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火麟很郁闷。
接近李龙一,接手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从而大赚特赚,确实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现在戴媚儿让他入伙,他忽然间就犹豫了。
有什么好犹豫的?诚如戴媚儿所说,他在公司很难熬出头,现在李龙一新请来一个营销总监,更加没戏了。如果去干另外一些事情,说不定一年赚下来的钱,比目前要多十几倍,那是多么的爽?
钟火麟张口就要答应,但心念一转,始终答应不下来。他受过高等教育,本性纯良,从小被家人谆谆劝导不能胡作非为。如果同意了戴媚儿的邀请,首先是放高利贷,迟些可能经营赌场收外围,再迟些可能还要干更严重的坏事,怎么行?
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不行,一脚踏进去就起不来了,万万不行!
那么……应该拒绝戴媚儿?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错过了多么可惜?以后还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吗?
其实也是有的。以他的本事,只要脚踏实地在公司干上三五年,积累了更多的经验,学到了更多的知识,肯定能有一番作为,毕竟他才二十多岁,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戴媚儿说得对,人总是有野心的。尤其是钟火麟这种人,能文能武,本事越大野心越大。一股年轻人特有的冲动总在他心里汹涌,渴望成功,渴望被人仰视,渴望那种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感觉!
更加要命的是,他刚刚才被张子俊羞辱了,这个仇不能不报!要报仇必须自己很强大,要强大机会就在眼前!
怎么办?
钟火麟只觉头脑嗡嗡地响,心中十分凌乱。
戴媚儿一直冷眼旁观,忽然说:“火麟,事关重大,你可以考虑考虑,不急的。”
钟火麟茫然应答:“哦。”
“你先上公司吧。”
“哦。”
钟火麟下了车,身子站得笔直,头颅却耷拉着,眼神呆滞。戴媚儿深深看了他一眼,徐徐开车离去。回到豪宅,她刚走上楼准备进房,隔壁的房门打开,李龙一走出来。他陪着笑,说:“媚儿,回来了?”
戴媚儿正眼也不瞧一下他,直接入房。李龙一“嗖”地窜过去顶住门,涎着脸说:“媚儿……”一般人很难想象,平时威武沉稳的龙哥,现在居然是这个样子,整一副讨好巴结的神态。
戴媚儿呵斥:“滚!老娘没心情和你说话。”
“媚儿……”
“滚!”
“媚儿,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何必搞那么多的事儿?”
戴媚儿忽然猛地摔开了门,大喝:“什么搞事!”
李龙一轻叹:“你肯定是去见钟火麟了。”
戴媚儿一愣,随即冷笑说:“嘿,龙哥真是龙哥,什么都瞒不过你。”
“唉……”
“怎么了?我就是去见他怎么了?”
“他还嫩,我怕他拖累你呢。”
“屁话!这小子是很有本事的,你不用我用!”
“他有本事我清楚得很,就怕他年少气盛,所以越有本事越容易闯祸啊!”
戴媚儿冷冷地笑着,盯着李龙一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担心他日后变得厉害了,把你的风头抢光?”
李龙一皱眉说:“媚儿你说哪里的话?”
“那就是怕他日后人强马壮,盖过了你的威风?成了你的心腹大患?”
“你……”李龙一苦笑摇头。
“如果他入了行成了才,你怕不怕你的狐狸精会……嗯?”
“媚儿啊,你就放过她好不好?”
“要我放过她?哼!”戴媚儿忽然狠狠关上门,发出“嘭”地一声响,然后她转个身靠在门板上,眼泪哗啦哗啦地就流了下来。
她的心头当然非常的恨,恨不得一刀就杀了严海玲。她本就性情刚烈,出来江湖厮杀多年,手段更是毒辣干脆。但是,她这些年养尊处优,势力已经江河日下,与往日大不相同。
她虽然还能帮李龙一的忙,还接手一些事务,不过用的都是李龙一的兄弟,没有了自己的亲信。眼下她想要严海玲的命,却不知从何下手。曾思源等几个当然是向着李龙一的,其他人也用不得。
怎么办?
唯有尽快培养自己的势力,而最有培养前途的人,她算来算去,钟火麟无疑是适合的。
李龙一深沉睿智,怎会不明白戴媚儿的想法?他一方面对她觉得十分愧疚,另一方面又要保护严海玲,左右为难。这时他望着门板轻轻叹气:“媚儿,我对不起你,你要捧谁就捧谁,不过……无论是谁,无论被你捧得多么强大,又怎么动得了海玲呢?”
他缓缓转身走回房间,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江湖险恶,钟火麟,你最好不要答应……”
钟火麟到底答应不答应?一直他都在困扰着。从公司回出租屋这段路,他有点神不思蜀,差点发生了车祸,刚走进房子坐下,忽然整个人一愣,说:“你怎么在这里?”
梁晓月走过来,“怎么?不想见到我?”
钟火麟说:“哪里的话,你不是回家了吗?”
