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画早就听初春说过这件往事,此刻听了梦蝶所言,知道不假,一时无语,只是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你也别慌,这瓶里的药也是当年萧大夫留给我的,一共一十二粒。一月服用一粒,尚可延我一年之命。”
“我这人生**静,最后的日子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过了,不想太多人为我瞎操心,更不想弄脏了别人的地方。王爷待我如何,你今日也知道了。我生时不能离开他掌控,难道死时,也不能死得自在清静么?”说至最后一句,语气低微,其中伤心哀婉之意似乎无穷无尽。
紫画流着泪说不出话来,只管摇头。梦蝶病重之时,凌子墨并非从未来过絮园,只是他次次都为掩人耳目,深夜前来,紫画岂能不知。她想将此实情告知梦蝶,但今日初春说他废了妃位也是事实,主子的心意向来难测,此时此刻,她实在不知怎么向梦蝶解释。
梦蝶终于从床上强撑起身子来,用力握紧紫画的手:“好紫画,看在我这些日子也算待你不薄的份上,帮我这一次,让我静悄悄地离开吧!这是我此生最后的心愿。他派你来监视我,只不过怕我对他不利,我如今快要死了,只想要离开这里,还能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事呢?”
紫画犹豫了许久,想起凌子墨曾说过,今后她的任务不再是监视梦蝶,而是保护好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心中暗道:“主子,对不起了,王妃是个好人,你莫怪我。”
“王妃,”她既已下定决心,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镇定,“林总管大概不久便要回来,我先替你换身衣裳,把这床铺收拾了吧!否则只怕瞒他不过。”
梦蝶听她这样说,知道她已经是答应了。于是心头一松,又无力地倒回床上。
紫画赶紧拿出干净衣物给她换上,想了想,又问:“王妃,难道连初春也不告诉吗?”
“不,不要告诉她了。”梦蝶疲惫地摇头,“她性子急,容易冲动,知道了只怕忍耐不住。何况……”梦蝶叹了一声,“她若知道,只怕不知有多伤心……”
紫画手中动作停了一下,泪水盈盈地又要掉下来。
“紫画,别再叫我王妃,我已经不是了……”梦蝶低低地道。
“小姐,”紫画哽咽着低声道,“那么从此以后,我便和初春一样叫您小姐吧,可以吗?”
两人说话间,紫画手上动作不停,此时染血的被褥衣裳都换下了,梦蝶服了药,身上不适渐缓,只觉得疲累不堪,眼前一阵阵昏黑,直想睡去。
她轻轻地道:“好……这样,很……好……”话未说完,已经昏睡过去了。
这一头,林夕寒早已冲进雅芳苑,揪住一个下人便问:“王爷呢?”
他一向斯文儒雅,下人何时见过他如此怒火朝天,一时吓得话也答不利索:“王……王爷……不……不在……”
“到底在哪里?!”林夕寒不耐烦地喝道。
“在……在……”那人抖得越发厉害。
“哟,是谁在我雅芳苑耍这么大威风呢?”耳听得一个又娇又蛮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夕寒将那下人一把推开,那人急忙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去。
他缓缓转身,只见吴佩卿从屋里出来,娇媚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傲慢之意。
“王爷在哪里?”林夕寒也不行礼,冷声问道。
吴佩卿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泛起冷光。他的无礼,她看在眼中,恨在心上。但她也知道这人虽只是个总管,却是凌子墨的心腹,不比初春,自己现在只是仗着凌子墨的一时宠爱,是他惹不起的。因此,心里虽然恨极,却仍是不情不愿地应道:“王爷刚刚才走,不知哪里去了。”
林夕寒想到今日之事,全吴佩卿而起,心中何尝不是对她恨得入骨,此时却也还不能发作。冷冷盯她一眼,见她神情不似有假,终于只哼了一声,抽身便走。
吴佩卿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凌子墨与她在桃花林时还柔情蜜意,回到雅芳苑,却突然变了脸色,说是有事,便不管不顾地走了。她心中本就不太如意,此时见林夕寒竟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顿时恨得咬牙,却又无处发作,只得指着下面的人骂了两声“不长眼的奴才”,跺跺脚,回屋去了。林夕寒在府里寻了一大圈,最后寻到门房处,才知道凌子墨已经独自出府,却不知去了哪里。
他一肚子气顿时没处撒,心里又记挂着梦蝶,一眼瞥见王府门口立着的石狮,恨恨地猛一挥衣袖,便转身回去。
可怜王府那个门房,被他的怒气弄得一头雾水。见他离去,刚要松一口气,便闻门外“轰”的一声巨响,突然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只见那只足有一人高,重达数百斤的石狮,已经轰然地塌成一地碎石,顿时脚下一软,吓得跌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林夕寒再回絮园时,紫画禀告梦蝶觉得疲累,已经睡下了。他却仍不放心,一定要亲自进屋去看看。
屋里很安静。
絮园本来就是很安静的地方,但林夕寒心中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入得内室,床上的软帐已经放下了。他犹豫了一下,撩起帐子,梦蝶正睡得安稳,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这是药效的作用。但林夕寒却当然不知道。
他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但心里仍然隐隐有些不安。
退出屋来,沉吟了一会儿,他向紫画问道:“她后来没什么不妥吗?”
紫画心里一跳,却很恭敬地低着头,镇定地回答:“就是咳嗽又厉害了。”
林夕寒点点头,表示他也猜到这一点:“明天再去请个大夫来看看。”紧接着又问:“初春怎样?”
“上了药,好多了。所幸不过皮外伤,过两天便好了。只是……”紫画迟疑了一下。
“只是什么?”林夕寒皱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