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刚刚换好衣服,就听到客房的有人敲门问道:“里面可是京城来的王公子?”他提出是掌柜的声音,开门看见掌柜正堆着笑脸道:“您看您,还自己买云摘,您要看我送您一份好了。”
他这突然应上来的笑脸虽然让王旁有摸不着头脑,但并不感觉十分意外。这一路无论走到哪里凡是知道他是京城那位王旁公子的人,都会对他笑脸相迎。王旁客气的道:“没什么。”正要问掌柜的什么事,从掌柜的身后跳出一个孩,大概十岁左右,冲着王旁高兴的问道:“王公子,您还记认得我吗?”
王旁看到这个孩子就眼睛一亮,这孩子竖着发髻,长得虎头虎脑的,尚未脱去稚嫩的面庞之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建中,你怎么跑来了。霍,长高了啊。”王旁拍拍孩子的肩膀。
来的这个孩子正是赫赫有名的西北名将,人称“老种经略相公”种世衡的孙子,王旁要去拜访种仪的儿子种建中。种建中是这孩子现在的名字,不过看过《水浒传》的都知道:有个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就是这孩子后来的名字了。
王旁去年来延州的时候,就看这孩子有股尚武之人的冲劲儿,从心眼里就喜欢。一年不见家伙又长高了许多,种建中的身后跟着一个随从,他见王旁认得自己笑的眼睛眯成了逢,拉起王旁的手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王公子跟我来,爹爹已在府上摆下酒宴,我是来请你的。”
种仪府的厅堂之上已经摆下了酒席,如果不是一位客人到了,种仪要应酬的话,他肯定会去迎接王旁。前次拿下横山山头,王旁就是一名无名英雄,而且现在王旁名气越来越大,这让种仪因为结交这位少年朋友而骄傲。听到余大年到王旁公子是和他们一同来的,种仪本想亲自去驿站,但被眼前的客人耽误了。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头上竖着飞鸟式的发式,耳朵上还带着个环,身穿窄袖紧身的衣服,一副西夏人的打扮。桌子上摆着一壶茶,二人边喝茶便聊着等着王旁的到来。
不一会就听见院中传来脚步声,和种建中话的声音,种仪知道王旁到了,他站起身来迎接,那西夏年轻人也跟着站起身来。二人向王旁走来,种仪率先招呼到:“王公子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接你刚好,西夏的蕃汉学院的李锡哩学使亲自来此地,来接王公子到西夏。”
那李锡哩见种仪介绍自己,知道正是要等的客人到了,也迎上前来,用汉人的礼仪拱手施礼到:“王公原来是少年英雄,失敬。此番特来邀请王公,还望到敝国多做交流。”
王旁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邀请他前去的是西夏国的汉学院,蕃学汉学院是西夏的教育机关,西夏建国时没有科考,西夏皇上李元昊想用以胡礼蕃书抗衡汉人,所以建蕃汉学院,以野利仁荣为主,翻译《孝经》、《尔雅》、《四言杂字》以及成蕃语,写成蕃书。
官员的任职考核则是,在蕃官和汉官的子弟里选拔优秀学生,然后进入学院学习,等到学期满了以后再考试。录取官员的标准则是:是看考生对答是否精准,字写的是否端正,然后再根据综合成绩授予官职。
让王旁吃惊的是,“学使”这个称呼,在王旁的印象中,能称得起学使的,起码得四五十岁的人。但眼前这位藩汉学院的学使,看上非常年轻。不过王旁转念一想:就拿大宋来,这几年人才辈出,暂且不提苏轼,苏辙,程颢,程颐。单今年连中三元的王岩叟,年龄也不过十八岁。
