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侍应生之间是互相提醒互相照顾的,按照一般的情况,陈河池让钟火麟走开去干别的事情,钟火麟就该交代一声:“那客人怎样怎样……”但现在两人成了对头,别说钟火麟不想交代,只怕就是交代了,陈河池也装作不见。
“算了,都是自己经验不够,活该倒霉……”钟火麟侧头向陈河池瞪眼。陈河池发现了,不知是什么事情,扭开头不理。
当晚散场的时候,14号桌子的帐当然记在了钟火麟头上。消息一传开,有人同情有人嘲笑,当然还有人幸灾乐祸。
有两个女侍应生提前搞完了工作,正坐着聊天。陈河池走过去,问:“聊些什么呢?”
一个叫小梅的说:“聊大事情。”
陈河池惊奇了,“什么大事情?”
小梅严肃地说:“隔壁街出现了色狼,好恐怖。”
陈河池哈哈一笑,“切,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这个,我早知道了。”
“你早知道?”
“上个星期就发生了一次,有个妹妹被拖进巷子里,差点……哈哈。”
“上个星期就有了?天啊!”
陈河池撇撇嘴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呢……今晚我们酒吧就发生了大事情,有个笨蛋走了单,白白不见了一千多大洋,爽歪歪,爽歪歪……”
两个女孩本来想笑,但目光一转望向旁边,顿时不笑了,还赶紧走开。钟火麟刚好从杂物间出来,望着陈河池怒目相视。
陈河池脸颊一热,低头默默走远一点。
钟火麟本来满心不爽,他不找陈河池的晦气,陈河池反而在说风凉话,这口气真是憋得闷极,于是冷冷地说:“无耻小人!”
陈河池站定回头叱喝:“说谁呢!”
“谁认就说谁。”
“笨猪!”
“你……你这害人精,不是你我会损失一千多块?”
“哟?你姓赖的?不是姓朱吗?母猪的猪。”
钟火麟大怒冲上几步,眼睛里射出凌厉的光芒。陈河池心中一惊,猛然想起这个小子或许是老板的亲信,得罪不起,便退开了两步。
周围的员工静静观望。钟火麟激动了一会儿,终于暗暗叹气,放松了紧攥的拳头。这确实是自己的错,怪不得别人。
忽然罗杰大喝一声:“干嘛?”他刚和范海燕、孙莺莺开个例会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
陈河池赶紧说:“经理,他发神经骂人!”
钟火麟说:“你也骂我!”
“你先骂的。”
“你先嘲笑我的……”
罗杰又大喝一声:“闭嘴!”范海燕皱皱眉头问:“到底什么事情?钟火麟你先说。”
钟火麟的脸庞一红,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说了。陈河池大喊:“冤枉啊,这也关我的事?你又没和我通气一声,我怎么知道那两人出了厕所会跑掉?”
钟火麟也自知理亏,低着头没反驳。
罗杰重重地一哼,“钟火麟,你自己不留神走了单就自己补钱,不能迁怒别人,我们酒吧是高级娱乐场所,你撩事生非辱骂同事,造成不良影响,我可以立即把你辞退!”
钟火麟听得一惊,其他人也听得一惊。
罗杰板着面孔十分严肃的样子,继续高声批评钟火麟:“你别以为自己是老板请回来的员工,就可以肆无忌惮高人一等,告诉你,像你这样的球童满大街都是,我随便找也能找一百几十个回来!”
钟火麟听得大羞,不作声。
罗杰哼了一声,目光一扫陈河池,说:“我是最公道公平的,无论是谁违反公司的规矩,破坏员工之间的团结,我肯定不会放过他!好像球童嘛……陈河池,似乎你也能玩玩斯诺克?”
陈河池赶紧猛地点头,大声说:“当然,现在谁不会玩?我不但会玩,而且很厉害。”扭头看着杨阳,“你也行的,是不?”
杨阳一愣,摇摇头,慌忙又点点头。
钟火麟面红耳赤,简直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范海燕忽然说:“既然自己补回单就算了,火麟,以后小心些。”
钟火麟痛苦地“嗯”一声,手掌狠狠地按在大腿上。罗杰冷冷地瞧他一眼,转身离开。
孙莺莺耸耸肩膀,说:“大家搞定手尾,散吧。”也转身走了。
员工们一听,默默地散去。钟火麟当然是走得最快,一出门口就撒开脚步猛冲,连小车也不管了。他的眼眶热热地,随时都会留下泪水,但他死忍着,一直忍……
他跑出大厦,沿着街道再跑。他不想被人看见,避开了大道,拐进一条小巷子里边,一边猛喘气,一边暗暗地咒骂:“什么东西?我是千万富翁,为什么要受你的闲气?”
