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之圣(二十九)
众将齐齐把目光转向云襄,只见云襄沉重地点点头:“新军营一旦突入瓦剌腹地,便成为一支内无粮草、外无援军的孤军,将遭到瓦剌数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要想再返回关内,恐怕是难如登天。”
云襄望着地图一声长叹,“不过,这是解大同危局的唯一一步险棋,如果咱们不以身犯险,大同一旦失守,中原门户大开,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将倒在瓦剌人的屠刀之下,不知又有多少苍生黎民将在战争之苦里煎熬浮沉。”
云襄转望众将:“这是九死一生的冒险,所以我不勉强你们。如果有人想要退出,我会让他留下,协助友军守卫大同。我只要真正的勇士,追随我进行这次可载入史册的北伐!”
云襄话音刚落,就听赵文虎沉声道:“想当年永乐大帝六征漠北,打得瓦剌人闻风丧胆、落荒而逃,那是何等快意!难得今日公子有此北伐雄心,末将愿誓死追随!好男儿就当战死疆场,马革裹尸,青史留名!”众将心知即便留在大同,一旦城破,也难保不死。在一阵权衡迟疑之后,俱纷纷道:“末将愿追随公子,北伐瓦剌!”
“好!立刻集合部队,我将最后一次阅军!”云襄话音刚落,就见帐帘撩起,披麻戴孝的武胜文不顾卫兵阻拦,径直闯了进来,瞪着云襄质问:“姓云的,新军营要北伐瓦剌,为何偏偏将我这统领留在大同?”面对沉浸在丧父悲痛中的武胜文,云襄无言以对。因为他是明珠的丈夫,云襄不希望他有任何意外,才会将他从虎贲营调至新军营,又将他从新军营调至大同守军。只是这点私心,云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武将军息怒。”云襄逐字斟酌道,“守卫大同,责任同样重大。如今武帅殉国,大同守军士气低落,而将军在镇西军中威望甚高,希望将军留下来提振士气。”
武胜文拍案道:“我父帅惨死敌手,我恨不能率军踏平瓦剌,你却让我龟缩在大同任瓦剌狗羞辱?我是新军营统领,新军营有任何行动,都不能撇开我。你若将我留下,我就令新军营取消这次行动!”
云襄虽然有武延彪的令符,但身份只相当于监军,没有指挥主将的权力。因此面对武胜文的坚持,只得点头答应:“那好,就请武将军集合全营将士,誓师北伐!”
夕阳将落未落,将漫天晚霞染成了一片血红。猎猎秋风中,新军营一万多名彪形大汉,如泥塑木雕般肃穆而立,他们手中林立的兵刃,在夕阳下发出惨淡的寒光。
云襄控马从队伍前徐徐走过,然后纵马登上队伍前方的点将台。
面对一万多双焦虑、茫然、担忧交织的目光,他不疾不徐地朗声道:“相信大家都已经听说了,三天前镇西军在驰援北京的途中遇伏,武帅英勇殉国,镇西军主力被击溃,如今瓦剌十万大军正向大同气势汹汹地扑来。大同两万守军加上新军营,也难以抵挡瓦剌精锐的进攻。大同一旦失守,中原门户大开,瓦剌铁骑将如洪流般滚滚南下,届时咱们的父老乡亲、娇妻弱子,都将暴露在瓦剌人的铁蹄和屠刀之下,任由瓦剌人屠戮宰割。作为守卫边关的铮铮汉子,能让这样的惨剧发生吗?”
“不能!”一万人齐声怒吼,声势惊人。
云襄举起马鞭往北一指:“要想大同不失,当今之计只有以攻代守,北伐瓦剌,以围魏救赵之策,解大同之危。”
他语气一转:“只是咱们新军营孤军北上,深入敌国腹地,前途凶险难测。也许今日在这里的勇士将会永远埋骨异乡,再不能回归故土;也许我们会在敌国的土地上,流尽最后一滴血、战至最后一个人。但是,青山可以为我们作证,苍天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不怕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扞卫我们的家园,去保卫我们的亲人!犯我家国者,虽远必诛!屠我亲人者,虽强必杀!”
一万多名汉子齐齐举刀高呼:“犯我家国者,虽远必诛!屠我亲人者,虽强必杀!”
云襄徐徐拔出腰间佩剑,举剑望空起誓:“苍天作证,不破瓦剌誓不还!”
“苍天作证!”上万兵将齐声呐喊,林立的刀剑刺破血红的天幕,上万人的声音汇成同一个誓言,“不破瓦剌誓不还!”
云襄眼含热泪从众兵将脸上缓缓扫过,从他们无所畏惧、视死如归的目光中,看到了信心和希望,他毅然举剑往北一指,放声高喝:“出发!”
一万多名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在夜幕的掩护下,从大同西门出城,绕过逼近大同的瓦剌大军,越过巍巍长城,胸怀有去无回的必死之志,踏上了陌生而凶险的敌国国土。靠着瓦剌南侵大军留下的垃圾和粪便做指引,一路往北,直插瓦剌心脏……一座座帐篷在火光中燃烧,给夜幕笼罩的草原带来了血与火的洗礼,火光中传来无数妇孺的悲泣和哭喊,以及偶尔一两声临死前的惨叫,使平静祥和的大草原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是新军营北伐途中遇到的第一个瓦剌部落,因此不幸地成为新军营的第一个牺牲品。部落里仅有百来个牧民,由于南征抽走了大部分青壮男子,所以在面对新军营的进攻时,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新军营将士包围了整个部落,武胜文一令之下,几名将领率领手下的新兵冲向无力抵抗的牧民。他们要用这些无辜百姓的鲜血和生命,对手下的新兵进行血与火的洗礼。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虽然云襄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形,还是忍不住高声喝止。
面对云襄的质询,武胜文坦然道:“咱们冒死北伐,就是要尽可能地给予瓦剌人最血腥最残酷的打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然就起不到围魏救赵的效果。如果你心怀仁慈放过这些牧民,瓦剌军队怎么会班师回国,而新军营里的新兵又怎么能获得成长?”
“可是,那些妇孺何辜?”云襄双目赤红,愤然质问。
武胜文恨恨道:“我大明百姓又何辜?我父亲又何辜?瓦剌人要战争,我就让他们尝尝战争的滋味!我要用十万瓦剌人的性命,祭奠我父亲和十万镇西军将士!”
赵文虎也在旁劝说:“公子,你别看这些孩子还小,要不了十年,他们又会变成侵犯我大明的狼兵虎将。至于那些女人,杀掉她们可以减少瓦剌的人口、削弱瓦剌的实力,同时也就减少了对我朝的潜在威胁。战争就是这样残酷,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来不得半点仁慈。”
“是啊!”李寒光也附和道,“不杀掉这些人,他们就会泄露咱们的行踪和实力,咱们一旦被瓦剌大军追上,恐怕死的就是咱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