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太一见着李时深,便忙拽上金花一齐跪下,叩着头说道:“好人啊,好人!您是真正的好人!俺俺…俺…”她因过于激动,一时竟不知说啥才好;金花也只晓得连连磕头。
李时深忙起身说:“二位不必多礼!”又命儿子快把老夫人扶起,然后指着一旁的座椅示意道,“您二位快请坐!坐了说话。”李辞归把老夫人扶起,并让金花快些起来。二人一再谢过后,才惴惴不安地落了座。
李时深望了望他俩,然后冲吴老太说道:“老夫人,看上去您的气色很好啊!”吴老太忙起身作揖道,“承望公吉言!承望公吉言!”李时深笑着示意她坐了,吴老太则是心怀愧疚地欠了欠身子,嗫嚅道,“望公,俺教子无方,儿子闯下了弥天大祸!而我在做娘的竟还一直蒙在鼓里。俺惭愧啊!”
李时深即摆摆手说:“老夫人!既是来问诊的,就别去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不然哪,是会影响心境的!再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您快坐喽!”他又和蔼地冲四姨太问道,“你就是金花吧?”四姨太含羞地点点头,李时深便笑着说,“唔,跟你那妹妹很像。”又示意说,“你先静下心来,一会我就给你看看。”
然后,他转过身冲李辞归交代说:“归儿,我年岁大了。往后,这附近山乡八里跑郎中的活儿就由你来跑了。”
此时,下人送上了两碗飘溢着淡淡花香的茶来。李辞归见着,帮着取来递与吴老太,又冲金花招呼了一声。随后,他才惶遽地对父亲说:“爹,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李时深却轻松地说,“我知道你还不行。让你去,不过是想巡视一下,摸摸情况。你能治的,就治;治不来的,我再专程下去。”又催促着说,“好啦,你这就去准备准备吧。”随即转过身来,招呼着吴老太和金花说,“你俩先慢慢地喝点茶。这茶汤新清、香幽,有助于清心静气。这样,一会把脉才把得准。”李辞归也一旁说,“是啊,心静了才看得准。”他一说完,即与爹爹告辞又和老夫人和金花打了声招呼便离去了。
见金花已彻底静下心来,李时深便让她坐过来,便开始为她诊断。这中医诊疗,少不得是一番“望闻问切”,经过一番细望、问闻、辩切之后,李时深便有了初步的结论。
她之所以迟迟不孕,并非是因“先天体异”,而实在是过于“殚思”。看来,吴老太给儿媳妇们的压力确实太大啦。另外,吴霸山已年过半百,藏精不足,精元怠惰。《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中有“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颁白;……”
有鉴于此,李时深分别开出了男女分服的子嗣丹。女之所服,功效在于生理与心理的治养,男方所服则是补气壮阳。而且,子嗣丹的服用方式方法也特有讲究。即:女从月(阴)行兼有日,男随日(阳)走兼有月。如此服来,三月之内多或见喜脉。若然不得,再行治养,虽时日稍长,但终会卵熟潜行,精旺逆游,受之孕之。
李时深把诊断的结果尽量用她们听得懂的方法,解说与她俩听了,然后把开好的方子交给金花说:“拿去吧,上有服药之法。相信服过药后,会有你期待的结果。”他又对吴老太说,“往后四姨太的饮食,应以多素少荤为易,再就是‘起居效鸡子、切忌如圈彘。’”
吴老太听着不甚明了,又怕误了大事,便急急问道:“哎呀!这鸡子俺好像懂,可这‘圈彘’是啥意思呀?”金花则试着一旁说道,“可是猪的意思?‘圈彘’就是圈养起来的猪。”
李时深不由地拍了拍额头,乐呵呵地笑道:“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嗨,你看我!又犯这老学究的毛病。”随后又说,“旬日~,哦!也就是十日之后,再来看看。”他站起身来,满意地对他俩说,“好啦,请二位上药房取药吧。”吴老太与金花也忙跟着站起,并一再称谢着退出了诊养室。她二人经专人引领来到药房取了药,即欢欢喜喜地往大门去了;偏巧又遇上了管家。
管家见了忙笑着过来,并客气地问道:“二位看完啦!还…还满意吗?”吴老太笑着连声说道,“满意,满意,太满意啦!”一脸幸福的金花更是特意过来冲管家道了声“万福!”又歉意地说,“管家,来时多有冒犯,还望您多多包涵!”
