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衡的座船向庐江而去的时候,彭蠡泽中的一个小岛上,一个身材粗壮,相貌粗豪的少年对一个精悍的青年道:“蒋大哥,你说那衡公子真会来吗?”
这个少年便是周泰了,后来的东吴名将,此时还只有十八岁,还并无多少名将的气势,显得有些青涩。
在他对面的当然便是蒋钦了,蒋钦如今也只有二十一岁,不过他看上去比周泰已经成熟多了。
蒋钦沉声道:“如果他敢亲身前来,又确实有本事的话,我们便把商船还给他,投效于他。若是他不敢来,又或是浪得虚名,那你我兄弟便把那船货卖了,快活去也!”
周泰有些不解:“蒋大哥,你我兄弟便在彭蠡泽里逍遥来去,偶尔到扬子江上****一票,岂不快活?为何非要去投效那什么衡公子,受那约束?”
蒋钦笑了起来:“幼平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周泰不服气的道:“蒋大哥你也只大我三岁罢了,为何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
蒋钦摇头失笑,不过他和周泰情逾兄弟,也只能细细给周泰解说:“你我兄弟在扬子江上打劫往来商船,再往彭蠡泽里一躲,确实逍遥快活,可是你我年纪也不算小了,你今年十八岁,我今年二十一岁,俱有一身武艺,兵法也不输人,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
周泰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蒋钦接着说道:“就算我们可以这样过一辈子,难道以后你我成了家,有了儿女,也让他们这样过一辈子?”
周泰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以你我兄弟二人的本事,总要博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才是,却不能枉费了!”蒋钦说得眉飞色舞,意气飞扬。
周泰道:“那如何非要投那衡公子,你我兄弟皆不是荆州人,为何不在这庐江寻个出身?”
蒋钦道:“我这一年来也曾留意天下大势,北方是没有你我兄弟的用武之地的,我们的本事皆在水中,在水中什么人也不怕,若去了北方,这一身本事先自去了一半。而南方的有为之主有几人?皆是碌碌之辈。”
说到这里,蒋钦端起面前的一只玻璃杯,与周泰碰了一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杯中酒赫然便是武陵春。
蒋钦又道:“近来那衡公子好大的名头,平南阳,斩赵慈,定武陵,诛曹寅,还造酒、印书,这颇黎杯也是他造出来的,文才武功俱是了得,好大的本事。为人也任侠坦荡,豪气干云,那首《侠客行》你也是听过的吧!”
借着酒劲,蒋钦吟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周泰跟着吟出了下面的几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两人你几句,我几句,将这首脍炙人口的《侠客行》念了出来,两人虽然当了水匪,可是都不是目不识丁之人,都读过书,性子也都是意气、任侠之辈,对这首慷慨豪迈的《侠客行》分外有共鸣,因此这首诗传到他们耳朵里他们便记住了。
周泰赞叹道:“这首诗真真写得好,我老周一读出来便是血脉贲张,恨不得再去杀几个恶人!”
周泰之所以当了水匪,便是在家乡路见不平,杀了一个恶霸而跑出来,跟蒋钦一起落草为寇的。
蒋钦道:“是啊,衡公子能写出这首诗,岂会是甘于平庸之人?他现在又正在组建水军,正是用人之际,咱们如果投了他,少不得会被重用,日后也好有个出身,说不定还能封个侯呢?”
说到这里,蒋钦眯起了眼睛,又喝了一杯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封侯的那一天了。
周泰道:“衡公子这首诗写得倒是好,可是这世间多少大奸大恶之辈,文章却写得正气凛然,万一衡公子也是这样只会耍笔杆子的人又该如何?”
周泰的话如果被王衡听到了,少不得会生出知己之感,后世也尽多这样只会耍笔杆子的人,不过在那个时候,这种人俗称“键盘侠”。
蒋钦道:“我不是说了吗?如果衡公子是那样的无能之辈,必定不敢亲身前来,到那时,我们便自去快活便是。”
周泰赞道:“蒋大哥果然精细,那便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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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汉寿书院里,蔡琰有些心神不宁,她正在默写书籍,可是连连出错,她是个务求完美的人,一发现自己写错了,便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在纸篓子里,不一会儿,纸篓子便满了。
蔡邕看得好笑,他打趣道:“琰儿,你平时不是最爱惜这纸的吗?怎么今天废了这么多?”
蔡琰气呼呼的道:“反正有他送来。”
蔡邕明知故问道:“他是谁啊?”
蔡琰这才发觉上了父亲的当,她不依的道:“阿父又欺负人了!”
