眨着雾蒙蒙的泪眼凝望着常皓天,“我、我听不太懂……”
常皓天神情肃穆的走到玉如的身畔,悄悄附在她的耳边低语,“玉如,你以为志文出事真的是意外吗?”
玉如整个身子为之一震,却在她张口出声前被常皓天制止了。
“别——王如、你听好,为了不让太多人知道内情,我要你这阵子将全副的心力都放在跟那女孩斗气上面,至于志文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常皓天低声说明,“不过,他们既然能对志文下手,十有八成是已经潜到我们的身边,我们得格外留意,更要提防那群老人。”
玉如闻言,像是吓了一大跳,立刻扫视身旁那些一直跟着他们办事的弟兄,眼中浮现警戒的神色,并赶紧继续做出掩面悲泣的模样,却压低嗓音问出心底的疑惑,“那女孩是哪边的?”
“我昨晚已经查清楚她的身家背景,她应该只是个圈外人,不小心闯进我们的生活圈,刚好让我们拿她当作挡箭牌,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我决定这阵子就利用她来帮我们大伙调剂一下无趣的日子!”常皓天说这话时是面无表情的,就像甄琴对他而言,只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但莫名的自他的内心深处,却隐隐传出一种像是想要抗议的感觉,可这样奇异的感受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那她会不会大无辜了?”玉如到底是个女人,心肠比较软,多少会站在他人的立场做考量。
常皓天却像是突然看到鬼,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狰狞,“无辜?!那你以为你就不无辜吗?我难道不算无辜?还有志文呢?他不无辜吗?”他语气不逊的连问了数个问题。
玉如赶紧假装低头擦眼泪,趁势捶了他的肚子一下,再悄声提醒道:“哥,你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在她的记忆里,常皓天一向冷静,绝独不会为任何人事物而变得激动,这也是他会成为他们这群人的首脑人物的原因。
常皓天这才深吸一口气,掩饰性的抓抓头,轻声低语,“你看,都是志文的事让我变得、心神不宁。”
是吗?玉如却不是这么容易打发,她忍不住多看了常皓天一眼,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期待的神色,奇怪!她的哥哥是在期待什么啊?
但她知道,她哥绝对不是在期待抓到害死志文的凶手,因为,他脸上那抹期待的神采就像……有什么好玩的事即将发生般,这可是前所未见的。
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玉如第一次在沉志文出事后,放下悲伤的心情,开始对其他事物有了好奇,但她知道她是不可能去问别人的,只因常皓天刚刚才告诉过她,近日得“保密防谍”,不能对身边的人吐露心事。
唉!她只能靠自己去寻找蛛丝马迹了。
虽然有点难,不过没关系,王如有点坏心的想,反正她哥说那个多管闲事的女孩可以成为她的出气筒,那她只要任何时候心情不爽,就将那不悦的情绪全都出在那女孩的身上好了,谁教她要自己送上门来!
算那个叫甄琴的女孩活该倒楣罗!
***
甄琴满怀信心,抬头挺胸的站在常皓天家的大门口。
在她的内心深处,她已经深深的认定,就在今天,她将会正式成为玉如的好朋友,代替沉志文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至于照顾的期间要多久呢?
呃——目前会是全职性的啦!她会尽量二十四小时陪在玉如身边,等她必须回到阿娇姨的公司上班时,玉如的心情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她就只需偶尔找个借口去陪陪玉如,不必再分分秒秒的陪着她了吧?因为……
阿娇姨在平常可是把她管得死死的,除了工作时间,阿娇姨家里的杂事也全都是由她一手搞定;只不过这阵子,阿娇姨出国去张罗资金,她才暂时得以自由。
嗯!这正是甄琴心中所打的如音心算盘。
“铃钤钤!”好不容易等到约定的时间,她中规中矩的按下门钤。
而那大门几乎可说是在她按下门钤的同时被打开了,开门的人正是常皓天!
事实上,他从一大早就在这里恭候她的大驾了。
“你居然给我现在才到!”一打开门,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甄琴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门日,他立刻克制不住的发起飘来。
“咦?”甄琴被骂得有点莫名其妙,她怀疑的举起手,看向腕上的廉价手表,再蹈起脚尖,透过他厚实的背,看向那挂在屋内墙上似乎颇有价值的挂钟,
“我很准时耶!”
