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位于未央宫以北,是未央宫的正殿,朱红色的油漆,深色的瓦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是多么的庄严。
走到宣室殿门口,带路的太监就退了下去,留下阿娇一人站在大殿前,在心中给自己打打气,然后勇敢的推开了宣室殿的大门。
阿娇这样不敢进殿内,倒不是因为刘启有多么多么可怕,反而在阿娇心中,刘启一直都是一个温和可亲的人。她记得两三年前,她才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刘启正在午睡,她因为顽皮,偷偷跑进了宣室殿,拿起了刘启批阅奏折的毛笔,偷偷在刘启脸上画了一个大乌龟,然后就偷偷溜走了。事发后,馆陶长公主大怒,罚阿娇呆在小黑屋子里两天,窦太后也没有帮忙,理由是刘启身为大汉朝的皇帝,皇帝之尊岂容由一乌龟来侮辱。后来还是由刘启说情,才免了阿娇的责罚。
推开了宣室殿大门阿娇并没有立刻进去,她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弄得在里面看奏折的刘启都看不下去了。
“阿娇,在外面呆着作甚?进来吧。”雄厚威严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阿娇听罢,只好走了进去。
阿娇说,“皇帝舅舅,打扰你批阅奏折了。”
刘启笑着说,“这有什么打扰的,这几天派遣人马去找寻你,这才是耽搁时间啊。”话中带着责怪的意思,只是语气显然没有一丝怪罪阿娇的意思。
“对不起,皇帝舅舅,我错了。”阿娇捏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这次是她做错事儿了,留下一封信,声都不吭的离开了长安,害的他们都这样担心她,而她只知道在外边儿游乐。
“怎么错了?”刘启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的竹简。
“我、我不该自己一个人就这样悄悄离开长安,只留了一封信,连说都没和你们说,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阿娇继续低声说着。
“说一声对不起就行了?”看着阿娇说一句话都这么扭捏,刘启忍不住调笑道,难得一见阿娇扭捏不自然的样子。
“那皇帝舅舅要怎么办?”阿娇问的时候,刘启还拿着竹简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刘启想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竹简,道,“朕想怎么办都行?”
“恩。”阿娇点头,她想,我都这样认错了,皇帝舅舅应该不会为难我了吧。
“你确定?”刘启加重语气的说道。
“……确定。”阿娇有点疑迟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皇帝舅舅不会真要惩罚她吧。
“那好,来人,”刘启清清嗓子,这是已有宣室殿的近侍走了进来,“阿娇翁主自认错误,现罚禁闭云光殿十日,期间,云光殿不得有任何出入宫人,”说着看了阿娇一眼,“另罚抄写《诗》五十遍。”
阿娇听完就傻眼了,“皇帝舅舅,你来真的?”刘启所说的《诗》就是现代所说的《诗经》,不过那时候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将其统称为《诗》罢了。
刘启忍住笑意,“不然你以为朕的话是开玩笑的?”
刘启一直以来都十分喜爱阿娇这个小侄女,他的女儿儿子众多,可和他真正亲近的并没有,由那些夫人美人教养出来的孩子,就只会常常来讨好他,每次在他面前都是一副乖巧的样子,就像是一副人皮面具下画出的笑脸。倒是他的这个小侄女阿娇是个真性情,每每说些笑话逗他开心,让他在每日繁忙的世务中赢得一丝轻松。
这次刘启也并不想惩罚阿娇的,可是这次的找寻过程动静太大,宫外的平民百姓,宫内的夫人妃嫔,均已知道他在找寻一个失踪人口,就算平民百姓们不知道他到底在找谁,可是宫内之情的夫人们可是一清二楚的,他贵为皇帝,必须得给个交代,纵然对阿娇的惩罚并不严重,可是样子还是必须得做的。
看着阿娇傻眼的样子,刘启忍不住想笑,装作不经意的咳嗽了一声,然后看向阿娇,“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阿娇语无伦次,“那、那我没宫人在身边,饮食怎么、怎么办?”
“这朕自有安排。”刘启说,“没事的话就回云光殿吧,这惩罚就从今日开始。”并没有让阿娇说多余的话,直接吩咐令她退下。
随后对早已进殿待命一旁的宫人严肃道,“还不快带阿娇翁主下去。”
宫人躬身,“诺。”随后对着阿娇恭敬的说,“翁主请!”
