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岗西侧,万余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大红衣甲的洛阳军骑兵,在太史慈的率领下,沿着山坡缓缓向山脚行进。
西下的斜阳迎面照射着这支如同潮水般的骑兵洪流,残阳余晖在骑兵们那鲜红的战衣上,又增添了几分血色。
骑着马在山坡上缓辔而行,太史慈扭头往北边的郑县看了一眼。
矮小的郑县城墙,在夕阳下显得是那么的静谧和祥和,远远望去,被落日映上了一抹血色的城头,一片片乌黑的西凉军战旗,正在风中猎猎翻飞。
可是此时的郑县城内,并非如太史慈看到的这般宁静。
郑县城墙上,董宪双手扶着城垛,紧紧的拧着眉头。他的视线投向城墙下面,不过他看的并非城外,而是城内那一片片紧密连接的民宅和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
董宪的身后,站着两名西凉军军官,见董宪望着城内许久没有言语,其中一人凑到他的身后,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将军站在此处已是许久,莫不是在担忧
我命休矣军官的话刚问出口,董宪就扶着城垛叹了一声,话语中带着几分悲戚的说道:胡赤儿见了牛辅,洛阳王大军已然兵临城下之事,定是瞒不过牛辅
城内已是无有粮草董宪的话尚未说完,与他说话的那军官就接口说道:与洛阳王开战是死,死守城池也是死,将军当早做打算何必非要与牛辅绑在一张战车上
你的意思是军官的话刚说完,董宪就扭头看着他,一脸疑惑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得知洛阳王兵临城下,牛辅定然对将军不利。将军若是迟疑,恐会累及家人朝四下看了看,见附近只有董宪和另外一名军官,那军官才小声说道: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反他娘的,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军官的话让董宪愣了一下,他瞪圆了眼珠子,把那军官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过了好一会,才重重的一拳擂在城垛上。
将军,牛辅将军命人前来拿你一拳擂在城垛上,董宪还没来及说出决定,一名兵士就慌慌张张的从城下跑了上来,抬手指着几名刚上了城头,正快步向董宪走过来的西凉军喊了一嗓子。
娘的看着那几名越走越近的西凉军,董宪对身后那两名军官说道:告诉兄弟们,老子反了,这几个人,一个也不许放走
诺两名站在董宪身后的军官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后其中一人转身跑向守卫城墙的西凉军,传达董宪命令去了。
前来擒拿董宪的几名西凉军,还不晓得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到了董宪面前,领头的军官脸上带着一抹鄙夷的斜眼将董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牛将军命我等前来接董将军前去说话,董将军,请随我等走吧。
不知牛将军传召末将,有何公干董宪一手按着剑柄,语气冰冷的向那军官反问了一句。
董将军应当比我等清楚军官嘴角挂着一抹鄙夷的笑容,话只说了一半,他的身子陡然一阵,笑容也瞬间从他脸上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惊愕和不敢相信。
老子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手中长剑刺入了军官的心口,董宪脸颊肌肉剧烈的抽搐着,咬着牙对那瞪圆了眼睛胸口被长剑贯穿的军官说道:老子今天反了,要怪就怪你自家时运不济
话音刚落,董宪猛然抽出长剑,抬脚朝那军官的小腹狠狠踹了过去。
随着长剑拔出,一股鲜血而出,军官的小腹被踹了一脚,竟是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飚射着鲜血,凌空朝后飞了出去。
跟在军官身后的几名兵士,见董宪突然动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纷纷抽出长剑。
可他们的长剑刚刚抽出,一大群守城的西凉军便将他们围了起来。
杀一个不留麾下兵士围了上来,董宪朝后退了两步,向那些兵士高喊了一声。
将那几名西凉军围起来的守城兵士得了命令,齐齐发了声喊,抡起长剑朝那几名西凉军扑了上去。
围在四周的守城兵士足有数百人,几名西凉军莫说只是寻常士兵,纵然他们是武艺高强的武将,被数百人如此近距离的涌上来劈砍,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数百名守城兵士一拥而上,那几名被围在中间的西凉军甚至都没来及还手,就被劈翻在地。
