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父女相会春风起
摩昂太子忙一个旋身躲过, 抬眼一看,乃是一青袍道人, 手持浮尘,头戴紫阳巾, 身穿八卦袍,鹤发童颜,倒是有些面熟,只是此刻十万火急,不容他细想。摩昂急急将手中丹药塞入婴孩口中,又将避水珠放在他的襁褓里。那丹药入口即化,孩子的面上渐渐现出红晕。
他刚舒了一口气, 正想与那道人说话, 就听道人先惊道:“你给他吃得是九霞丹?!”
“正是。”大太子见他识得此药,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西海敖摩昂,见过清虚道德真君。”
道人急匆匆点头权作回答:“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大太子正要上前去, 又疑道:“在下是受妹夫之托来救这孩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请恕摩昂不能将此子交于上仙了。”
清虚道德真君伸出的手落了空,怒道:“这是我徒弟的血脉,交于贫道有何不妥,况且,你给他吃的丹药只怕有问题!”
摩昂太子奇道:“这是道德天尊所赠, 怎会有问题?”
“就是因为是师伯祖所赠!这药药性太强,又是至阳之物所炼,他小人家,如何受得住!”
至阳之物,受不住?!大太子忙低头摸摸怀中孩子的脸蛋,不过说话功夫,他的小脸就色如胭脂,触之烫手。
“那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快去寻偏阴的灵药中和啊!”
西海龙宫,龙后和嫂子们正在寸心房间同她说话。
三公主强忍着反胃之意小口小口饮着灵芝汤,半晌终于受不住了,她将汤药放在一旁,抱怨道:“这太难喝了,我都忍不住要吐了。母后,能不能不喝了,这孩子每天吃那么多,怕是太胖了,就应该让她少吃点。”
龙后敲敲她的头道:“哪里胖了,我看她的大小挺合适的。你既醒来,证明水莲子的药力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她没有水元之力吸收,当然需要你这做母亲的赶快给她提供。你这样说话,也不怕孩子听了生气。”
寸心正想还嘴,就感觉到腹中的蛋开始东倒西歪,表示不满。
她疼得一抽,忙摸摸肚子道:“娘的小乖乖,是娘错了,快别动了,娘马上就喝。”
大嫂、二嫂见她腹上的凸起,掩口直笑。
寸心端起药盏,正打算一饮而尽时,突然迎面刮来一阵大风,她一惊往门口望去,就这抬头的一瞬间,手中药盏已被猛地夺去。
龙后也是惊得站起身来,急急道:“摩昂,你这是做甚,这位道长是?”
摩昂太子顾不得作答,忙将水灵芝汤喂入孩子口中,清虚道德真君抱着孩子,也是忧心忡忡。
一盏下去,孩子的体温降了些,面上却仍旧一派绯红。
“妙仪,快再去拿灵芝汤来!”
大太子妃蹙眉道:“这是最后一盏了,御膳房还在煮。”
“那就催他们快点!将所有的水灵芝都熬出来,煮好之后,速速呈上来。”
大嫂听罢,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寸心坐在拔步床上,惊讶不已。
“这是,三妹妹的孩子吗,他怎么了?”
寸心一见清虚道德真君,便猜出这孩子的来历,她连忙起身过来,龙后忙回身过来扶住女儿,母女俩走近,见这孩子委实不好,心下也是焦急。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着这孩子转,完全忽略了还在母亲腹中饥肠辘辘的龙蛋。
圆滚滚的蛋摇了摇,没有反应,再摇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这下可惹急了她,直接在肚子里转圈,动静之大,疼得寸心直抽气。
寸心扶着肚子道:“乖乖,你消停些吧,你表兄不好了,你暂时忍一忍吧,马上娘亲就喝药啊。”
表兄是什么东西?蛋蛋还小,平日里听得也不过是娘亲,外公,外婆,舅舅,舅母这几个名称,她虽不知是什么意思,但却熟悉了这些音节,一听便知道又是给她送吃得来了,当然比这些更熟悉的,就是关于吃本身的话语。
娘亲说“喝”,她便安心不动等着,说“不想喝”,她就要动弹一下才能有东西吃,说“用光了”,那就必须歇息一会儿再动弹。
胖嘟嘟的龙蛋听见了“喝”这个声音,便乖乖停了下来,耐心等着。她等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听到熟悉的声音。
“煮好了,快来给他喂下去吧。”
好好好,溜圆的龙蛋兴奋地在母亲腹中跳了跳,满怀希翼地等待着,然后就听见了另一个小小的吞咽声,而她,什么都没有……
饿到犯晕的龙蛋彻底悲愤了。
他们煮好了吃的不给我吃,给了另外一个人?!
他们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我要抢回来!!!
寸心一声尖叫,划破水晶宫,杨戬突然一颤,眉心突突直跳。
“你怎么了?”王母注视着他,目光如剑,仿佛要他从里到外都剖开看个清楚。
杨戬强行收敛心神道:“小神无事。”
“无事便好,本宫问你那孩子确实死了么,尸首在哪里?”