直到走回云光殿,阿娇都还没缓过神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皇帝舅舅真的会惩罚她,她一直以为刘启只是和她开开玩笑罢了,怎料刘启真的下了命令。
“翁主,”平儿一见阿娇回来就哭了出来,“平儿快担心死了,翁主出宫怎么连我都没有说。”平日里她都是伺候着翁主,翁主去哪儿她就跟着到哪儿,翁主住堂邑侯府,她就跟在堂邑侯府,翁主住在云光殿,她就跟在云光殿。没想到这次翁主离开长安居然连她都没有带着,平儿想,是不是翁主不打算要她了。
阿娇像是知道平儿要说什么,“好了,平儿,我不会不要你的,我只是想一个人单独出宫,这才没带着你啊,我从小就是你伺候着,怎么会不要你呢?”
“那……”平儿还想说什么,却被阿娇阻止了,这时候阿娇可没时间陪平儿说这些有的没的。
现在云光殿的宫人都被那刘启近侍命令着退下了,阿娇看着平儿说,“我这几天就要被关禁闭了,要是有机会,你就帮我带点儿打发时间的东西进来啊。”阿娇再三叮嘱,在平儿反复保证下,才放平儿离开了。
看着云光殿中的宫人在刘启近侍的命令之下陆续退去,随之而来的是那一本本的《诗》,阿娇欲哭无泪,看来这几日只能和这些书本为伴了,平儿还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
馆陶长公主送阿娇到长信殿门口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进入了长信殿的偏殿处。等阿娇被刘启派来的宫人带走后,她才从偏殿处走了出来。
走入长信殿,馆陶长公主向窦太后拜道,“参见母后,祝母后长乐未央。”墨绿的长裙盈盈拖地,暗绿的腰带系在腰间,简单的服饰却被刘嫖穿出了高贵的感觉。
窦太后不耐的挥挥手,“怎的这样见外,平时你不会行此大礼的。”刘嫖一向不拘小节,见着皇帝和窦太后一般都是随便的礼数,举止之间常不多加仔细。
“女儿这是想向母亲求一件事情。”刘嫖站了起来,说道。她等着阿娇离开才来找窦太后,就是为了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窦太后问,“什么事?”
刘嫖想了想便说,“阿娇这次离开长安,多多少少都与那日刘彘在这儿说的话有关,阿娇这是有些不乐意了。”
“当日我就和你说了,这小孩子家说的话不应当真。”窦太后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定是和那王娡有了什么交易。”
刘嫖点点头,她也没有打算隐瞒,“栗姬对我这样出言不逊,她还以为我家阿娇就非她不可了。”
“所以你就看上了刘彘?”
刘嫖不以为然,“刚好王娡来找我罢了。”
“要是阿娇不喜欢刘彘怎么办?”窦太后说道。
“他们俩整日里呆在一起,怎会不喜欢。”
“可那不一定是男女之爱。”
刘嫖猛地看向窦太后,“母亲,情爱是什么东西?那些靠得住吗,要是情爱靠得住,那古书中就不会有那些哀怨情愁的故事了,要是靠得住,就不会……,”刘嫖顿了顿,“我只要阿娇拥有无上的权利,让她下辈子无后顾之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世人的朝拜。”
窦太后没有说话了,因为她无从回答,在这帝王之家,情爱一事更是不靠谱。
刘嫖垂下眼,“母亲,这次我就是请您帮忙,要让阿娇的夫君成为我大汉将来的君主。”
“请我帮忙?”窦太后盯着刘嫖的眼睛,“女儿,以你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到?”
刘嫖扯开唇角,笑了笑,“我只是要母亲不要插手此事而已,如何?”
窦太后眉头微皱,转而舒展开来,“……我只是为了阿娇!”
“好好好,母亲是为了阿娇。”刘嫖一听便知道窦太后是同意了,松了一口气,转而坐在窦太后下首,抿了一口茶,岔开了话题,“不知皇帝弟弟会怎样教训阿娇?”
“你还不知你弟弟,他又怎会真的惩罚阿娇。”窦太后知道刘嫖故意扯开话题,也不戳穿她,顺着她的话接道。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刘嫖刚想说些什么,这时就有宫人来报,说是皇帝将阿娇翁主关了禁闭,还让其抄写《诗》。
窦太后和馆陶长公主相对而望,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笑意……
等宫人退下,刘嫖便说,“也好,让阿娇多学学小雅那些东西,总不会有坏处就是。”
“亏启儿想得出来,这样既惩罚了阿娇,又能让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闭上嘴。”窦太后笑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