寒暄过后三人入座,种仪命人摆上酒宴,三人举杯对饮。言谈之中王旁见这位李学使,年纪虽然年轻,但是对汉人文化很是精通。而且除了那一身西夏装扮,其外貌少有王旁印象中的彪悍,言谈也是文质彬彬,虽谈不上好感但也不至于反感。
酒席散后李锡哩告辞,王旁与他商定三日后启程。见李锡哩离开,种建中来到厅堂,向种仪我王旁道:“我不喜欢这西夏人,他们老是没事生事端,爹爹为何待他如此礼遇。”
种仪脸一沉:“孩子不懂不要插嘴,快去温习功课。”种世衡撅起嘴,十分不情愿跟王旁告辞,然后退了出去。看着儿子的背影,种仪的脸色舒缓些,种建中十分讨人喜欢,不过管教孩子严厉些也没有错,他见王旁嘴角带着笑意,于是道:“这孩子是急脾气,以后若是走入仕途,只怕要吃亏的。”
王旁微笑着道:“建中将来会成气候,我倒是很看好这孩子。”
听王旁夸奖自己的儿子种仪很是高兴,他想起王旁与李锡哩的约定,:“王公子这次去西夏要多加些心才是。”
“我一个商人,又不带兵,况且还是去交流,西夏应该不会难为我。”王旁的心里根本没拿这次出使当什么大事。不过既然种仪提醒肯定要多问一句:“多谢大人提醒,但不知道要我注意哪些,难道刚刚那位?”他话了一半。
种仪摇摇头:“刚才那个是壮着胆子来大宋,西夏有人盼着他出事。我可是怕你跟他去了有事。”
这话来倒是让王旁感觉奇怪,不过他就喜欢问这好奇的事,他“咦?”了一声。种仪压低声音道:“这个年轻人身份不一般的,他是西夏现在皇上的兄长。”
这话就让王旁更为惊讶了,现在的夏毅宗李谅祚是没藏氏,没藏太后本是天都王野利遇乞的妻子,野利家族在西夏开国皇帝元昊时期曾经鼎盛一时,皇后野利氏就是出自这一家族。而野利氏声势过大,招来元昊的疑心,以致野利遇乞被杀,而没藏氏却成了元昊的情人,并生下私生子谅祚。
李元昊晚年多疑好色,除了没藏氏外,又将太子宁令哥即将过门的妻子没移氏收为宠妃,并变本加厉,将野利氏废去皇后之位。没藏氏的弟弟没藏讹庞野心勃勃,为了夺位,挑唆野利氏母子谋杀元昊,太子宁令哥去行刺李元昊未遂,没藏讹庞乘机杀了宁令哥母子。元昊被削去鼻子,伤重而死,渔翁得利的没藏氏兄妹掌握了西夏的国政,才两岁的谅祚登上了皇位。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但王旁从来不知道李谅祚还有个皇兄。种仪解释到:“这李锡哩也是野利皇后所生,但是当年宁令哥行刺李元昊的时候,他的年纪尚,虽受到株连但竟保全了性命。这还得是现在这位梁氏父亲的功劳。”
梁氏从心高气傲,而梁氏家族以汉人身份,在党项人的国家也是生存艰难,纵然是豪门大族,也总有和国家权力差了那么一大截。野利皇后和太子遇害,梁氏的父亲劝没藏讹庞不要赶尽杀绝,同时劝没藏皇后要执政就要显示气度,所以留下了李锡哩一条命。
李锡哩自己也很低调,加上天资聪颖,只是精心于藩汉学术的研究。所以慢慢为人所淡忘,后来李谅祚与梁氏设下计谋,联络大将漫咩,借在密室中召见没藏讹庞的机会,一举将其擒杀,并随后没藏讹庞的丈夫即梁氏的丈夫也一齐杀死,没藏家族整族诛灭,皇后没藏氏赐死。
西夏宫廷内乱到此才算结束,李锡哩也因为学识渊博,被任命为藩汉学史,不过这个藩汉学史没什么实权,梁氏的哥哥梁乙埋现在是宰相,西夏的大权掌握在梁氏家族的手中,以前李锡哩是一颗棋子,现在则是一个钉子。
种仪向王旁讲述这些之后,再次嘱咐到:“其实王公子到现在,都可以不去西夏,皇上有密旨,若是边关形势紧迫,王公子就在此地暂留几日,找个理由回京城就是了。”
王旁听完去哈哈一笑:“干嘛不去呢,他们要是不乱,我到还真犹豫,不过眼下这么多热闹可看,我必须要去。”
他可不是大话,他早就想去收拾这个梁乙埋了。第一次他放火,第二次从开封府让冷青救走,这第三次有差伤了月下。既然身边有个梁乙埋认为是钉子的,他就要把这个钉子磨尖,扶正。然后重重扎一下梁乙埋和西夏,让他们知道,王旁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