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殿里也有人通传:“请煜王与王妃进殿!”
凌子墨回头看了看梦蝶,见她因适才一阵急走双颊浮起两片红晕,但神情却镇定自若,气息也尚平稳,不禁微微一笑,又牵起她的小手,柔声道:“王妃请!”
梦蝶被他温暖的大手一牵,心里却陡然感到一阵悚然,她分明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寒芒。
梦蝶低下头,掩住心中的紧张,由着凌子墨将她牵入殿中。
新婚觐见要行大礼,两人走到御前三叩九拜,口中山呼“万岁”,再给如妃请安。梦蝶听得头顶一个清矍而威严的声音道:“起来吧。”
凌子墨扶着梦蝶起来。一个软糯的女声便笑着说:“皇上,您看他们如此亲密,看来煜儿对王妃宠得紧呢!”
“嗯,”皇帝似乎甚为满意,又道,“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梦蝶知道这是在说自己,于是缓缓抬头,目光甫及座上二人,便立即垂下,不敢直视,以示恭敬。但就是这一瞥之下,她已看清皇帝与如妃的样貌。
那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发须皆已灰白,容色似乎十分憔悴,但那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如烛如炬,仿佛能够看透一切世事。梦蝶这才知道,原来凌子墨是继承了这么一双眼睛。
如妃看上去至多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梦蝶知道她的年纪远不止这个数。作为后宫嫔妃,第一重要的自然是如何使自己青春永驻,才好留住皇帝的心。所以梦蝶对她仍然妩媚美艳的样貌并不惊讶,梦蝶惊讶的是,如妃看向自己的目光,那盈盈笑意之中似乎闪过一抹狠毒。
梦蝶不敢多去揣测,只听皇帝又说:“丞相的女儿果然容姿脱俗!”
如妃点头笑道:“是啊,墨儿有福气呢!”
梦蝶俯身又行一礼:“多谢皇上与娘娘夸奖。”凌子墨但笑不语。
“有福气也得要知道惜福才是。”皇帝忽然话锋一转,若有所指。梦蝶心里一惊,还来不及细想,皇帝便又问:“煜王妃,墨儿对你可好?”
梦蝶只觉得月华殿里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她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却感觉到殿中三人三道不同的目光一起凝注在自己身上。站在身边的凌子墨,更使她感觉到一阵凛冽的寒气。
她恭顺地微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王爷对梦蝶很好。现在梦蝶可是王府的女主人呢!”
此话一出,梦蝶感到心上一松,那迫人的感觉消失了。她微微地瞥了凌子墨一眼,见他嘴角带笑,仍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见梦蝶看他,也不转开目光,倒是又把嘴角的微笑放肆了三分,梦蝶看得心里一阵没好气。
皇帝一阵哈哈大笑,如妃也在一旁嗔笑道:“皇上这可放心了吧!”
皇帝笑着,意味深长地说:“如此便好,爱妃也可放心了!”
梦蝶只听得心里一阵疑惑。皇帝与如妃分明是话中有话。
待得皇帝与如妃笑毕,凌子墨道:“父皇,儿臣想带王妃去祭拜皇后与母妃。”
“自当如此!”皇帝点点头,“去吧!得此佳妇,你母妃也会满意的。”
御花园毕竟不同于寻常人家的院落,虽然已近深秋,但这里秋花正好,完全不见萧条的气息。桂花在这季节里正是最得意的时候。宫里种的是金桂,那一簇簇的小碎花,沉甸甸地压满枝头。不同于银桂的清雅,金桂花如其名,开起来金光灿烂,极为华贵,又兼香气浓郁,数百步开外便可闻及。
梦蝶一路寻香而来,看到这片金桂,不禁喜不自胜。
适才凌子墨说带她去祖庙祭拜皇后与玉妃,谁知,两人进了宗庙还未及上香,凌子墨突然面色转冷,让她出去等着,说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虽然算起来才打过两回照面,梦蝶对这位煜王的喜怒无常却早已见怪不怪,当下不置一语,转身就出了祖庙,一个人逛起御花园来。
此时,梦蝶细细看那金桂,但见花朵精致,色泽丰润,芬芳扑鼻,甜浓如蜜,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桂中极品。再看桂树底下,簌簌地铺着一层金黄的落花。梦蝶掏出一块丝帕,把那些落下的桂花仔细地收集起来,又小心地挑去枯枝杂草,忙活了半晌,拾得拳头大小的一包。
秋天的风带着凉意,但日头一升高,还是暖洋洋的。梦蝶坐倚在高大的桂花树下,将那包落花揣在怀里,微眯着眼,只觉得自己要融化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花香里了。
正自陶醉,忽听一个清如玉碎的声音道:“小姐,你这样会着凉的。”
她睁眼一看,只见身边一着明黄色长袍的男子,正微笑地看着她。这男子又道:“现在日头虽暖,树荫下小憩还是容易着凉呢!”他约摸二十四五岁,面如冠玉,剑眉斜飞,一双闪闪的桃花眼与皇帝有三分相似。梦蝶立刻明白了眼前这人是谁。
她急忙地从地上起来,顾不上整理衣裙,先敛容行了一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凌子然“哦”了一声,奇道:“你知道我是太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梦蝶笑道:“宫中除了皇上与太子,还有谁敢着黄袍?”
凌子然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着道:“看来这身衣服会出卖人呢!”
梦蝶听他这样说,不禁抬头看他一眼,嫣然一笑。
凌子然见梦蝶忽然抬头一笑,明眸皓齿,眉眼盈盈间,似百花齐放,便呆了一呆,不由地一伸手。
梦蝶见他忽然伸手,心里一惊,不禁要向后退。
只听凌子然温声道:“别动!”说着不等梦蝶后退,上前一步,伸指在她发鬂轻轻一弹,几朵黄灿灿的金桂花飘然而落,带起一阵芳香。梦蝶才知道,原来他只是要替她抚去发上的落花。
两人站得近了,凌子然觉得香气扑鼻而来,似是桂香,又似女子身上的处子之香,不禁怦然心动。
梦蝶则在桂香中又闻到一阵淡淡的龙涎香,只觉得一阵羞赧,终于后退了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