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市,东部沿海地区一个重要的、发达的大都市。这天,客运站里边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一辆长途汽车刚到站,下来几十个人。
年关将近,大伙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穿着也光鲜得很。唯独一个年轻人,孑然一身双手空空。他满头蓬乱的头发,稀稀疏疏的胡子,脸色憔悴,似乎一直没睡过好觉。他的衣服看来挺不错,是名牌,但应该几天没换洗,给人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他站在车站里,望着周围滚滚人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蹒跚漫步离去。
他就是钟火麟,那个意气风发、玉树临风的钟火麟。他懂电脑,懂英文,会武功,有干劲,他已经适应了社会,了解了人心的险恶,明白了商场的勾当,他得到了许多人的赏识,如无意外,三几年之内,他将成为一代耀眼的新星,取得光辉的成就……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钟火麟卷入了一场极大的斗争漩涡,足以把他整个人吞噬。中央调查组要对付李龙一,选取了他作为尖刀。他怎么可能同意呢?一直以来,他根本就没有本事看穿李龙一和曾思源的内心,他们是那么的深沉,那么的可怕。他去当卧底?一不小心就得葬送小命,还可能连累家人。
所以,他激流勇退,离开了是非之地。
他把全身上下的衣裤鞋袜都换掉了,什么也不要,就揣着几千元现金出逃,在广南市客运站上车,不管什么目的地,一站接着一站,过了七天才来到这里,远东市。
这里他谁也不认识,这样才好。
调查组毕竟不是黑社会,虽然监控他的家人,但他只要不露面,所有人都是安全的。当卧底多危险,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无论调查组允诺什么,他都不敢同意。即使以后给他特赦又怎样?给他新的身份又怎样?要他离乡背井?要他带着家人一起到陌生的地方生活?
不可能!
李龙一,调查组自然会解决,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钟火麟才回家,调查组也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现在一切得从头开始。钟火麟站在客运站大门边,有些茫然,有些愁苦,也有些轻松……他的心情虽然沉重,但斗志从未熄灭;他的精神虽然颓萎,但意志仍然坚定!他相信,他会东山再起,重新拥有失去的东西,包括金钱和名利!
“滴滴……”汽车喇叭声惊醒了他。他退后两步,心里开骂:“很神气吗?老子以前有两辆车,其中一辆是跑车……现在还是我的,只是不开而已!”
他朝周围打量一番,在一家小饭馆坐下,一边吃东西,一边策划着以后的出路。几千元不够花的,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份工作,一个栖息的地方。
他吃饱后,沿着街道直走,买了一台廉价的手机,留意着电线杆上贴着的告示。天色渐黑,寒风凛冽,他的心底越来越孤寂,突然就有了想哭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他不再是以前的小菜鸟,他是强者,一个打不到的强者!
他走着走着,也不知身在何处。他打了几个求职电话,因为不包食宿,不适合。到了十点多钟,他不敢投宿,因为身份证不能用。在大街上,他看着璀璨的霓虹灯,发呆。
人来人往,没人注意他。忽然,周围响起了一片喧闹声,紧接着就是尖叫声欢呼声。这阵声音突如其来,却响亮无比,似乎很多人一起参与。
钟火麟吓了一跳。
满大街的人也吓了一跳,到处扫视观望。但喧闹声犹如昙花一现,居然静止了。钟火麟看着看着,心头又惊又奇,只见原本车水马龙的大街道,交通完全阻塞,有一百几十个人站在道路中央,摆出了各种姿势。
有人下蹲,有人跨腿,有人举臂上扬,有人撅起屁股。有人拿着伞,有人拿着小树,有人举起旗杆,有人举着一把关公大刀……形形色色,光怪陆离。
刹那之间,整个场面静下了,人人都在惊疑地瞧着,放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还没等反应过来,忽然又是一声尖叫,接着阵阵尖叫,阵阵呐喊,那静立的百来人吵吵嚷嚷,各散东西。
真是来得突兀,去得离奇。
钟火麟飞速思考,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快闪行动……呵呵,年轻人真是贪玩。”急骤的脚步声响起,许多人在他身边冲过去。他微微一笑,看着一个扛关公大刀的年轻人,想:“嘿!好威风?误伤了人怎么办?”念头刚转完,那年轻人脚步一绊摔了一跤,肩膀上的大刀真的就向其他人后背砍去!
