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帝君还依稀记得,曾经在昆仑诞生的那个孩子。他是四海八荒皆为畏惧的魔魇,是众仙势要铲除的毒瘤。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诞生的地方,众人皆以为他定是诞生于大荒之境,那里蛮荒遍野的蔓延着的万千煞气,孕育出一个魔魇并不稀奇,只是没有人能够猜的出来,他诞生的地方竟然是神圣至极的昆仑之境。
那时刚刚诞生的魔魇,还是是个娃娃,也只是个娃娃。东陵帝君带他回了昆仑殿,给了他活下去的资格,昆仑之主,从来不会在意四海八荒的目光,既然与自己有缘,诞生在了昆仑,那就是昆仑的人了。
东陵帝君为魔魇取名枯浮,教导他正邪为分。他将一个为祸苍生的魔魇,硬生的教导成了一个彬彬有礼的青年。故而,东陵帝君大意了,枯浮跟在他身边多年,所以帝君大意了,放了他出了昆仑,入了尘世。
这才有了后来的万劫不复。
魔魇之所以称之为魔魇,是因为其从根本上,就是万恶之源。即便跟在东陵帝君身边多年,浸染许久,枯浮本质上,还是一个魔魇,而且是这世间第一个魔魇。
后来,枯浮遇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后来,他们相爱了,再后来,就是一切灾难的发生,蔓延的大荒之战全面的爆发,枯浮身为万恶本源,一发不可收拾。
四海八荒众仙全面的围剿挑起战争的大荒之主,而对于万恶之源的魔魇自是是要赶尽杀绝的。两人被逼的走投无路,再次回到了昆仑之境,东陵帝君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一点点的被黑暗侵蚀,不论他想尽如何的办法,都没有办法抑制枯浮的魔化。
他对两人说过:本君会照顾你们一辈子。
所以不要离昆仑,只要你们再昆仑一天,就不会有人敢动你们。
可是,枯浮还是走了,留下了阮浣,还有她腹中的孩儿。自那之后,枯浮再也没有回来过。阮浣即将临盆,四海八荒的战争停息了,大荒之主不知所踪,而魔魇被众神诛杀,散落到浮屠山。
阮浣也走了,带着即将临盆的肚子。
后来,有人说,西海阮浣上神失踪了,只留下一子,其生父不详。
东陵帝君没有想过要寻那两人。
从来都没有想过。
“从他离开昆仑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和本君毫无关系了。”东陵帝君回神,面上平静,可是却说着无情的话。
“他在你身边长大,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见死不救!”阮浣声音越发的粗粝,其间透露着悲凉,往日的沉默已慢慢的散落崩溃,在即将成功的关头,东陵帝君的到来令阮浣的心智有些疯狂。
“枯浮,自下山的那一刻起,自心魔滋生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昆仑的人。他只是魔魇,并且永生永世都该被囚禁在这浮屠山,不得超生!”东陵帝君的声音也渐渐的凌厉起来。
那个孩子啊,早就不见了。
“你怎么可以这般的心狠!只要她交出太古遗音,枯浮就可以回来了,那是枯浮,那是你一手带大的孩子!”阮浣的声音变得凄厉,其间充斥了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东陵帝君竟然会这般的冷血。不管她对余音做了什么,不管她做了多少伤害余音的事,他都最终是饶了自己一命。可是如今,如今枯浮可以回来了,她寻了几万年的时间,她终于找到那个可以令枯浮回来的办法,东陵帝君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说出这些来?
东陵帝君没有再同她说话,只是周身的凌厉瞬间冲着阮浣而去,一瞬间,阮浣就成了血人。
“你真的要杀我?”阮浣的声音凉了,此刻才是真的相信,东陵帝君真的对她生了杀意。
“你执念已深,随着枯浮而去是最好的结果。”东陵帝君冷声道。他不该生出恻隐之心,他早就该将这个女人抹杀,若不是她,音儿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阮浣突地大笑,余音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此时见她听了东陵帝君的话情绪如此不稳定。余音听着她在笑,可是却是感觉那个女人在哭。
“你为什么执意要复活那个魔魇?”余音突然问道。她不懂,阮浣也曾经位列上神之位,也曾经心系天下苍生,即便是与那个魔魇相爱,但是值得这般吗?余音不知道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以至于曾经名动天下的阮浣上神落得如今只能以银具遮面的下场,这般痛苦的执着着,为的是什么?
