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正在队列尾后等待着宋定凡的到来,看到宋定凡退下来。几步就抢了过来,大声禀报:“将军,俺们军伍差不多都收拢完全了。现在一半已经列阵完毕,要走就得抓紧时间!陈州城这个样子,陈州军也得收拾一阵。只耍俺们能在唐军援军赶来之前走出十几二十里去,差不多就算能逃出生天!”
才冲杀一场,又将一夜蓄积的体力精力消耗殆尽,沮丧之下,宋定凡更觉不支。可是现在绝不是倒下的时候。他瞪眼朝着部下参将喝道:“你怎么不出城压住队列?要是陈州军趁机冲击如何是好?怎么还僵在这里不动?命令全军,立即出城!”
葛从周只得朝这参将下令:“立刻领军出城!结阵掩护而撤,时间不多,只要全军不乱,有多块给俺跑多快,能丢下的都丢下来,逃出陈州城,就算安全了”
这参将领命就要走,葛从周突然叫住他。指着正在熊熊燃烧的南城箭楼,低声问道:“陈州刺史赵犨呢?”
这个参将脸上浮现了一丝愧色,垂道:“火势起来的时候,陈州先头之军回师而来,俺们心中都是慌乱。陈州赵犨领不多亲卫从箭楼上杀下来,俺们竟然没有抵挡得住,给他杀开一条血路,朝内城去了,将军,属下无能,请将军治罪”。
“事已至此,某还能有何话说!”葛从周说完这句话,他就大步朝着城门城墙上而去。
麾下部将大声号令,正在列队等候的伪齐军士卒,带着满身血迹战痕,缓缓的从城门向外退出。队列中每个人。都不住回头,看着身后烟柱丛起的陈州城。他们差一点就完全拿下的陈州城!
葛从周从陈州城的城墙上向外看去,就看见唐军一队队的从东南方向开拔过来。依托着远处丢下的废弃营寨,纷纷下马休息。这旗号正是应天节度使段明玉麾下骠骑军的旗号,他们的将主正是吴忌。
此时此刻,能来得及赶来的都是段明玉麾下骑军。除了先头千余军马拼命驰入陈州城城门应援守住那里之外,其他的近万人骠骑军,并没有急于赶进陈州城中。一面面大唐宋州旗号在视线所及处翻卷飞舞,大队大队的骠骑军骑士集结在远处将养着马力。在视线当中,恐怕已经有两三千骑之多了。还有骠骑军骑士在陆陆续续的赶来。
一夜疾驰,看来他们马力也疲惫到了极处。看着伪齐军撤退,就先将养一下,并没有急着扑上来。在城墙上看到眼前这一切,葛从周反而心中一沉。要是宋州军急不可耐的扑入陈州城中,忙着安顿城内秩序,将伪齐军逐出城外,那倒是少了很多的麻烦,因为骠骑军大队是一夜疾驰赶来。再散处城中的话,没有半天收拢不起来,马力将养,也需要时间。而自己按兵整队而撤,说不定十几里就走出去了。
葛从周的退路早已经选择好了,他们选择的道路,自然是一条不好走的道路,不便于纵马驱策,只是在一处河岸处是一大片空地,过了河就能看到黄巢的营帐了,那个时候,想必也就安全了吧。
难道唐军还会不顾陈州城。一直追他们追到河的对岸不成?万一他们后面,还有黄巢陛下另外派遣的援军怎么办?
在葛从周看来,唐军先顾陈州城是一定的,毕竟他们这陈州城还有诸多火烧眉毛的大事。
可是现在,骠骑军不急于入城,反而就在城外远处整队集结,将养马力的架势,才让人真正害怕,宋州骠骑军一旦集结完毕,马力养足,后果就相当的严重了。他们的意图,说不定就是将这攻城剩下的一万多人马全部留下来!现在时间紧迫,必须加快行程,赶紧逃离这里,只要能到河的对岸,这条性命,才算是挣扎出生天!当下葛从周再不耽搁,大步走入城门上箭楼之内,就看见箭楼左近还有一支自家留守的军马,“快跟本将走,离开这陈州城”
说话之间,葛从周已经扯一些小将领下了箭楼,那些伪齐军亲卫紧紧跟随。来到陈州城城墙之上,伸手指出,只看见唐军旗号层层,顿时就扑入葛从周面颊而来。
葛从周顿时一身冷汗,完全清醒过来。但凡野心过人,不能容人之辈。心中最看重的,也只有自己。为了夺取克复陈州城这场大功,葛从周可以不惜一切,但绝不包括将他自己也赔进去!