她的手表与墙上的挂钟,现在统统指着——中原标准时间十点整啊!
其实,她没那么准时啦!
由于兴奋过度,她早就到了。
只是,“想到要给玉如一个好印象,甄琴特意在屋外的大马路上走了快两个小时,好不容易盼到时间接近,她才来按门钤的。
“准时你的大头,”常皓天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因等待她过久,甚至兴起她或许不会来的可怕想法,一时竟无法克制的朝她的后脑勺用力的赏了她一记爆栗,还恶狠狠的警告她,“以后没事少跟我顶嘴!记住,是你有求于我,可不是我要求你。”
“哦——好痛!”甄琴赶紧抱住疼痛不已的头壳,躲得他远远的,但确实是她有求于他,只能委曲求全的朝他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说:“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好例楣喔!早知道她就该在一到他家附近时,就什么都不多想的宣闯虎袕。
玉如听到嘈杂的声响,一时止不住好奇,百奔到门口,恰巧撞见这一幕“打情骂俏”的场景,她顿时愣住了。
在她的记忆中,她哥很少能这么敞开胸怀与人亲近,可这个陌生的女孩却这般简单就突破她哥的心防,还一副没大没小的模样,不知篇何,王如的、心底莫名兴起一股不服气的感受。
没道理她的未婚夫蒙主召见,而她哥的心又装了别的女人的身影,那她呢?她现在是算什么啊?
一直以来,她可是那两个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耶!
不行!她才不肯让这个女孩这么轻易的再抢走她哥,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哥哥全心的关怀。
一这么想,玉如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
“你又来干嘛?”她语气不佳的问。
甄琴一看到玉如,整张小脸立刻挤满讨好的笑意,她以生平最最讨人喜欢且卑微到极点的嗓音向王如问好,“那个玉如,真好,我们又见面了,我真的好开心喔!”
然后,她完全不会察言观色的回过头,直冲着常皓天挤眉弄眼的,要他赶紧替她跟玉如做正式的介绍。
可常皓天却是呆住了。
他的出身与一般人不同,从小就受到严厉的管教,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不合宜的举动;而他身边的人由于深知他的身分地位,各个均视他为猛虎,以致从小到大,压根没人敢对他这么没大没小的。
连玉如都不敢如此造次。
所以,当甄琴拚命的以新新人类的言行举止与他沟通,说真的,常皓天竟愈来愈被她所吸引。
只不过是凝望着甄琴灵动的双眼,感觉到她像是在以目光要他赶快行动时,他竟浑然不觉的被她亮闪闪的眸光、活灵活现的脸部表情摄住,一时整个人都怔住。
他……突然好想对这样完全不矫柔造作的女孩一亲芳泽。
甄琴不懂常皓天干嘛先是莫名的凶她,接着又扁她一记,现在却活像个木乃伊似的一动也不动的,她隐忍不住的说了,“喂——”
她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叫了出来,“你快点帮我们介绍啊!好.朋.友。”
常皓天这才恍如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
“呃——”他非常清楚自己刚才的表现,也接收到玉如和甄琴不解的眼神,但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向来善于处理这样尴尬的场面。
他顺手关上门,“我们先进屋再说。”
两个满腹不解的女人还真的乖乖的听从他的话,走进布置着沉志文灵堂的厅里。
“喏!”常皓天不避嫌的拉起甄琴的小手,塞给她一炷香,“你先跟志文上个香吧!”
“哥——”玉如不满的小声想抗议,却被常皓天的目光所阻止。
甄琴却什么都没想,直接站往沉志文的遗照前默祷,“沈先生,你可以安心的走!我答应你的事绝对会做到的,你放心。”
常皓天站离甄琴很近,近到把她的喃语听得一清二楚,这让他更是放心,至少让她留在玉如身边,玉如是很安全的。
眼看甄琴祭拜好,朝沉志文的遗照行完三鞠躬,常皓天一把将她拉到身畔,再以另一只手拉过小嘴嘟得能挂三斤猪肉的玉如,让她俩站在他的面前。
此时的甄琴,满脸写着兴奋的神采,在她的观念里,她可是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大事呢!
