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榛的手指在王柳的脸颊上游移着,王柳瞪圆了眼睛望着她,眸子里满是难以掩饰的惊惶。
身为剑客,王柳从未感觉到如此惧怕,更为讽刺的是,让她产生强烈惧意的,竟是她那十多年前,被王越留在洛阳皇宫的嫡亲妹妹。
姐姐一边抚摸着王柳的脸颊,王榛一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十多年了,我很想你,很想父亲
王榛脸上的笑容很甜,笑容镶在她那俊美的脸上,越发衬托的她如同天仙一般美艳。可她的美艳,看在王柳的眼中,却是要比鬼魅还更加阴冷恐怖,王柳浑身的肌肉,也不由的僵硬了起来。
你知道父亲怎么死的吗纤纤玉手从王柳的脸颊上移到她雪白的颈子上,王榛的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儿,她将嗓音压的很低,对王柳说道:父亲是被二叔杀死的
啊听了王榛的话,王柳浑身陡然抽搐了一下,双目猛然睁开,强撑着就要坐起,可那酥软到快要成为齑粉的骨头,却根本撑不住她的身躯,她努力的结果,只不过是扭动了两下身子。
你们对父亲做了甚么想到当晚王赲刺向她颈子的那一剑,对王榛所说的话,王柳是丝毫没有怀疑,在没能撑着坐起的情况下,她睁圆了眼睛,向王榛问道:快说,父亲是怎么死的
眼下你如同废人,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便是将一些你不晓得的事情点明,告诉了你也是无妨王榛将身体压低,把嘴唇凑在王柳的耳边,小声对她说道:二叔找到一样草药,人若吃的少些,会迷失心智,状若疯傻若是吃的多了,便会一命呜呼
你也是父亲的女儿一直在寻求王越突然身故真相的王柳,听完王榛的一番话,苍白俏丽的脸颊剧烈的抽搐着,眼窝中涌动着晶莹的泪光,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对王榛说道:你如何能与王赲一同
休要乱说王柳的话尚未落音,王榛就拧起眉头,俏丽的脸颊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冷冷的对她说道:是王赲下的手,我只是听闻了而已不过我真的很恨,恨王赲下手太快,使得我没有机会手刃那老匹夫
看着王榛那张因憎恨而扭曲的脸,王柳丝毫也没有怀疑她的否认。
王柳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像是有话要对王榛说,可看着王榛已经变得铁青的面容,她便没有将话说出口。
之所以会来到当城,乃是我一直跟在你等身后。见王柳没有说话,王榛深深吸了口气,咬着银牙说道:你我本是姐妹,可父亲当年却将我留于洛阳,十常侍之乱董卓乱政,李傕郭汜占据长安,乱世之中,一个女子若要存活,谈何容易这些年每每想到当年父亲所为,我便会忍不住想要将你们父女生吞活剥
父亲只是王榛的恨意,让王柳浑身打了激灵,她赶忙接口说道:当年父亲离开洛阳,并不知晓前路如何,你又太过年幼
莫非还是为我好不成不等王柳把话说完,王榛就狠狠的朝她瞪了一眼,嘴角突然漾起森冷的笑意,咬着牙对王柳说道:若是平日,论剑术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可如今你身受重伤,又能奈我何今日便告知你实话,也是无妨
瞪圆双眼,望着坐在身旁的王榛,王柳的眉头紧紧的拧着,俏丽的脸庞上,竟是浮现出了剑客本不该有的恐慌。
当日你能擒住洛阳王,正是我为邓展献计。嘴角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王榛轻声对王柳说道:我与二叔都以为你会杀了洛阳王,原本打算待你杀了洛阳王之后,将你就地格杀,而我等则提着洛阳王的人头离开当城可你却偏偏没有将洛阳王击杀,反倒被他救回了官府。真是造化弄人,老匹夫未有死在我手中,而你却是落入我手
你要作甚王榛最后一句话刚刚落音,王柳就瞪圆了眼睛,很是有些恐慌的对她说道:当日父亲若是将我姊妹二人都带离洛阳,你我如今定是已殒命身死,如何又有相见之日
闭嘴王柳的话还没说完,王榛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她虚空里划拉了一下手臂,猛然站起身,冲王柳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丢下的是我而不是你我比你康健,比你聪慧,可为什么要让我在那皇宫之中,受尽凌辱,而你这病弱之身却能在父亲膝下承欢
你可知道当年我在皇宫之中,莫说皇室宗亲,就连一个小小的宦官,都可对我颐气指使都可对我任意凌辱低头瞪着躺在铺盖上的王柳,王榛脸上的肌肉急剧的抽搐着,她银牙紧咬,几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迸出,语气中透着无尽憎恨的对王柳说道:父亲教授你击剑之术,我却只能凭着他留下的一套剑谱习练若非我苦练数年,又岂能有今日造诣这公平吗你告诉我,这公平吗