管家忙摆手说道:“惭愧惭愧!说来,确是小老儿怠慢了二位;还请二位多多包涵才是。那王婶也自知错了。我过来时…”说着,他回头看了看,然后学着王婶自责的样子乐呵道,“呵呵,她还在这样,一个劲地掌嘴呢。”
“哎呀,那王婶也就是个快言直语、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吴老太替王婶宽解着说,“在咱乡下,那些个‘三姑六婆’,哪个不这样?这样的人,多都没坏心眼,不会算计人。喔,对啦!”
忽然,吴老太想起了件事,忙把管家拉一边小声说:“管家,都是老身的不是!非要与人理论。结果拖累了您,还坏了您的月银。”她取出一张银票递与管家说,“这个您先收了。王婶的,俺改日再托人给她。”
管家却像被烫了似的忙把手一缩,惶惶道:“哎呀呀,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呀!您这可是在害我呀。”
他吓得面如土色,冲着顿是愣住的吴老太说:“我家老爷最恨的就是见利忘义!他说见财眼开,不辩好坏;便是见利忘义。医养堂上上下下,个个同存此心。我不收,那王婶也是不敢收的!您快点收回去。”金花却一旁说道,“可俺们不说,没人知道的。”
管家即刻严肃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医养堂的人皆以做老实人为荣!”他语气恳切地说道,“老爷常说‘在外求平安,在家求心安。’我老汉不羡富贵,只求一个心安哪!老爷还说,‘屋大人稀,肥甘羸弱。’唔,我虽不曾住过大屋,但我确实觉得,这房子住大喽,不见得就舒坦;缺人气嘛。这东西给着吃,不见得就香;没想头嘛。嘿嘿,您二位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啊?”
“是啊!是啊!”吴老太连连点头,忙收起那银票说,“俺算听懂啦。”并颇有同感地说道,“在乡下时,俺睡得踏实,有个好吃的,哪是真香!现在,胃口没了,身子骨也不及从前了。”又凑近管家说,“跟您说吧,俺那山儿!他今变成这样,都怪他从小没跟着俺这个娘。不是说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唔,他呀?就因这个!”
管家颇以为然道:“说的是,说的是!我就纳闷嘛?像您这样知书达礼的人,咋会有这样的儿呢?一定是有原因的。”
“哎!您可算是说对喽,是有原因哪。不过,他还知道孝;所以,这‘善根’还在。跟您说吧,”吴老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当年,他回来接俺时,俺就跟他说,‘你啥时候离开了匪窝,俺娘俩就啥时候一齐过。’嘿嘿,到了来!他还真就是舍不得俺这个娘啊。唉,不过他还是有些匪性不改啊。弄出…弄出这…”管家忙制止说,“诶诶,不说这个了,不说了。老夫人哪!不是说了嘛,都过去啦。”金花也一旁笑道,“是呀,老夫人。您这一提,又把管家给吓着了!”
“是嘛?”吴老太看着有些冏状的管家,忽然大笑道,“还真是呢!可不是嘛!哈哈…哈。”
管家和吴老太的对话,看似是一对搂草打柴者间的闲聊,然而其中的一些意思却潜移默化了金花的人生。正所谓是“刍芜之言,慧人择焉。”
离开医养堂,吴老夫人和四姨太心安的上了车,彼此聊着、憧憬着。
忽然,有叫卖**葫芦的打车边走过,吴老太忙让赶车的把人叫住,撩起窗帘子,亲自挑了两串。老夫人递与金花一串说:“来,这一串给你。俺许久不曾吃它了,这会也回味回味。”说着,她只是舔了舔,却是不敢下口咬;金花则是一口下去,霎时那卖**葫芦被她咬得嘎巴嘎巴的脆响,老夫人瞧着,咽了咽吐沫,羡慕地说道,“唉,俺可不敢像你那样吃,俺牙怕酸。”说着,俩人都笑了。笑过后,老夫人又提议下车走走。于是,她二人下车后,车夫独自先回去了;而金花则挽偎着老夫人,迎着夕阳,向着吴府的方向慢慢地走着。
而此时,吴府中的人正焦急地等待着,当然,他们中最为猴急的就属吴霸山。他是一趟又一趟的出门张望,可每次都失望地嚷嚷着,“咋还没回啊!咋还没回啊!咋去那么久呢?”