吴忌旗号,终于缓缓出现在陈州城的四个城门口,陈州城此刻至少有一半在熊熊燃烧。陈州城城内,更是烟柱烛天而起。南城那里,火势更大。城中哭喊声仍然随着风声而来,笼罩四方。
葛从周麾下大队,沉默集结,满身烟尘血腥,正从南门集队而出,列阵缓缓而南。在吴忌赶到之际,正是伪齐军最后一队也出了陈州城,将南门烧得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炬,葛从周军令一下,众多伪齐军就交替掩护着葛从周朝南驰去。
骠骑军骑士,目光不断的向吴忌旗号望来,目光中满满的都是请战之意。这支军队,在段明玉的亲自调教之下,还是有很大的爱国热情的,伪齐军扑城,不知道造成多少伤损。不论从哪咋。角度而言,都不能让这支伪齐军全师而退回黄巢的大营去!
不少领军的将领,已经迎至吴忌马前,都是双眼血红的看着吴忌。一句话也不说。想来都是胸中激愤到了极处。
全军上下,沉默无声,只能在平原当中,间或听见一声战马嘶鸣的声音。唯有杀气腾腾而起。全军的目光,不断的投向和他们一样席地而坐的吴忌身上。目先,中满是爱戴推崇效死之心。这场战事进行到现今为止,如果说有一个绝世英雄的话,就非段明玉莫属,而吴忌,又是段明玉手中最能厮杀的一个战将。
在陈州城城墙之上,赵犨已经裹好了身上创伤,按着垛口,向着吴忌的军队呆呆而望。就在数月之前,陈州繁荣安定,经过一场大战,陈州能战之士死伤殆尽,即便保下了陈州,以后自己也得寄人篱下,说不得就会看人颜色行事,这刺史的位置也算是做到头了。凝望良久,赵犨低笑一声,狠狠的捶了一下城墙:“这算什么?某不甘心啊……”
在陈州城西北面一处高地上,有几骑人马,勒马在高处,静静的看着陈州城的烟火,看着茫茫平原之上,陈州军和伪齐军的动向。当先一人,高大健壮,神情总有一种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剽悍蕴含其间。正是吴忌,在他身边,是几名宋州骠骑军轻骑,都是熟悉陈州城左近山川地势之人。这个时候,侍立在吴忌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伪齐军大队,急急匆匆的在葛从周带领之下朝着林子当中穿行,一路向南每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不少人还身带战创,可是谁都不敢脱离大队。竭尽所能的也要跟上。
只有往树林里面撤退才能尽可能的阻止追兵,才能顺利到达河对岸的黄巢大营之处。
可是伪齐军所部,毕竟是半夜三更急行十几里,突袭陈州城,扑至陈州城的时候,已经体力消耗巨大。在陈州城中血战了一天一夜,这消耗同样轻不了。到了现在,当真是疲累若死。身上能轻装的东西都轻装了,就连甲士。也只剩下了头盔和胸甲,护臂护腿甲叶,全部抛弃。干粮能吃的都边走边塞进肚子,吃不了的就就地丢弃。身上其他杂物,当伪齐军得到的几个月攒得到的钱文,这个时候也觉得坠腰,往日里摸着这些黄澄澄的铜钱,心下总觉得温暖。他们昔日在大唐治下,等闲一年中也难得见到钱文赏赐费下来。可是这个时候,只要不是舍财不舍命的人,都将这珍重万分的银钱丢弃了事。
谁都知道,只有跟上大队,步军结成阵列,才有可能在骠骑军大队骑军的追袭当中挣扎出一条性命出来。乱世当中,最宝贵的只有性命!
陈州城周围的县城村落早已经被黄巢洗劫,更不用说如此靠近陈州的地势,所以这一片地形较为破碎,通路不多。并不是大队骑兵适合运动的地形。往日里在这兵陵河谷之间,还有农田村舍,这个时候都已经一概抛荒,将近一年的坚壁清野下来,早就荒凉得不成一个模样了。
伪齐军近万将士穿行其中,来时唯恐有人,生怕暴露了他们的行踪。现在越走却越是觉得心惊,这安安静静的丘陵河谷小树林之间,似乎随时都有唐军伏兵会冲突而出,将他们这支焚烧了陈州城的军马截断冲杀,将他们全部留在这荒郊野外里!不过幸运的是,与途当中,并没有想象中的唐军伏兵冲出截杀。唯一显露形迹的,就是在他们的队伍后面总有一支部队不紧不慢的跟随着。
前面这条河淌过去之后,就能有一条出路了,葛从周总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前面的士兵在河前已经站住了脚步,后面的人还在不断涌上来。直到在道路上挤成一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