杨戬沉声道:“启禀娘娘,小神将他打入华山下的河中,天兵天将俱是亲眼目睹,绝无生还之理。至于尸首,小神已着人前去打捞。”
王母微微一笑:“绝无生还之理?这可说不定,若不是本宫将你截下,你刚刚不就下界去了吗,是不是打算拿着九转还魂丹去救你的外甥呀?”
杨戬心下微凉,他躬身道:“小神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机会?!”王母突然厉声喝道。
杨戬叹了口气道:“过往小神对天庭存有异心,娘娘对小神多加器重,小神如今改邪归正,为何娘娘却开始起疑心了呢?小神近日所办的差事,娘娘也是一一查阅过了,应当知道,小神如今已是一心为天庭效力。”
王母闻言展颜笑道:“近日的几件事,你确实做得很好,可就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本宫才觉奇怪。是什么,让你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连亲外甥,都舍得杀死?”
杨戬缄默片刻道:“小神的母亲、妹妹,都甘愿为情付出一切,小神自己也是如此,可最终得到的,是母亲灰飞烟灭,妹妹被镇华山,小神自己也是饱受情的苦楚。经历过这些痛苦遭遇,小神才明白,感情,对于神仙来说,确实是穿肠毒药。小神正是因为这个契机,才开始尝试摒弃过去的偏见,反思自己的行为,通过践行天规,来看看天规究竟是不是合理的。”
“除此之外,小神还有一点私心。”
“哦~~”王母问道,“什么私心?”
杨戬更加谦卑道:“望娘娘能向陛下替小神的妹妹求求情,她是小神唯一的亲人,天性纯良,皆是受人引诱,望陛下娘娘能看在小神一片忠心的份上,有一天能破格赦免她。”
“哈哈。”王母抿嘴笑道,“只怕反思自身是假,为了你妹妹才是真吧。”
“小神不敢欺瞒娘娘……”
“行了。”王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本宫并不关心你为什么尽心替天庭办事,本宫更在意的是,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办事。你放心,只要你用心办差,本宫一定替你在陛下面前为三圣母转圜。”
杨戬大喜过望,应道:“小神谢娘娘大恩,日后必定更加用心为天庭效力,为娘娘效力。”
王母满意地点了点,道:“你知道便好,好了,时辰差不多了,那小子的魂魄应该已经到地府了,行吧,你下去吧。”
杨戬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不过片刻间,面上的笑意已然消失地干干净净,只余一片森寒。
他眉头紧锁,心乱如麻,将将突然心神不定,天眼中闪现一个粉色的身影,可看体型,又不像寸心,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也不知道大舅兄有没有把孩子救走。
他大步走下玉阶,就见哮天犬气喘吁吁奔过来。
他急急问道:“怎么了,可有消息来?”
哮天犬吐着舌头道:“主人,不好了,探子回来报,西海出事了,他们根本进不去!”
杨戬心下一慌,也不忘使了个分身法,一个身外化身回真君神殿,而本体却带着哮天犬,直奔西海。
一人一犬按下云头,只见下方海域,白浪滔天,奔腾嚎啸,强大的旋风在海面嘶吼,夹杂着如奔马一般失控的法力。而他派出的探子,站在海边,不知如何进去。
杨戬心下担忧,命哮天犬留在岸边,自己独自进去。
“主人,你带我去吧!”
“别添乱,区区风浪,我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在此等我。”
说着,杨戬便掐了避水诀进入海中。海中漩涡浪潮,更是猛烈,他使了个重身法,才在海中站定,一步一步往水晶宫走去。刚刚进入到水晶宫内宫之处,就听见一群人惊叫道:“小殿下!小殿下!您别跑了,快停下吧!”
小殿下?杨戬心下生疑,刚一掌劈开他岳父后院的大门,就被一团白色的东西扑倒在地上。
他愕然抬起头,正与圆滚滚的龙蛋对了个正着。天眼之中,银辉闪烁,他清晰地看见,蛋壳之中,是一条小小的粉龙。
珊瑚枝一样的龙角,四只小爪子扑在蛋上,圆圆的眼睛,含着泪花,委屈地看着他,准确的说,是看着他这个方向。
杨戬惊得已然无言了,只听见,刚刚那群虾兵蟹将步履凌乱地跑出来道:“小殿下,您别跑了,三公主在叫您呢,您不要娘了吗?”
三公主,娘,粉色的龙,这些日子被接连的苦难,无数勾心斗角折磨得一片荒芜的心田,瞬间开满绚丽无比的花朵,杨戬双手哆嗦着,捧起雪白的龙蛋,又惊又喜,同时不敢置信,千年求而不得,如今不过几天,怎会如此之快,从天而降,跑进他的怀里。可他细细看着龙蛋里的小粉龙,胖嘟嘟的龙身,花瓣一样的鳞甲,还有含着泪的大眼睛,分明与寸心一般无二。难道,真的是?
杨戬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惊喜交集,恨不得飞上天去翻几个跟头。
小殿下被她亲爹制住,龙蛋周身的法力不再暴动,海中的波涛,渐渐平息下来。龙宫中的侍卫便看见,一抹澄澈的天光透过平静的海面打在眼前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