可玉如则不然,就算刚才常皓天已说过这个甄琴跟志文没有半点瓜葛,她还是怀疑。
是以,她当然不会给甄琴好脸色看。
常皓天暗示性的在玉如的手掌心轻捏了一下,在看到玉如抬眼望向她时,以眼神向她示意,要她顾全大局。
玉如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视线终于停留在甄琴的小脸上。
玉如终于以正眼看她了耶!
甄琴当下好开心的觉得,自己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她一时激动得直催促常皓天,“喂——你快点啦!”还浑然不觉的猛摇他的大手。
在这一刻,甄琴满心装的都是助人为快乐之本的良善念头,倒是忘了她有多么的畏惧常皓天了。
“嗯咳!”常皓天毕竟不习惯被人以“平等”的方式看待,但他决定隐忍着不发作,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会等日后修理这个不知天高的女孩的。哼!居然敢催他,她有没有搞错?
从来都只有他催别人,哪有人胆敢倒过来催他的!
甄琴压根不知道常皓天心中的百转千折,她只知道自己该赶紧把握这大好良机,趁着玉如对她有一咪咪友善的表现时,立刻跟她拉近距离。
于是,她没好气的再催着,“喂你——快啦!你还怀愣在那里干嘛啦?”
常皓天真的决定了,等会儿当他俩独处时,他非得将与他相处的规则告诉她,免得她一再待他的虎须。
所以他强忍下不悦,对着自己的妹妹说道:“玉如,她就是志文临走前……托付的人,她的名字是甄琴,今后希望你能跟她好好相处。”
他故意将话说得有点暧昧不清,以便让玉如对她的印象更差。
玉如知道她哥是要她跟他一起演戏,再加上她本来就看甄琴不太顺眼,便毫不客气的拉下脸,口气很冲的责问:“你以为你是志文的谁!你又凭什么要我听你的?”
甄琴完全没理会常皓天的介绍是否有诈,对她而言,她要的不多,只是要玉如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能多跟玉如讲上两句话就好。
而现在,玉如果然在跟她“交谈”,这已让她雀跃不已了。
“啊——我跟你到那边去谈,别让其他闲杂人等偷听到我们的悄悄话啦!”甄琴热络的拉起玉如冰冷的手,“哇!你的手好冰,来,我给你温暖。”
边说她边拉着玉如往大厅的某个角落走去,完全没再理会刚才的“介绍人”!
常皓天不敢置信的发现,自己竟然被甄琴弃如敝屐!
这对他说可是生平头一遭.好!这个大胆的小女人,她就给他走着瞧。
玉如的心却是五味杂陈,在她的生命中,除了志文会对她嘘寒问暖外,从来没人认为她也是需要被疼宠的小女人。
这也是她被甄琴拖到屋内的一角时,没有反抗的原因之一,当然,更重要的是,一来,她哥曾要她尽量配合跟这女人演戏;二来,她对刚才甄琴对待她哥的态度,简直是骇到了最高点!
而且,这个女人以为……她是在跟谁讲话啊?
她是在跟她哥,跟常皓天,跟目前国内某黑道组织的首脑人物说话耶!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吗?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嗯!看来这个叫甄琴的女人的胆识应该算是过人吧!玉如暗忖。
***
甄琴拿出她一贯对人甜言蜜语的本事,试图拉近她与玉如之间的距离,“哇——你的手好小喔!”
由于正在替玉如的双手取暖,甄琴很快就发现到,“你看,你的个头比我大,可我的手却比你大这么多呢!”
对喔!玉如突然忆起,以前志文最喜欢握着她的手亲吻,还常夸奖她有双可爱的小手。原来是真的!
顿时,过往的记忆让玉如的眼眶又湿了,泪珠就这么悬在眼眶,那模样看起来可说是我见犹怜。
甄琴一看到玉如悲伤的模样,赶紧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也不顾自己比人家矮上许多,窝在她的怀中其实挺不舒服的。
但玉如实在是一时情绪激动莫名,便不顾其他,兀自偎在甄琴的怀里嘤嘤啜泣起来。
“呜呜……我、我好想他……”她边哭边泣诉着。
甄琴轻轻的拍抚着王如的背,还温柔的顺着她的发丝,语气十分轻柔的说着,“我知道……我懂,你就尽情的哭吧!”