“是呀,又过来了。”
“才两三天而已,走来走去的不嫌费事吗?”
“公司有急事,又把我召了回来。”梁晓月坐在他旁边,看了看他,“喂,怎么你又是这个样子?愁死了。”
钟火麟叹气,闭上眼睛。
梁晓月关心地问:“怎么了?烦什么呢?”
“没事。”
“有事和我说嘛,别憋在心里头。”
钟火麟怎么能说得出口?厌烦地嚷:“你别吵行不行!”
梁晓月脸色一变,气鼓鼓地扭开了头,说:“嫌我烦啊!我是你女朋友,问问也不行吗?”
“行行行,总之你别吵,该告诉你的我自然就告诉你。”钟火麟站起来想走开,梁晓月眼珠一转,忽然一把扯住他,“喂,是不是关于那件事?”
“哪件事?”
“你之前说过的,想靠拢一个大人物,是不是?”
钟火麟一愣,心念转动之间,脚步停住了。
梁晓月一拉就拉他坐下,又问:“那个大人物的危情解决了?”
钟火麟皱皱眉头,没搭腔。
“是不是解决了?”
“呃……算是吧。”
“那就行了呀,你还想那么多干嘛,跟着他啊!”
“唉,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干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那又怎样?”
“嗯?”钟火麟惊疑地瞧着梁晓月。
梁晓月歪着头想了想,说:“如果不是杀人放火,不是抢劫运毒,管他那么多?这个社会啊,有谁不是在干坏事?什么什么大老板,还不是靠贿赂官员抢生意?造假、逃税,就很见得光?”
钟火麟苦笑,无奈地点点头。
梁晓月继续说:“正正经经地做事,打一辈子的工,没什么出息。要想发财,非得有些门路不可,所谓的门路,有多少是堂堂正正的?就像你这种公司里边的高层,不也是靠吃回扣吗?你敢说你没有?”
钟火麟又再苦笑。
梁晓月居然振振有词,“当公安的靠抓赌抓嫖,当教师的靠补课,靠收家长礼物,当医生的更加不用多说,红包少了病肯定治不好!”
“呵呵,你呀,细想太偏激了吧?”
“我说的有错吗?”
钟火麟沉吟着,过了一会儿喃喃地说:“唉,这年头,连个养猪的,如果不想办法骗国家补助也过不活,他丫的……”
梁晓月哼一声,“就是嘛,那你还犹豫什么?他让你杀人了?不就是捞点偏门吗?出了事他会关照你,再弄点钱疏通疏通,怕什么?”
钟火麟怔怔地看着梁晓月,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女,到底是不是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梁晓月嫣然一笑,笑容可甜了。她不但漂亮,而且还很聪明,最主要的是,她居然很有胆量很有雄心。有这样的一个女朋友,无疑是幸福的,但钟火麟总觉得有些抗拒,一直缠绕着他的那种压抑感越来越浓了。
他心中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答应戴媚儿,到了第二天,他想得心烦了,傍晚的时候,他停车在出租屋楼下没有回去,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边。
华灯初上,车流不息。环境太喧闹,他更加厌烦,转个弯走进了一条小街,再走进了一条小巷子。出了巷子又是一条小街,两旁是些小食店,牛杂、饺子、云吞、炒面等等之类的东西。
正是饭时,到处坐满了人,熙熙攘攘的。钟火麟走着走着,忽然旁边有人“啊吭”一声,一口浓痰就吐上了他的裤脚边。
真恶心!
钟火麟怒目相视,只见那张桌子坐着四个男人,齐齐看着他。其中一个光头佬摸摸自己的光头,居然哈哈一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照旧夹菜张口就吃。
钟火麟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哪受得了这口闲气?他冷冷地说:“瞎了你的狗眼?”
光头佬一听大怒,猛一拍桌子叫吼:“臭小子说什么!”四个人都站了起来,气势汹汹。隔壁的食客顿时望过去,附近突然一片安静。
钟火麟攥紧了拳头就想出手,但记起了以前发生的事情,应该先报出名号,免得又打了李龙一的关系网,于是他镇定地说:“你们哪条道上的?我是阿火。”
光头佬又一拍桌子怒吼:“火你娘!”态度实在十分嚣张。
钟火麟正准备狠狠地教训他,另外一个中年人忽然问:“阿火?哪个阿火?”
钟火麟冷冷地哼一声,瞪着他。
那人又问:“是不是曾大哥的人?”
果然是认识的,钟火麟心知这架打不成了,很不满意,沉着脸不说话。光头佬一愣,说:“曾大哥的人?喂,小子你是不是?”
钟火麟一瞪眼,“当然是,你说话客气点!”
光头佬也一瞪眼,“你想怎样!”
那中年人赶紧打圆场,说:“算了,算了,都是自家人,来,阿火,来喝一杯。”
钟火麟哪会喝他们的酒?沉吟了一会儿,默默走开。这种态度别人可看不惯,光头佬骂骂咧咧,另外三人也有意见。他们却不想想,那口浓痰怎么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