心里自怨自艾,又自怜自惜,辞职的决心在加强。
“离开吧,反正没什么前途。索性商场也不回了,大把的工作可以增加阅历见识。太天真了,人家李龙一是什么身份?就算他和你打球又怎样?难道有商机他会告诉你?难道怎么做生意他会让你学?”钟火麟在苦笑,深深呼吸几下,想把情绪平静下来。
夜深人静,他躲在阴暗的小巷子里,佝偻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就像一只受伤的猴子一样狼狈。
忽然之间,一声惊叫传来:“啊……”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好像还挺耳熟。
“滚开!”女孩子很惊恐地喊着。
“嘻嘻。”有个男人在奸笑。
钟火麟疾走几步,只见巷子口有两个人影在纠缠。一个男人捂住女孩子的嘴巴,硬往巷子里拖。女孩子奋力挣扎,“唔唔”地叫。
有色狼!
钟火麟大喝一声:“干什么!”
男人大惊,一手推倒女孩子,撒腿就跑。钟火麟冲出去,看见那人已经跑出了挺远,便没再追了。他转身扶起女孩子,突然愣住,“是你?”
原来是姚贝婷。
姚贝婷也想不到是钟火麟,顿时也愣住。
钟火麟暗暗好笑,说:“一直都在叫人色狼,现在知道真正的色狼是谁了吧?”
姚贝婷脸一红,没搭腔。
“哎呀,可能你喜欢色狼呢,我倒是多事了。”
姚贝婷紧紧抿着嘴唇,还是没搭腔。
“肯定是喜欢色狼的,不然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的晃悠什么?”
姚贝婷终于忍不住了,说:“你有病啊,一个人三更半夜的躲在巷子里,想干嘛?”她不但不感谢,反而牙尖嘴利地指责钟火麟。钟火麟翻翻眼睛,气得无话可说。
“色狼不止一个,可能别人抢先行动了,所以你就变成了英雄咯。”
“你……小三八!”
“你敢骂我?”
“骂你就骂你,怎么了?没见过那么脸皮厚的人……”
“好了,好了。”姚贝婷打断话语,瞟了一眼钟火麟,低声说:“谢谢咯。”
钟火麟哼一声。
姚贝婷整整衣服,忽然一笑,“说真的,你怎么在这儿?里边有什么东西吗?”
钟火麟懒得多说,转身就走。他朝酒吧方向走,要把小车开回去。
姚贝婷说:“喂,回去的路在这边呐,你去哪儿?”
钟火麟不搭理,继续走。
姚贝婷看看那边,又看看这边,最终向钟火麟追去,张开双手拦住。
钟火麟沉声说:“让开!”
“你发什么神经,走那边才对嘛。”
“我喜欢走这边。”
“你……你不回去了?”姚贝婷似乎惊慌了。她刚受了惊吓,现在再让她一个人走夜路,可十分不愿意。
钟火麟看着她几秒钟,又转身走回头。
姚贝婷高兴了,说:“就是嘛,再走二十分钟就到了。我知道近路,穿过两条横街,三条巷子……”
“还敢走巷子?”
“那些巷子不同,灯火很亮的。”
钟火麟瞅瞅她,“平时你都这样回去?”
姚贝婷摇摇头,“有两个姐妹住在前边的,平时我们三个人一起走,但今晚她们和……”突然不说了。
钟火麟心中明白,没问。
姚贝婷也瞅瞅他,“喂,你刚才在那儿干嘛?那巷子又黑又脏的。”
钟火麟淡淡地说:“抓老鼠。”
“屁话……真的抓老鼠?”
“嗯,准备偷偷放进你的房间里,床上。”
“啊!你……”
“哈哈哈。”钟火麟忽然大声地笑了。
姚贝婷横了他一眼,佯怒。她眨眨眼睛,又问:“他们说你是老板的亲信?是不是?”
钟火麟一听这话,心就抽了,硬邦邦地回答:“不是。”
“那为什么专门请你回来打理贵宾七号房?”
“你有见七号房开过吗?”
“没。”
“就是咯,我是闲人而已,挂名的。”
姚贝婷哼一声,“你这人,没一句是真话。和张老板说你是经理……”
“我几时说过?”
“他说你是酒吧经理。”
“他说而已,我没说过。”
“难道你真想抢罗经理的位置?”
钟火麟冷冷一笑,“一个经理而已,抢什么抢,我准备不干了。”
姚贝婷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你辞职?”
“嗯。”
“为什么?”
“干得不开心就不干了。”
“哦,我听说你和那个陈什么?经常斗,是不是?”
“是他刁难我,我没和他斗。”
“你不是大老板的人吗?他敢刁难你?”
钟火麟停下脚步,严肃地说:“你听好了,我不是大老板的亲信,以后别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或许……也没有以后了。”
姚贝婷看着他,一脸的疑惑。
钟火麟自嘲地一笑,大步向前走。回到出租屋之后,钟火麟洗了澡却没洗衣服,简单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他和姚贝婷一直闹矛盾,想不到偶然救了她,化解了彼此间的敌意。他是李龙一点名招聘的职员,本应受到同事的尊重和忌惮,哪知罗杰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当众责骂他。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便是那么的微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