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画其实也已经力竭,立时跌坐在地,只管喘息。
林夕寒也是累极,拾了柄长剑,拄在地上,喘息着问凌子墨:“怎样?”
凌子墨摇摇头,示意让他们离开。首领已死,任务又未完成,他们岂敢回去复命?他既已下定决心要护住梦蝶,早已料到有与如妃撕破脸的一天,也不在乎这几个小卒回去报信了。
林夕寒却还是冷声道:“安份守已的人,日子才过得长久。你们如今即使回去复命,又能讨得什么好处?与煜王府作对的人是什么下场,你们回去先打听清楚,再自己决定要怎么做吧!”
三人在地上只管磕头,一叠声地道:“不敢!不敢!”
林夕寒“啪”地一挥软鞭,说了一个字:“滚!”
三人忙不迭地爬起来,屁滚尿流地去了。
这时,林夕寒终于也支持不住,“嘭”的一声倒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夜色已深,山风清冷。一弯明月,悄悄地从云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四人。
林夕寒与紫画皆伤了几处,虽然都是皮外伤,但轮番恶战,体力消耗过大。
梦蝶受伤最轻,但前一日曾大量失血,虽然服过灵药,今日却又长途奔走,劳累过度,一时竟也起不来身。
凌子墨只受了两处伤,臂上的倒也罢了,肩背上的却是极重。加上之前追赶之时,内力消耗得厉害,此刻只觉得倦慵至极。林夕寒帮他连点几处大穴,暂时止住了血,却不敢冒然拔刀。
四人都瘫在地上,歇了许久。所幸如妃未再派人手,否则,此时纵是个孩子,也能将四人致于死地。
林夕寒毕竟底子好,受伤不重,歇了小半个时辰,脸色便好了许多。
他起身来,再看了看凌子墨伤势,沉吟了一会,说道:“这样不是办法,只能拔出来再做打算。”
凌子墨原本闭目调息,闻言睁眼睨了他一下,又闭上,淡淡道:“那就拔吧!”
林夕寒脸色郑重,回首问紫画:“可有火石?”
紫画也能从地上起来了,点头答有,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枚。
梦蝶一直挨在凌子墨身旁,正紧张地看着林夕寒撕开他衣袍,紫画依着吩咐,拣了松枝燃了一根火把,候在一边。她不是大夫,但自幼医书读得多了,看到两人这架势,便已经隐约猜到方法,不禁忧心地去看凌子墨。
凌子墨像感应到似的睁开眼,对她微微一笑:“没事!”
林夕寒这时已经做好准备,五指运力,捏住了刀身。他看看梦蝶:“你和他说说话吧!”
梦蝶与凌子墨目光相对,一时之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他的。
她一向手凉,而他一向手暖,然而此时触手之处,却像握住了一块寒冰,她不禁一阵心惊,脱口而道:“子墨,我有一句话还未对你说过。此刻还有机会亲口告诉你,我心里,心里很是欢喜。”
凌子墨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哦?什么话?”
梦蝶凝视着他黑亮的双眸:“我爱你!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已经爱了好久好久!”
凌子墨闻言一震。
林夕寒手上突然发力,刀身“哧”的一声从血肉中拔出,带起一片血雾。凌子墨蓦地反握住了梦蝶的手,还未哼出声来,林夕寒已快手夺过紫画燃着的火把,一下压在他伤口处。
凌子墨闷哼一声,双眼陡然睁大,牙关咬得格格乱响,额上豆大的汗珠立即冒了出来。
一阵刺鼻的焦灼味弥散开来,紫画忍不住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梦蝶却一动不动,任由凌子墨握得她手指剧痛,一声不吭,只以一双清澈的眸子牢牢盯住了他。
伤口太大,刀锋入肉又深,此处荒郊野岭,缺医少药,拔刀之后,只能以火烧灼,使伤口止血,别无他法。
林夕寒也紧咬着牙,烧灼了一阵,见血已经基本止住,这才将火把一扔,退后一步,抹了一把头上冷汗。
凌子墨痛得浑身发颤,却硬是没再哼一声。
梦蝶扯出一个笑容,另一手轻轻拭了拭他脸上滴下的汗珠,柔声道:“好了,没事了。”
凌子墨见她脸色愈发苍白,知她其实也甚为紧张,刚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她,却不料眼前一阵黑暗,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梦蝶怀里。
肩背上的剧痛一阵紧过一阵,凌子墨忍不住哼了一声,悠悠醒转。
缓缓睁眼,没有看到天空,却看到马车的车顶。
车窗外天色朦朦地亮着。
他微微一动,只觉一阵软玉温香。抬眼一看,梦蝶斜倚在车壁上,闭着眼,自己却枕在她怀里。
一件女式的长裙盖在身上,伤口已经以衣物包扎好,应该是怕压到肩上的伤,故而她一整夜都将他搂着,此时大概疲累至极,睡得正沉。
凌子墨默默地看着她的睡颜,只盼这时光就此停驻不前,自己若多受几次伤也是值得的。这样想着,又觉得有些幼稚,继而却幼稚地笑了一下。是的,遇到她,文韬武略、深藏不露的煜王也变得幼稚了呵!在她面前,他总是很难掩藏住自己真实的情绪。
虽然舒服,却不想她再受累,于是忍着伤痛,轻手轻脚地起来,将她放平在车里,扯过那条长裙给她盖上了。
他掀了掀帘子,林夕寒和紫画果然守在外面,两人围着一堆火,紫画已经睡下,林夕寒却坐着出神。
这时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没事么?”
凌子墨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这个宁远大将军是白当的么?”说着从车上下来。话虽如此,但伤处仍然剧痛,行动也变得迟缓了。
四月的夜不太寒冷,只是稍稍带着凉意。
他们已经不在刚才的路边,自然谁也不愿意和几条死尸呆在一起。此处是山林中较开阔的一块地方,四周都是树木,燃起火堆也不易被人发现。三人伤处都是以梦蝶的衣物撕碎了包扎的,因为伤口多,三人身上花花绿绿的,显得有些滑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