或许是过于焦急的原故吧?每一次失望地回来时,他都会走进吴佬倌的门房,将一大壶的冷茶直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即使是已喝得肚子“咣当、咕噜”地作响,还是一趟又一趟地来回的喝。
他望着夕阳,再次失望地折了回来,偏巧厨子拎着一篮子的瓜菜走过去,吴霸山见里面有黄瓜,忙把他拦下,取了两条,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便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可当他吃着第二根瓜时,忽然觉得味道儿不对,便停住手看了一眼,却见瓜里藏着蛐虫,正在蠕动着。他不由地“哇呀”一声,忙把个啃剩的半截瓜甩了出去,忙又跑进门房漱口,继续灌起凉茶。不过,二姨太和三姨太倒是显得安静、稳当许多,但仍看得出来,她二位的心里其实是一点也不平静。
说来,最初,她俩人也是一听到动静便跟着吴霸山跑出来张望,可空跑了几趟以后,便不再跟着走了,而是耐心地在堂屋候着。
此时,二姨太搂着她的小宠“花花”,三姨太则修着她那总也修不完的指甲。偶尔间,她二人为了排遣对四姨太的嫉妒之意,有时也是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果儿却是无须他人的吩咐,独自儿早早地就往前面的路口候着了。
突然,守门的吴佬倌,立在门外并指着过来的马车高喊:“看哪,是老夫人的车。这回该是回来啦!”吴霸山闻迅,拔腿就往外跑,二姨太和三姨太也跟了出来。
然而,当车夫把马停住时,他们才被告知老夫人和四姨太已在前面下了车,这会她俩正慢慢地往回走着呢。
吴霸山闻说,欣喜地跑去迎接她们,可才走了几步便忙抓住裤裆、罗圈着腿拐着回来,嘴上禁不住地说道:“哦哟!坏了坏了。哦哟,俺这肚子。哦哟哟,坏了坏了,俺这肚子……”
他如此说着,裤裆里竟“哧溜”有声,一股难闻的味儿也走了出来,立时把个还跟在身后二姨太和三姨太熏得忙捏起鼻子,相视着走到一旁,唯独那小狗“花花”兴奋地“汪”“汪”地叫着冲他跑去。
然而,此刻正内紧得急的吴霸山已被憋得冷汗直冒,他本能地用手揪住裤裆,小心地移着步子,其目的就指望着少泄些出来,别在众人面前整出一副“黄汤溃泄”的狼狈相。可就在他绷直了腿,慢慢地挪着步子往茅房去的时候,偏那小狗“花花”欢喜的突然扑了过来,凑到他的裤管上“汪”“汪”地直叫。吴霸山被小花狗惊得一跳脚,顿时一裤管的“黄汤”便开闸似的“哗啦啦”地流了出来。霎时间,涌来的一股子熏天臭气将附近的人都驱散了去,独独剩下了守门的吴佬倌。
他没事一样的一边清理着秽物,一边不时地冲门外张望去。忽然,他又再高声喊道:“果儿回来了。”果儿是赶着过来报信的。
果儿跑得满脸通红,喘着气喊:“老爷!老夫人和四姨太回…咿呀,”可她将跑到大门中时,被那股臭气熏得立时捏起鼻子,呛着似的叫道,“唔,啥味呀?这么臭!”她冲里看了看,不见有人,自是奇怪地冲吴佬倌嘟囔道,“咦,人呢?”吴佬倌停住扫帚,嗡声瓦气的说,“都在里面呢!”果儿见说了,也不进去,而是返回去迎老夫人去了。
过了一会儿,吴佬倌远远望见老夫人和四姨太相互偎依着走来,便再次大声喊道:“老夫人和四姨太也回来喽!”二姨太和三姨太闻迅后,忙从客堂走了出来。
她俩用手绢捂住口,抬眼望去,却见金花偎依着老夫人缓缓地走来。三姨太忍不住羡慕道:“啊!瞧老夫人这般地呵护她,真羡慕死人啦!”二姨太却“哼”一声说,“我看她就是个狐狸精!你呀,防着点吧。不然,非把你的血给吸干了不可!”她切齿地冲三姨太说着,又瞪了她一眼,随即一转身便笑脸模笑样地迎了出去;而此时,老夫人她们刚好走近大门。
二姨太攥起手绢儿,笑盈盈地迎上来说:“哎哟,老夫人!四妹妹,你们可算回来了。”三姨太也一旁说道,“我们等得可急啦!老爷他……”三姨太本想说“老爷他都急坏了。”可因想到老爷刚才那狼狈相,便忍不住想笑,故忙背过身去;而吴老太也已闻到了屎臭味,竟是嗅了嗅鼻子,奇怪道,“咿呀,是谁在浇粪呢?也不挑个时候!”
“没人浇肥!”三姨太咯咯地笑道,“是老爷他他…哈哈哈……”三姨太终是忍不住地大笑起来,老夫人和四姨太却是好奇盯着她,二姨太则强抿住嘴,想替她说了,可也忍不住捂着嘴,笑着别过脸去。
有一会儿,她才强忍住笑,回转身说:“是老爷闹肚子。他想去迎你们来着,却是没…没憋住,就就…就…”二姨太不及说下去,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怎知,她这一笑,旁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