起先那几人还发出了一声声哀嚎,可没过多会,他们就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待到挥舞长剑一通乱砍的兵士们止住动作,纷纷退后,董宪朝地上几具尸体看了一眼。身中无数剑,尸体已被砍的稀碎,纵然董宪也曾经历过多战场杀伐,可看到眼前这凄惨的一幕,还是不由的愣了一下,拧着眉头把脸扭向一旁。
地上的尸体严格的来说,已经不能用具来做计算单位,而是应该用滩。几名被乱剑砍死的西凉军,皮肉分离,内脏与血肉混合在一起,黑黑红红的在地上混成了一大滩。
血肉之中,混杂着一些白森森的骨骼。骨骼夹杂在黑一坨红一坨的烂肉中,更是让地上的这些烂肉看起来显得多了几分恶心。
将士们转过身背对着那滩烂肉,董宪向城头上的官兵们喊道:城内只有五天存粮,洛阳王大军又在城外虎视眈眈。万余将士出城,不过半日光景,便全军覆没。与洛阳王大军厮杀,必定死路一条若是我等死守城池,五日后存粮断尽,即便不战死,也是会被活活饿死
环顾着渐渐向身边聚拢的官兵,决定造反时还有着几分忐忑的董宪,心知已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反倒要比先前动手杀人时平静了许多。
宰了牛辅,杀出城去从围在身前的官兵们脸上看出了无尽的茫然,董宪趁机对他们喊道:趁着洛阳王尚未攻城,我等尽快离开郑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拼上一把,跟着董将军反了董宪的话音刚落,早先怂恿他造反的军官高高举起手臂,大喊了一声。
城墙上的官兵们先是一个个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才好,过了好一会,那些动手砍杀了牛辅麾下兵士的官兵,才率先举起兵刃,高声呐喊起来:跟随董将军,反了
已有数百人带头喊了起来,剩下的官兵心知生为董宪麾下,若是不参与谋反,恐怕立刻便会被砍为齑粉,也赶忙将兵器高高举起,大声呐喊了起来。一时之间,郑县南侧的城墙上,阵阵喊反的声浪,朝着城里城外飘扬而去。
城头上西凉军的呐喊声,飘向了城外的山坡,刚刚领着万余名骑兵下到山脚尚未来及下马的太史慈听到那震天的喊声,再次扭头向郑县看了一眼,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身后跟着的裨将说道:军师果真料事如神,晓得郑县城内今日必乱,要我等下山等候,只待西凉军出城,便上前掩杀。
裨将应了一声,翻身跳下战马,走到太史慈的战马旁,扶着他下了马,才对他说道:先前半山腰上一战,将士们看着步兵劈杀的爽快,心里可都憋着一股劲呢
下了战马,仰头朝着山顶看去,太史慈淡淡的对那裨将说道:殿下既率领我等来到郑县,骑兵定是有着大用处。告诉兄弟们,让他们暂且耐下性子,等待殿下下令,我等便与西凉军好生厮杀一场
诺裨将抱拳应了一声,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转过身,站在太史慈身后,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望着并不算高陡的山头。
夕阳已消失在地平线尽头,除了西面的天空还残存着一抹黯淡的残霞,夜幕悄悄的降临了。
站在山顶上,眺望着山下火光四起的郑县城,刘辩扭头对身后立着的庞统说道:军师果真料事如神,眼下城内已是火光四起,想来那董宪应是为求自保,而发起了叛变。
明日一早,太史将军便可率军入城站在刘辩身后,同样眺望着山下的郑县,庞统对刘辩说道:骑兵入城之后,可让西凉军降卒紧随着入城,招降城内西凉军。殿下便率领步兵,于后压阵郑县一战,当可告捷
传令下去刘辩缓缓点了下头,随后向身后一招手,对一名跑过来的兵士喊道:三军枕戈待旦,明日一早,进入郑县
城外的刘辩大军已做好了夺取郑县的准备,城内的西凉军却是浑然未觉。
董宪麾下官兵涌上街道,得知董宪叛变,一些原本就对牛辅颇有微词的将军立刻响应,率军与董宪汇合,一起冲向郑县官府。
还有一些忠于牛辅的将军,得知城内有人叛乱,也赶忙领军迎着董宪等人的兵马冲杀了上来。街道上到处都是在互相厮杀的西凉军,满城内遍地可见西凉军为了夜间能够勉强视物而点燃的熊熊烈焰。
郑县官府正厅,闻知城内乱起的牛辅正心慌意乱的快速来回走着。他原本就很清楚城内已是无有粮草,军心随时可能因粮草不济而动荡。此刻外面又喊杀震天,传到耳中的,尽是擒杀牛辅的喊声,并不知晓是因他要惩治董宪而起,牛辅还以为是城内西凉军因没了粮草,而引发叛乱。
将军,不好了牛辅正在厅内急得团团打转,胡赤儿与几名平日里和牛辅最为亲近的西凉将军跑了进来,刚见到牛辅,胡赤儿与那几位西凉将军跪在地上,仰头望着牛辅,神色很是慌乱的对牛辅说道:城内乱军太多,恳请将军快些离开官府,赶紧出城避上一避
以往牛辅对胡赤儿是深信不疑引为心腹,自是不会对他说的话有半点怀疑。
听得胡赤儿说城内乱军太多,牛辅原本就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更是揪成了一团,赶忙向胡赤儿问道:乱兵四起,本将军又如何出得郑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