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稚子气盛,言惹鞭灾
夏末,天气渐渐转凉,广州府却热得像个蒸笼一样。好在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雨,给这座城市降温消暑。
李凤歌在街上缓缓地走着,他出门没有带伞,这雨又来得突然,于是他成了落汤鸡。
雨渐下渐大,如倾似倒。只是以李凤歌性子,仍慢悠悠地行走着。对他而言,反正已经淋湿了,走得快些走得慢些有什么不同?
前面远处忽然驰来六七匹粽马,骑客来得飞快,一溜烟冲到近前,溅起雨水将李凤歌洒了一身。
李凤歌伸手擦脸,大声叫道:“喂!赶着去投胎啊?跑那么快?”只是雨声奇大,六七骑又赶得紧,哪里听得到他说什么?
那六七骑走后,从西边又驰来三骑,马上骑客均穿蓑衣,急赶马骑。登登几声,三骑从李凤歌身边擦过,险些将他撞倒。马上骑客也不回头,纵马疾去。
这一次两次李凤歌也不禁有了火气,见到地上有几块石子,抄起就扔了出去。本来他腕力有限,前面三骑又跑得快,倾刻去了三数丈,怎么如何也砸不到人。只是风势吹向东方,正好助了石子之力,正中最后一匹黑马的马屁股。
黑马受惊,微一倾斜,差点将马上骑客甩下。马上那人一惊,急忙拽紧缰绳,将马稳住,回过头来,怒视李凤歌,见他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屁孩,叫道:“是你扔的石头?”雨声甚大,他这句话却湛如轻雷,传到李凤歌耳里听得清楚。
李凤歌怒目而视,道:“你差点把我撞倒了!讲不讲道理?”
那人冷哼一声,调转马头向李凤歌撞去。李凤歌大吃一惊,急忙侧身闪避,只是那人来得极快,马肚擦到李凤歌,将他撞出三数步。
位于最前的一匹马上有个山羊胡老者叫道:“老二,怎么了?”那人攥住缰绳,哼了一声,道:“有个小孩闹事,看我教训教训他。”
老者叫道:“赵大人让我们到玉鼎山去,你还生什么事?赶紧走!”那人道:“大哥,怎么突然间召我们去玉鼎山?玉鼎山又是哪里?似乎以前没听过?”
老者语气不善地道:“你问那么多干甚么?”三人渐行渐远。
李凤歌从泥水中站起,往地上吐了两口脏水,捂住胸口,道:“这三个杂种,一言不合就撞我!真该有一天让人去撞他!”感觉胸口隐隐作痛,似乎受的伤不轻。
他家离此隔得不近,此时胸口作痛,右腿又伤到了,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隔不多久,大街上又冲来五匹骏马,位于最前是一匹白马,来到李凤歌身前急停了下来。
马上一人问道:“喂!小子,你可知道玉鼎山在哪里?”
李凤歌此时心中有气,哼了一声,懒得理会,拖着右脚一高一低地走了过去。马上那人又叫道:“喂喂!小子,你听不到吗?玉鼎山在哪里?”
李凤歌回过头来,正要发怒。却见白马上骑着一个青衣女郎,那女郎头戴斗笠,身上披着一张蓑衣,腰间系着一把镶珠长剑。正抬起头来,看着李凤歌。脸容清秀,眉目似画,看模样年龄只在十七八岁。
青衣女郎见李凤歌呆呆看她,轻轻一笑,道:“喂,小子,你知道玉鼎山在哪个方向吗?”
李凤歌尚未回话,青衣女郎旁边的一个青衣男子便开口道:“虹儿,你问这呆头呆脑的小子怎么知道?还不如我们自己去找。”李凤歌冷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你们爱上哪找上哪找去!不过多半找几百年都找不到!”
那青衣男子瞪着李凤歌道:“小子一边去!”
青衣女郎道:“你真的知道玉鼎山在哪里吗?跟我说明方向,我给你二两银子。”伸手入怀,取出银两。
李凤歌微微一惊:“二两银子可是不少,这行人是什么来头?”细细打量马上五人,除却青衣女郎和青衣男子外,另外三个均戴斗笠身穿蓑衣,两个是老妪,腰上各系一把剑,另一个是儒生,约莫三十岁上下。
那青衣男子道:“虹儿,玉鼎山连我们也不知在哪个位置,这脏乞丐怎么知道?”青衣女郎道:“我们刚来广州府,自然不知道。但这土生土长的人兴许知道。”
青衣男子皱眉道:“愣头小子,你当真知道玉鼎山在哪里?”
李凤歌被那青衣男子一个“脏乞丐”,一个“愣头小子”的叫,不禁火气渐盛,道:“道貌岸然的小子,你要问路最好客气点,叫声爷来听,兴许我还会大发慈悲告诉你。这般称呼小爷,免谈!”让过五人,大步向前走去。
只听“嗖”的一声,随即刺啦一声。李凤歌后背已结结实实中了一马鞭,抽得衣服破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那青衣男子叫道:“无知的小子,给你一鞭让你知道朱爷的厉害!”手上马鞭一扬。
李凤歌何时见到这般不讲道理的人?此时他受气在前,怒火难消,兼又年轻气壮,不甘示弱,回头怒道:“朱爷?哪个朱?猪八戒的猪吗?猪八戒娶媳妇,旁边那个是你媳妇吗?”