看着站在面前的王榛,王柳的眼窝中,一汪泪水在不住的打着转转,过了许久,她才喟然轻叹了一声,对王榛说道:多年来,父亲和我,也是很思念妹妹,每当提及妹妹,父亲总会默然不语,像是突然老了许多可我们却没想到,父亲当年为求我俩均可活命,将妹妹留于宫中,托付于他人,却使得妹妹受尽如此多的屈辱也罢,既然妹妹非要杀我方可心安,那便动手罢
说着话,王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露出一副引颈受戮的神态。
她的眼睛刚刚闭上,王榛就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讥诮的对她说道:莫要惺惺作态,装这好人杀你不过举手之劳,我要你死,却不会要你死的这般轻易不会让你死的这般安适
你要作甚王榛的一句话,让王柳感到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冒出,寒意瞬间弥漫于她的全身,使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赶忙想王榛追问了一句。
王榛并没有立刻回答王柳的问题,而是把手伸进了怀里,掏摸出一颗乌黑的药丸,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药丸,一边神色淡然的对王柳说道:王赲老贼欲要用我获取好处,我又如何不知叫他一声二叔,不过是因他给了我这颗药丸
烛火跳蹿,昏黄的烛光映照在王榛手中的药丸上。乌墨色的药丸,在烛光的映射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望着王榛手中那颗药丸,王柳两眼圆睁,神色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惊惧,向王榛问道:这药丸,莫非正是当日王赲害死父亲之物
正是端详了一会捏在手指上的药丸,王榛扭过头,朝王柳露出了一个禽畜无害的笑容,语调怪怪的对她说道:不过这颗药丸,并不会让你死,它只会让你癫狂让你见到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去掐住他们的脖子
当王榛说出这番话时,躺在铺盖上的王柳,脸色越发灰暗起来。她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即便她是个历经无数次生死的剑客,这种感觉还是让她发自心底的生起了浓重的恐惧。
若是你袭击了洛阳王,不知可会被洛阳王的卫士乱剑斩死低头看着躺在铺盖上的王柳,王榛俏丽的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说出的话,也要比方才柔婉了许多:想到你这肌肤光洁的身躯和娇嫩美艳的脸盘,会在洛阳王卫士的长剑之下被斩成血肉模糊的肉泥,我心内便会感到一阵爽快
王榛语气柔婉,说出的话却是更让人心生寒意。厢房内,霎时之间弥漫起了浓浓的寒意。
后园的凉亭上,刘辩双手负在身后,仰脸望着夜空中那轮弯弯的月牙。月牙儿的光亮,要比满月之时昏蒙了许多。
站在凉亭边缘,刘辩已是许久没有说话,立于他身后的管青,一手按着剑柄,望着刘辩的背影,也是迟迟未有开腔。
刺客之事,终要有个结果了不知望着月牙儿看了多久,刘辩的眉头紧紧的蹙着,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或许最终的结果并非本王想要看到,也非众人能够料到
殿下莫非已是知晓刺客听命何人从刘辩的语气中听出了无尽的落寞,管青下意识的向他追问了一句:那王赲如今尚未擒获,殿下如何晓得,一切将要明朗
王赲不过是个小卒刘辩没有回头,只是仰脸望着夜空,轻轻叹了一声,对管青说道:若是本王欲要杀他,纵使他有千百颗脑袋,也是不够本王来砍本王只是在看,看他们如何演下去待到他们诛杀本王的信念几乎丧尽之时,再给他们一些甜头,让他们莫要放弃行动,如此便可将幕后之人揪出
可是本王没有想到,幕后之人尚未揪出,另一人却是急不可耐的跳蹿出来缓缓低下头,凝视着不远处树丛的虚影,刘辩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是越发的凝重。
刘辩说话时,官府的院墙上,一个黑影正静静的蛰伏着。他蛰伏的地方,离刘辩并不是很远。
夜色深沉,除了巡逻龙骑卫沿着街道行走,不时发出的沉重脚步声,整座当城就犹如死了一般,连半点声息都没有。
由于四下很静,虽然刘辩的声音不大,可蛰伏在墙头上的黑影,却还是把他的话一个字不落的听了个真切。
那黑影默默的趴伏着,待到刘辩的一番话说完,他又趴伏了好一会,见刘辩没再说话,才将身子稍稍一倾,翻身下了院墙,借着夜幕消失在官府院外的街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