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剪瞳被关进死牢没多久,凌琳就提着一诺大的饭盒进来看她了。
她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烟罗裙,用帕子捂着口鼻,一脸嫌弃的表情在牢头的带领,进了这间阴暗的牢房。
凌琳瞥了一眼,靠在墙壁上正在闭目养神的凌剪瞳,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交到了牢头手中,这窄小的牢房中就剩下她们俩个人了。
凌剪瞳已经褪去了那日火红的嫁衣,现在只身穿着一身麻布的单衣,脏兮兮地坐在角落里,好不狼狈。
凌琳站在那里许久,本以为凌剪瞳能看上她一眼,谁知,凌剪瞳连眼皮都懒得睁。
凌琳脸色有点暗下来,不悦地将手中的饭盒“砰”地一声放在木桌上,清了清嗓子:“姐姐,我好心好意过来看看你,你怎么就这么无情,连妹妹都不看一眼?”
凌剪瞳靠在墙壁上的头,微微一歪:“凌琳,你这话恐怕是说反了吧,你们凌府不是已经跟我断绝关系了吗?你如今来,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凌剪瞳的脸颊红涨的厉害,若是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到那清晰的五指印,她依旧是闭着眼睛,蓬头垢面地坐在那里,任由这潮湿的环境将她浑身上下都发霉。
“姐姐,虽然话是那么说,可咱们怎么着都是同父异母的好姐妹,姐姐眼看就要走上黄泉路了,作为妹妹,我能不来送上姐姐最后一程吗?”
这话里话外极尽嚣张,让凌剪瞳听了真心不爽。
“谁跟你说,我要死了?我根本就没有杀害宋元。”
“姐姐,这牢房里就剩下咱们俩人了,你就别嘴硬了,你看,妹妹给你带什么了?这可是姐姐在凌府之前最爱吃的桂花糕还有银耳羹呢,姐姐要不要尝一尝?”
凌琳将一碟一碟,一碗碗在木桌前摆好,并且端起了银耳羹,还未凑近凌剪瞳的身前,凌琳蓦然就皱起了眉头,她用手帕捂了捂鼻子,这丫头脏成这副样子,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冲?!
凌剪瞳眼睛打开一道小缝,看见凌琳嫌弃的模样,不禁一笑:“您是大小姐,我是阶下囚,您可千万别委屈你自己。”
凌琳屏住呼吸,还是弯下了腰,好声好气道:“姐姐,这牢房里的饭菜可是不好吃,你不妨尝尝这银耳羹如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这送到嘴边的东西,哪里有不吃的道理,凌剪瞳张开嘴巴,含下了勺子中的极品银耳,果然是美味,可再想喝第二口的时候,凌琳突然就将勺子拉远了距离。
凌剪瞳抬眸上瞟,眼睛半眯:“妹妹,这次来牢中见我,恐怕不单单是给我送饭那么简单吧?”
凌琳会心一笑,声音柔风细雨的:“姐姐果然聪明,妹妹今日来,其实是有一事要求姐姐帮忙的。”
“说。”
“姐姐,可还记得碧玉滕华?”
“记得。”
“妹妹是这样想的,碧玉滕华是姐姐最喜爱的物件,又是无价之宝,姐姐眼看就要上断头台了,到那时身上的物件一定都会被那些牢头搜去,其他的也就算了,可这碧玉滕华要是落到别人手里,那姐姐或许上路都不安心了,所以,姐姐不妨托付给妹妹,等姐姐下葬之际,妹妹给姐姐戴上,你看这可好?”
这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不就是想要碧玉滕华吗?
还真别说,这碧玉滕华就在凌剪瞳的身上贴身戴着,要是搁以前的凌剪瞳,肯定傻不拉几地交给凌琳,可现在……
凌剪瞳摩挲了一下手指,目光略有深意地望着凌琳:“早说,妹妹不就是想要碧玉滕华吗?姐姐眼看就要死了,这物件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索性就送给妹妹吧。”
“真的?!”凌琳顿时眸光大亮。
可惜,她没有等来碧玉滕华,却等来了一股粘稠的汤汁临头而下,精心梳好的云鬓,现在被这银耳羹弄得一脸狼狈,妆也花了半边,待到她反应过来之时,一声尖叫响破云霄。
“凌剪瞳,你这个疯子!”
凌琳像是弹簧一样从哈哈大笑的凌剪瞳身边跳起,这衣服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件,现在弄成这副样子,她如何见人?
这凌剪瞳活着的时候,天天跟她作对,现在临了要死了,也要跟她过不去,还戏弄她,她忍不了了!
“凌剪瞳,你个扫把星,我跟你拼了!”