“你不是喜欢帝君吗?你不明白吗?你最重要的人不见了,你不应该去寻他吗?”阮浣在听到余音的话后,冷笑了一声。
“可是那个魔魇已经死了。”余音说。
“他没有死!他只是被困在了这浮屠山而已,只要你肯帮忙,只要你肯!他就能复活!”阮浣已经失了冷静,有些近乎急迫的嘶吼。
东陵帝君紧了紧手臂,余音被迫靠在了他的身上。
“去陪他吧。”一句近似是叹息的声音,东陵帝君说的低喃,只有余音听的清楚。
阮浣那燃起来的一丝希冀与迫切在见到东陵帝君抬起的手时一瞬间熄灭了。那个男人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他已经动手了。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疾风呼啸而来,万千流火急速而降,东陵帝君第一反应就是护住怀里的余音。
只是一瞬间的事,待到几人回过神儿来再看之时,阮浣所杵之地已经没有人影儿了。
“什么人能在帝君的眼皮子底下救走她?”号钟有些惊讶,能在东陵帝君眼皮子底下救走那个女人?四海八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般强悍的存在了。
东陵帝君难得的沉默了,阮浣那个女人必须死,只不过,这个救走她的人似乎与自己实力不相上下,这次自己顾着护着音儿,叫他们两人逃了,想要再找就难了。
正想着,怀里的人开始挣扎起来。
余音努力的挣脱开东陵帝君的怀抱,退到五彩的身边,却发现五彩有些过于安静了。
“五彩?”余音小声的唤了它一声。
五彩有些无神的抬起头,“啊?”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余音有些紧张了,刚刚那片流火显然是来人为了救走阮浣而扰乱他们的,五彩会不会是因此受伤了?
五彩这才完全的回过神儿来,“我没事,我只是......没事没事。”五彩安慰道余音,它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刚刚那个人......不,一定是自己想错了,那个人早就应该死了才对。
余音看着五彩奇怪,但是看它3没有受什么伤,也就放下心来了。
“阿音,这头五彩斑斓兽是怎么回事?”这会平静下来,号钟不得不开始询问第二等大事,最起码在他看来,这五彩斑斓兽的威胁仅次于阮浣那个女人。
四海八荒的人都知晓,甚至连灵犀都那阮浣喜欢自己这件事调侃,只是只有号钟一直不知道,曾经在人间的时候,五魔魁亲口对着自己愤恨而说清楚,当年他是震惊的。阮浣对他怎么样,他清楚,自己虽不解风情,但不是榆木疙瘩,阮浣心里有人,他一直晓得。如今,这个人无疑就是当年那个搅和得四海八荒甚无宁日的魔魇枯浮了。
余音将五彩的来历说了一番。
号钟听了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阿音,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随我回天池吧。”号钟说的是商量的话,但是口气却是毋庸置疑。
余音闭着嘴不说话,算是默然了号钟的话。
东陵帝君拉住余音,“音儿......”
余音依旧没有说话。
经历了这一切,当所有的事情都逐渐的明朗,余音突然感觉很累,她什么都不想思考。
“我先回天池修养了,我们......以后再说吧。”余音说这话其实也是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觉得现如今不能再谈论任何事情,她需要睡上一大觉。
东陵帝君没有抓住余音的手,他知道丫头不会放下自己,只是觉得有些累。但是,对于丫头所经历的一切,他都觉得心里难过,若是可以,他想将丫头护在手心里,再不叫她受一丝的委屈。若是可以,他想,宁可她忘了所有,只记得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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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回了九天之池,她忽然想起一千多年前,在自己还没有成为流光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只是绕梁,神识缺失的绕梁古琴,因着被五魔魁莫名其妙的追杀,她误落人界,却因此遇见了夏东陵。
现在回想起来,余音有些不负责任的想,若是当初自己并没有踏出九天之池的那一步,就不会在大荒之境遇到五魔魁,也就不会跌落人界,自然也就不会遇到夏东陵,这段纠葛自然是不会发生。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自己会安然的呆在九天之池,什么都不会发生,谁都不会受到伤害。
天歌,那么一个无邪的姑娘,本应该是同自己二哥逍遥自在于着天地间的,就是因为自己......如今阮浣不知所踪,天歌的命,要如何是好?
余音甚至有些自私的想,如若自己没有在融合记忆了醒过来该是多好?这么多的伤痛,该如何去承受与承担?
心痛至极,忽然有一双手握住了自己的肩膀,余音抬头见是自己的大哥,顿时泪涌出来。
“阿音,这不是你的错。冥冥之中,自有天命。”
余音在号钟的怀里慢慢的睡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