被砍的那个浑然不知,砍人的那个却惊骇欲绝。
钟火麟训练有素,顷刻之间一个冲步上前,托起了大刀。
那人乍惊还喜,急急说:“谢谢了,走。”
钟火麟一愣,“你的刀……”
那人边跑边回头喊:“走啊!”钟火麟唯有托着大刀追去。两人跑出几百米远,穿过两条小巷子,来到江堤边才停下。
那人哈哈大笑,笑得几声喘不过气来,弯腰扶着护栏。
钟火麟体力好,轻轻松松的样子。
那人看着他,笑容满脸,举起大拇指。钟火麟点点头,打量了他一番。只见那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穿着很新潮,发型也很新潮,还戴着一边耳环。他长像英俊气度潇洒,应该是个富二代。
那人也在打量着钟火麟,说:“朋友,身手不错嘛,刚才谢谢了。”
钟火麟说:“小意思,玩快闪很有趣味吗?”
那人哈哈笑几声,“当然有趣味啦,很爽的,你不见整条大街的人都被我们唬住了吗?”
钟火麟笑笑,“我也被唬住了。”
那人伸出手臂来,“我叫叶家俊。”
钟火麟和他握手,“我叫钟火麟。”
“你好。”
“你好。”
就这样,钟火麟认识了本地第一个人,或许还是个富二代,或许能带给他新的希望。他精神一振,刚想着怎么套套交情,叶家俊却一看手表,说:“我先回去了,拜拜。”
钟火麟一愣,脱口喊:“嗳嗳……”
叶家俊回头问:“怎么了?”
钟火麟说:“留个号码,大家交个朋友吧。”他当然不好意思立即求助,想着如果明天还找不到工作,打电话问问叶家俊,也算是一条门路。
叶家俊很爽快,掏出手机来问:“你的号码多少,我拨给你。”
两人留下号码,叶家俊随口问:“你是干什么的?”
钟火麟微微苦笑,“刚来本市,还没工作。”
叶家俊很惊奇,“那你来这里干嘛?”
钟火麟信口胡谗:“哦……我本来想投靠亲戚的,但来到才发现他不在了,所以搞得我……呵呵……”
叶家俊又问:“那你住哪里?”
钟火麟心想:“问得对头!”赶紧说:“没地方住,行李被偷了,身份证也不见了,惨!”
叶家俊瞪大了眼睛,呆住。
钟火麟索性装得更惨些,低声说:“什么都没有,看来得睡大街了。”
叶家俊忽然哈哈一笑,随即捂住嘴巴,“不好意思……看电视才有那么惨的遭遇,想不到也让我碰上那么一个人。”
钟火麟搔搔头,觉得很难为情。他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素来没有这般低声下气过,一时间还真的适应不了。
但没有办法,形势不由人啊!
叶家俊一拍胸膛,“别担心,刚才你帮了我,我就帮回你。”
钟火麟大喜,“真的?”
叶家俊再拍胸膛,说:“是真的,走,今晚先睡我家。”
钟火麟一颗心总算安定,默默呼喊:“上帝,你还是没有完全抛弃我……”
就这样,两人一道回家。钟火麟原以为叶家俊是富二代,当然有车,哪知他没有,只是截了计程车。他不是富二代,屋子不算豪华,不过比起一般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那是一幢三层高的独立楼房,街道不大不小,附近的建筑都差不多。
叶家俊说:“这就是了,等下我们才回去。”
钟火麟问:“还要去哪儿?”
叶家俊抖抖大刀,“先把这个还了啊。”
钟火麟失笑,“哦,哪儿借的?”
叶家俊嘻嘻一笑,“问关二哥借的。”
钟火麟一愣,“啊?”
叶家俊没有说假话,沿着街道直走,拐两个弯,竟来到一座庙堂之前,关帝庙。
钟火麟简直无话可说,心中叹气:“唉,玩快闪连关二哥的大刀也偷出来了……”
叶家俊浑不当一回事,他偷偷摸摸转到侧门边,低声说:“我爬上围墙,你递刀给我……”忽然一声暴喝响起:“家俊,真是你偷了大刀!”
叶家俊大惊失色,转身就跑,哪知迎面撞上了钟火麟。钟火麟马步极稳磐然不动,叶家俊整个人被撞倒,再撞上围墙反弹落地,顿时痛得哼哼唧唧。
“咿呀”声响,侧门打开,灯光下,一个大叔满脸的怒容。
叶家俊陪着笑脸,“啊……五叔。”
五叔哼一声,威严甚足。
叶家俊爬起来,低着头,把大刀恭恭敬敬地送过去。五叔一手接过,说:“臭小子,明天告诉你爸,再好好罚你!”
叶家俊苦着脸,“对不起,五叔。”
五叔怒哼,转身回了庙堂,“砰”地关上了门。
钟火麟忍不住笑,“你倒是大胆,这样做是触犯神灵,老人家思想不同,他们很生气的……呵呵呵……”
叶家俊耸耸肩膀,“无所谓,我被老爸骂惯了。走,回家去。”
钟火麟点点头跟着走,一边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是你五叔?亲叔?他怎么住在庙里?你家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