说罢,她伸出手指,像是九阴白骨爪一样扑上去就要掐住凌剪瞳的脖子,可惜,身后不知何时晃进来一抹白色的身影,他倚在牢房的门框上,悠闲地摇着纸扇:“百闻不如一见,凌府的两位千金果然是姐妹情深啊。”
凌琳一怔,目光不禁往后一看,慕惊鸿正笑着,摆手跟她打着招呼。
“啊!”凌琳如临大敌,慌忙捂住自己的脸,想也不想地就窜了出去。
慕惊鸿看着凌琳落荒而逃的身影,有点纳闷地嘀咕了一句:“我就长得这么吓人吗?”
凌剪瞳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接道:“你才知道你自己长得有多凶神恶煞吗?”
慕惊鸿收回视线,他都差点忘了,这牢房里还有一人呢。
这才几日不见,这当初古灵精怪的凌剪瞳怎么就变成街头乞丐模样了,他毫不顾忌颜面地蹲在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道:“眸儿,你这几天是去街上要饭了吗?”
凌剪瞳白了他一眼,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把我卖给了宋元,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被人误会成杀人犯,被亲爹抛弃,被世人所看不起。”
望着凌剪瞳笃定有点愠怒的目光,慕惊鸿不知为何心底某处忽的微微一动陷,起初,他承认,他是觉得凌剪瞳跟其他女人不同,想要看她的笑话,可当她那晚真被人冤枉的时候,他竟有点歉疚了。
他敛起脸上的笑意,神情有点不自然了:“这有什么,那样的爹不要也罢,那样的妹妹有还不如没有。“
“你懂什么?你懂的被亲人抛弃的感觉吗?就像是你已经被人逼到悬崖边上了,你很想活下来,可最后能救你的人变成了亲手送你去鬼门关的人,你不伤心,不难过吗?”
慕惊鸿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噎的哑口无言,只能怔怔地看着她,明明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可她就是倔强地不肯让泪落下来。
“凌剪瞳,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受委屈了,我也知道宋元的死很是蹊跷,或许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慕惊鸿说着,蓦然就看到凌剪瞳往上扬了扬头,向他摊开了手掌,语气强硬的很:“你废话什么?快点给我拿一杯热水来。”
热水?
这丫头又玩什么?
慕惊鸿还是把热水端到了她的面前,谁知,她竟一把接过,想也不想地就顺着张开的嘴巴灌了进去。
“喂,你疯了!”慕惊鸿一把夺过来,这热水喝下去,可是会烫伤的,这个女人不要命了?
凌剪瞳眉头紧锁,紧闭的双眼再次打开时,两行泪就这样流了下来,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你……你哭了?”慕惊鸿试探性地一问。
凌剪瞳一擦脸颊,以一种无知的眼神看着慕惊鸿,光明正大道:“你眼瞎啊,姑奶奶从生下来就哭过一次,以后再也没有哭过,我这明明就是被热水给烫的,这是人的自然反应,不懂别瞎说。”
凌剪瞳就像是吃了枪药一样,那嘴巴咄咄逼人,可慕惊鸿清楚看到凌剪瞳通红的双眼深处是一种名为悲恸的东西。
她,是不想承认吧?
慕惊鸿突然有点心疼眼前的女子,他颔首不知为何笑了起来,伸手拿出了一瓶嫩绿色的药膏。
凌剪瞳耸了耸鼻子,声音有点喑哑:“慕惊鸿,你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这丫头想的真多。
慕惊鸿没有再接凌剪瞳的话,而是将她的脸往那边扭了一下,指腹擦上药膏,便轻柔地抹在她肿起来的左脸颊上。
这种感觉很舒服,清清凉凉的,就像是冰块贴在脸上的感觉,本来残有的疼痛感消减了不少。
凌剪瞳余光瞥着近在咫尺的慕惊鸿,他长得真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这么近看去,连毛孔都看不到,果然上天对人还是有区别对待的。
他的模样很认真,眉头微微蹙着,隐约间竟有一丝男人的味道。
虽然,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小白脸,靠女人吃饭的。
其实,他……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坏。
凌剪瞳正想着,慕惊鸿却开口了:“二哥已经去过刑部检查过宋元的尸体,他发现,在宋元的颈后有一根银针,之前你捅向宋元大腿那一刀并不致命,这银针上有残留的毒液,很有可能,宋元是被人在不经意间被人射进银针而毒发身亡的。”
“我就说嘛,我捅人刀子都是有数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把人弄死,你们调查清楚这栽赃给我小人是谁了吗?”凌剪瞳正过脸,着急地问道。
慕惊鸿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强行歪到一旁,语气平淡地回道:“是幽冥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