他这一顿讽刺,倒说中那姓朱的心事。他虽心仪旁边这位美貌女郎,自视才华武功均为出众,对什么女人不是拈手就来?只是这青衣女郎虽说对他亲切,对别人却也如此,无甚分别。他苦苦追求,那青衣女郎却始终模棱两可,不肯答应。若是别的女子,看上了强取豪夺过来便是,偏偏这青衣女郎家世不凡,武功竟也不差自己,是以虽常伴女郎身边,却是苦闷之至。心想:猪八戒娶媳妇,最后不是娶不到吗?而且猪八戒丑陋不堪,怎么能和我比?越想越怒,越觉得李凤歌用心甚深,一字一句都在讽刺自己。哪里知道李凤歌只是胡说一顿?
青衣女郎听到李凤歌说到猪八戒背媳妇,倒也不怒,格格一笑。笑声如银铃叮叮,甚是好听。
青衣男子听到这笑声,越发难堪,脸上黑如浓墨。忽地喝了一声,怒道:“小子好大胆!”马鞭飞出,“嗖”的一声,李凤歌尚未及时避开,脸上便又中一鞭,登时一个血红印子浮现出来。
李凤歌一手捂脸,怒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想打人就打人?”
青衣男子猛一挥鞭,李凤歌这次看他抬手,便急忙后避,哪知青衣男子上身向前微倾,鞭子似长了眼地在李凤歌脑袋上又啄了一下,登时撕下一片头发。
李凤歌吃痛之下,抱头后退。那青衣女郎忙叫道:“朱哥,别打人。”
青衣男子哼了一声,收回鞭子,道:“这次就饶了你。小子,我问你,玉鼎山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哪?要是敢在欺骗我,哼哼!让你知道这鞭的滋味!”
李凤歌咬牙切齿,却见青衣男子右手微抬,似乎一鞭要抽下来,随便指了一个方向,道:“玉鼎山在那!”心道:“玉鼎庙我就知道,玉鼎山鬼知道,让你们找到明年也找不到。”
青衣男子脸上一喜,笑道:“虹儿,你看这一鞭抽下去就老实了。”
青衣女郎道:“既然知道了,那我们快去吧!”青衣男子道:“慢,平婆婆,麻烦你把这人带着,要是不识路有人带。”
李凤歌一听这话,心中大叫:“不好!”拔腿要跑。左边那老妪笑道:“往哪里跑?”不见弯膝,人已落了马下,右手伸长似的,一把抓住李凤歌后背,提到马上。
青衣女郎点了点头,道:“快走吧!”此时黑云渐收,雨点始停,行路倒不像之前那样麻烦,青衣女子嫌不方便,将蓑衣斗笠脱下,将瀑布般乌黑亮丽的头发甩在后背。
李凤歌被那老妪抓到马匹上,想要挣扎,脖子已被老妪掐紧。那老妪笑咪咪地道:“小子,好好带路,平婆婆不会伤你,要是乱挣扎,小心摔到马下让这马踩死了。”
李凤歌咬牙切齿,冷哼一声,道:“你们这般无法无天,肆意抓人,难道不怕我告去官府,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抓了吗?”
平婆婆微微一笑,并不理会,驾马疾行。李凤歌被他拦腰放到马上,后颈又被掐住,实在不好受。偏生这行人骑得飞快,只把他跌得五脏移形,手脚酸痛。
五人向东疾行了十多里,片刻便出了城,往山道上行去。
前面那中年儒生道:“这次家主紧急召我们到玉鼎山去,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偏偏又不说玉鼎山具体方位,搞得我们一顿好找。”
那青衣男子道:“是啊!还好路上跟了另一帮人,才到得此处。顾先生,你可知因为何事?”
那顾先生道:“止知道片言只语,听说为了玉鼎山上的玉石。只是这玉石是什么,有什么用,为什么去,我也不知道。”
青衣男子道:“虹儿知道吗?”那青衣女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李凤歌心中好笑:“什么都不知道还去找什么玉鼎山,只怕是被人骗了吧?广州府有白云山青莲山莲花山各种山,我就没有听过什么玉鼎山……哎呀不好!我刚才骗他们去找玉鼎山,待会要是问我可怎么死?”想了片刻,打定主意:“听他们说从外地赶来,不认识路,我带他们随便去个山头就得了!”
行到一处山间岔道,那青衣女郎问道:“这可怎么走?”
青衣男子回头瞪着平婆婆,道:“问他怎么走?”平婆婆道:“小子,听到没?前面一条岔道,要走哪条路?”
李凤歌心道:“就骗他们去玉鼎庙得了!”道:“往左边这条。”五骑马往左边山道行去。
此时雨已停了,山路蜿蜒崎岖,兼之又下过了雨,泥泞不堪,更加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