玉如像是突然崩溃了般,放声大哭起来,而且哭得欲罢不能……
可甄琴完全没加以阻止,只是轻声安慰道:“哭吧、哭吧……把你的愤怒、你的不满、你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她知道积在心底的难过要是不发泄是很难受的,就像她养母过世那晚,阿娇姨连哭都不准她哭一声,就要她直接搬到她家去生活,从此忘了她的过去;记得当时她好想大哭一场,但不能啊!
事实上—她从此再也没哭过,都已经四年多了……
“哇……”玉如闻言,更是止不住涌上心头的哀痛,将这几天积压的悲伤情绪全都发泄出来,她大声的泣诉着,久久无法停歇。
而甄琴听到玉如的哭声,心底隐隐也有股小小的难过在冲击着她的心。
她……也有点心酸酸的耶!
连远远站在一旁的常皓天都快隐忍不住,好几次想冲过去制止玉如这样激动的发泄情绪,他好怕玉如会因此哭到内伤!
但看到甄琴始终如一的搂着王如,完全不在意自己已被王如的眼泪、鼻涕弄满一身……
常皓天莫名的感觉心底有一股说不出的陌生感觉,从心底扩散到四肢百骸。
他……对眼前的甄琴,兴起一种难解的强烈感触,像是……像是她很可能会是那个改变他生命的人似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浑身为之一震,他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赶紧转过头不去看她,免得自己的心愈变愈怪异。
唉!他是怎么了?
似乎哭到地老天荒,终于,玉如的哭声渐渐的停歇下来。
而在这段期间,甄琴一直在压抑自己心酸的感觉,她不想影响玉如,让她觉得更悲伤。
等玉如发泄得差不多,她才在玉如的耳边低声询问,“哭够了吗——”
玉如早已哭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只觉得那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浓重郁闷与哀伤,已稍微得到舒缓,所以,她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
“那就好,”甄琴像个关爱子女的母亲般,温柔的替玉如拨开沾黏在小脸上的发丝,“那从今以后就不要再哭了……”
她的嗓音很柔、很淡,具有温暖人心的作用,“你应该知道,志文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伤心的,玉如,你要自己保重——让志文放心,这样他才能走得安心……”
啊——如果在她养母离世时,也能有个关心她的人像这样搂着她,让她尽情抒发情绪,那该有多好啊?
所以,甄琴更是对玉如升起强列想照顾她的念头。
玉如却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猛地一推,以愤恨不平的杀人目光盯视着被她推倒在地的甄琴,“你是谁?凭什么代表志文来管我?!你又凭什么要志文真的离开我!还有,你凭什么叫他叫得这么亲热?”
呃——甄琴一时愣住,想解释她之所以直呼沉志文的名字并无别的用意,只是想拉近彼此的距离而已。
但她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还来不及从地上爬起,就被玉如接下来连珠炮般的指责给震住了。
由于太生气了,玉如甚至控制不住的走到趺坐在地的甄琴身边,动手拉扯起她的马尾,“你……你懂什么?!我就是不要志文走得安心,我要他……你懂不懂……我就是要他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一直一直啊……”
她边哭边骂,手中的力道却是愈来愈小,因为她知道甄琴劝她的话并没有错。
常皓天见情况不对,赶紧冲过来,拉开激动得浑身发抖的玉如,“我带你回房休息,你太激动了。”
留下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甄琴,满心懊恼的怨怪着自己,“伤脑筋,怎么又被我搞砸了?”
她满心沮丧,连爬起来的力气似乎都没了,只是怔怔的发着呆,看来,她只能再去拜托玉如的哥哥帮她了,可是……
她其实真的很想跟那个常皓天画清界线的说,因为不知为什么,她对他就是有点小恐惧,总觉得他看她的目光中,彷佛隐藏着算计。
可是……她不找他帮忙,又能找谁呢?
甄琴忍不往将目光移转到沉志文的遗像,“沈先生啊!你嘛帮帮忙,让你的未婚妻别这么难搞好吗?”
唉!果然帮助他人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她处心积虑想以助人为快乐之本为毕生的目标会不会太天更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