蔡邕哈哈大笑,蔡琰也自觉有些不妥,她又将纸篓里的纸一团团拾起,打开抚平,虽然书稿写错了,可是这纸上并没有写满,空白的地方完全可以裁下来,用来练字。
这纸可甚是珍贵,都是王衡送来的最上等的白纸,用来写字再好不过了,在外面,这样一张纸就价值十钱,平时蔡琰甚为爱惜,默写书稿都是用的蝇头小字,而且极少出错,可是今天这一会儿,她出的错抵得上平时一个月了。
蔡邕不再笑话女儿,他正色道:“琰儿,你是不是担心衡公子?”
蔡琰嗔道:“我才不担心他呢?他走的时候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为什么要担心他?”
蔡邕道:“他不正是怕你担心,才不跟你说的吗?”
蔡琰的眼神看向了东北方向的窗外,她以手支颐道:“他为什么非要逞强自己去呢?这样的小事派人去不就行了?”
蔡邕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事事都让别人去,自己躲在后面,那还能叫大丈夫吗?”
蔡琰语塞。
蔡邕又道:“十年前,为父明知会得罪皇上和十常侍,依然直言上书,也就是这个道理了。自己的责任,就必须要自己担当起来。”
蔡琰默默点头,父亲一直都是她的偶像,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博学多才,更是因为蔡邕的忠直敢言,有担当,称得上大丈夫。
蔡琰有的时候会幻想一下自己将来的夫婿,而她心目中理想的夫婿便是蔡邕这样的人了。
对于王衡,蔡琰当然还远没到把他当成自己夫婿的最终人选的地步,甚至前段时间她还故意冷淡王衡,可那只不过是女儿家的一点小心思而已,在她的深心里,她还是很在意王衡的,这一点,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她自己可以故意冷淡王衡,可是王衡出外去跟水匪讨要商船这么大件事情不跟她说,她就会生气。
她希望王衡能够像自己的父亲蔡邕一样,当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可是她又不希望王衡以身涉险。
这种种矛盾的小心思,将少女折磨得茶饭不香,寝食难安。
蔡邕看到蔡琰神思不属,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下了最后一口残茶,然后对蔡琰道:“琰儿,反正你也无心默书,不如去给为父煮泉泡茶吧?”
蔡琰也知道自己今天的状态是不可能默书了,于是提起水壶,打来泉水,放到火炉上,又把父亲和自己的茶杯里的残茶倒掉,冲洗干净,又放进新茶叶,等待水开。
这些天来,蔡邕和蔡琰父女俩已经一日不可无茶了,而且一定要是绿茶,蔡琰的茶艺已经相当似模似样了。
蔡邕看着女儿不声不响的做着这一切,不禁暗自摇头道:“真是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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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王衡正和师父黄忠一起站在船头,面向东方。
斗舰已经离开孱陵两个多时辰了,下午便可以进入江夏郡境内。
王衡的目光直视着前方,这一段长江水面宽阔,江水滚滚东流,波澜壮阔,让人的心胸都为之开阔了许多。
时令已是初夏,阳光直射下来,已经颇有一些炎热,不过在这江面上,随着船只的移动,江风迎面吹来,让人颇为凉爽,顿生心旷神怡之感。
江面上往来的商船并不多,只有一些渔船在江面上打鱼,看上去正是一幅悠闲的图画。
王衡后世便是生长在长江边上,见惯了长江,不过现在见到长江,似乎跟后世见到的长江又有不同的感受,看着那滚滚江流,王衡似乎有悟于心,不知不觉,进入了神游物外的境界。
王衡刚一入定,他身边的黄忠马上在气机牵引之下感觉到了,黄忠转头看向王衡,脸上露出了喜色,看样子王衡突破第二层也快了,纵算今天不能突破,想必也就在近日了。
黄忠算了一下时间,距离王衡突破第一层已经有十个多月时间了,王衡从产生气感到突破第一层不到半年时间,那么现在突破第二层也正是时候了。
王衡功力突飞猛进让黄忠惊叹不已,这比他自己当初的进境速度要快得多了,想来王衡以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进入第五层境界有望了。
黄忠唯一担心的是王衡的功力进步太快,他的心性跟不上,有走火入魔之虞,不过他转念一想,只要自己总是跟随在王衡身边,应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黄忠不知道,王衡年轻的身体里是一个心理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灵魂,加上穿越这一年多来他经历过的这么多事情,他的心性已经被锻炼得坚毅如钢了,绝对跟得上他功力的进步。
当然,王衡在男女之情上还只能称之为菜鸟,这不是两世为人就能解决的了。
王衡这一入定就是两个时辰,黄忠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连邓展来喊他们吃饭都没去,在邓展过来的时候,黄忠还做了个手势示意邓展不要叫王衡。
邓展马上便意识到王衡这是面临突破了,他的真气路子虽然与黄忠的不同,可是他跟随王衡的这段时间,黄忠给了他许多指点,在他的武功突飞猛进的同时,他对黄忠的真气路子也有了不少了解,他知道,王衡这一突破便到了真气二层的境界了。
邓展真心的为王衡而高兴,他也不去吃饭了,而是留在了王衡身边,为他守护。
两个多时辰之后,王衡睁开了眼睛,黄忠欣喜的发现,王衡现在的气质愈加沉凝,他身上的经脉再一次被强化了,他的真气现在如同长江大河一般在被强化过的经脉中滚滚流动,生生不息,仿佛永不会枯竭一样。
黄忠激动的道:“叔平,你突破到了第二层了!”
