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千山外,白云苍狗……
十月,金秋,艳阳,黄浦江如练,明珠塔一柱擎天,尽显阳刚之美。
海关大楼上的大钟砰然敲响,钟用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向城隍庙一带走去。目标:豫园。他已经跟导师约好在哪里见面,谈完正事,顺便到“绿波廊”尝尝正宗的上海小吃。今天是星期六,加上天气不错,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来到城隍庙旧街的时候,他发现今天到这地方来溜达的倒是本地人居多,往日常见的那种头戴黄色或白色旅游帽的游客反成了点缀。因为走得急,而且心里揣着事,他差点撞倒了一个正在拍照的老人,旁边一个年轻人冲过来推了他一把,大声质问道:“怎么走路的,你!”钟用自知理亏,赶紧道歉。年轻人不依不饶,幸好老人表示不必深究,才避免了一场冲突。
经历了这一段小小的插曲,来到豫园时,导师已经到了。老人满头银发,坐在一个小亭子里闭目养神,外面的繁华和喧嚣似乎与他毫无关系。见此情景,钟用在几步开外停下来,他知道老人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颇讲究江南名士之风。
“你来了?”老人感觉很灵敏,睁开眼悠然问。
“来了。”
“一定很着急吧?”
“有一点,破译好了?”
老人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一封简洁至极的书信,一串无法辨识的字符,一行莫名其妙的句子:永远不要忘记,有一千只眼睛在盯着你。
“这……什么意思?”钟用问。
“那得问你爹,我只负责翻译。”
“您确信?”钟用问过之后有点后悔,这话明显带有不信任的意思,所以连忙补充问:“这究竟是什么文字?”
“是吐火罗文。”老人并不介意。他对于这个向来喜欢质疑的弟子一直很宽容,也很欣赏。
“吐火罗……文,还真有人会这种文字!”
“据我所知,以前北大的季羡林对此比较精通,别人就不好说了。”
“那您是……”
“我跟他的一个嫡传弟子恰好有些交往。”
“那真要多谢您了,要不,这天书找谁破译去!”钟用感叹。
“我很奇怪,你父亲怎么会知道这种文字,而且将这句话作为援助你的条件向你提出来?”教授问。
钟用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您说他一个花甲开外的农民,到哪里去弄来的这玩意?还跟我玩狠的:翻译出来,三十万给你;译不出来,钱就甭提了,伤感情。现在好了,我马上把这答案告诉他,问他要钱。”
“你这小子,就知道惦记钱,你父亲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快问问,让我这老头子也满足一下好奇心。”教授说。
“得,马上打。”钟用掏出手机兴冲冲地拨打了父亲的手机,然而手机却处于关机状态。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他从来不关机,实际上可能也不知道怎么关机。”
“会不会是手机坏了?”
“或许吧。”钟用有点心不在焉地说。他有种隐隐的担心,因为他不仅跟老师约好见面,还跟父亲约好了今天一手交“货”,一手拿钱,而另一边他的女朋友时黛还准备着拿这钱去付房子的首付款。
“那我走了,有了答案告诉我一声,千万别忘了。”教授说。
“怎么?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饭吗,时黛估计也快到了。”钟用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说。
“算了,下次吧。我跟人家约好了下棋,不好迟到。”
钟用见老师态度坚决,只好陪着他出来,一直把他送上公共汽车。站在路边等了一会,时黛就到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说是刚刚踩过盘,从售楼处过来。
“钱到了吗?”她开门见山地问。
“还没。”
“怎么搞的?那边催着我们交定金呢!”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上海的房子一天一个价,不把手续办了,叫人心里能踏实得了吗?”
“我尽快,尽快!”
“你再打电话催一催,他总不会是忘了吧!”
“我刚刚打过,关机。”
“这叫什么事!关键时刻当缩头……了?”时黛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刻薄,软了一下,把半截话咽了下去。
“你别急,咱们先吃东西,我再慢慢打。”钟用安慰道。
两人回到城隍庙的小食城,叫了一大堆东西,大快朵颐。但时黛的心思还是在钱上。“你说,那事不会有变吧?”她不无担心地问。
这也正是钟用所担心的,不过他没敢说出来,反而安慰时黛:“没事,说好的事,哪能说变就变!”这番理由看似充分,但他心里却没底,为了给自己也给时黛一个交代,他又拨了一次,电话意外地接通了。钟用心头一喜,劈头就嚷:“爸,究竟怎么回事!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啦?”
不过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他又叫了两声,对方才闷声闷气地回答:“我不是你爸。”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而且带着几分阴鸷,让人听了有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那我爸呢?”
“想知道真相,那就自己回来吧。”伴随这生硬的回答,电话也随之掐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