邓展闻言满脸喜色的对王衡施礼道:“公子,恭喜你了!”
自己的真气突破到了第二层,王衡当然也很高兴,不过他强忍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对黄忠施礼道:“多谢师父了!”
黄忠摆摆手道:“这是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
刚刚突破到第二层境界,王衡觉得自己浑身精力弥漫,他急于想试一下自己的武功到了什么水平,于是他笑着对邓展道:“开远,来,陪我试试手。”
邓展点头道:“好。”
邓展是一个武痴,天赋也同样出众,虽然刚开始的三年他只是自己练武,缺少指点,可是也练出了一身不错的功夫,而且他运气很好,跟随王衡之后,他得到了黄忠的指点,这段时间武艺进步很快,不过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武艺到底到了何种地步,现在跟王衡试试手,也是他检验自己武艺的一个好机会。
两人便在甲板上试起手来,船上的水手们顿时都围了过来,船上的生活很枯燥无味,水手们比试身手当然也是经常的消遣,不过今天有刺史公子在船上,他们不敢造次,现在是刺史公子要跟人比武,他们当然都想要围观一下了。
如果不是刺史公子在比武,恐怕此时已经有人开盘收注了。
两人也没有用兵刃,而是空手较量,虽然黄忠并没有教过王衡拳法,可是他的武学讲究的是一法通,万法通,他的真气到了第二层境界,举手投足也都能伤人。
两人摆了一个起手式,邓展一声虎吼,便是一个箭步冲向王衡,一拳打向王衡的胸口,王衡双掌一分,将邓展的手臂格开,左脚却无声无息的踢出,踢向了邓展的右小腿,邓展向后跳起避开了这一脚,两人就此便斗在了一处。
邓展用的还是上次跟赵丑动手时的那套拳脚,不过在经过黄忠指点之后,他的拳法已经不再纯是攻势了,那样的拳法虽然凌厉,可是破绽也不少,遇见庸手倒也罢了,可以胜得十分漂亮,可是如果遇上眼力高明的对手,自能从他的拳法中发现他的破绽,一举将他击败。
如今邓展的拳法在凌厉中多了一些韧性,而且比原来更加绵密,很多破绽都被他遮掩住了,现在想要击败他,要么要靠比他强出不止一筹的功力,要么就有更加高明的眼力,能够发现那稍纵即逝的破绽。
论起功力,如今的王衡还稍逊邓展一筹,毕竟邓展已经练了四年武,而且练的同样是上乘武学,虽然大部分时间没有名师指点,可是最近一年有了黄忠指点,也补上了这个缺憾,让他功力大进。
而论起眼力,在突破了第二层境界之后,王衡也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眼力比原来又好了不少,就算是对面飞过一只苍蝇,他也能看清是公是母,对邓展拳法中的一些破绽,王衡自然也能看出来,只不过邓展的拳法太快,这些破绽都是稍纵即逝,王衡如今的速度还跟不上,发现破绽也很难利用。
不过这也足够让王衡惊喜了,黄忠的真气对眼力有如此大的好处,无怪乎黄忠箭法如神,还说取准是易事了。
王衡在最先的几招试探之后,拳法一变,立掌如刀,出掌时带上了吸力,竟是以一双手掌使出了开山十八式。
黄忠在旁边看得连连点头,王衡的天赋和悟性真是太出色了,自己并没有教过他以掌法使刀法,可是他自己便使了出来,而且还用得这么恰当,这确实是现在跟邓展对招的最佳方法了。
王衡现在功力不如邓展深厚,速度也不如邓展快,纵算看到邓展的破绽也利用不了,那么设法降低邓展的速度,诱使他露出更多的破绽,便是唯一的取胜之道了。
而开山十八式便正好有这样的功效了,它产生的吸力正好可以克制邓展的速度。
邓展很快便发现了不对,他只要欺近王衡的身边,便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就如同陷入了一个泥潭一般,让他的速度越来越慢。
另外,邓展还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的武艺讲究速度快,身法轻盈,那么下盘就不是很稳,在平地上倒也罢了,现在是在不停摇晃的船上,这个问题就更加放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