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水战而成功的例子不是没有过,项羽也曾破釜沉舟,从而成就了他生最经典的战,然而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太少了,背水而结阵御敌实是兵家大忌,今日无形竟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千大齐官兵显然也意识到他们正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里,果然,没过多久军心便开始动摇,涣散。
不少军士趁各自的头领军官没注意,扔了兵器往两头跑去,有水性好的就更方便了,直接往河里跳,不管不顾地往对岸游去,勉强成形的圆型防御阵顿时多了好几个缺口。
李德明心不由阵绝望,片混乱,李德明身旁扛旗的少年杨志忽然挺起了胸膛,奋力高举起旗帜,用他犹嫌稚嫩的声音大喝道:“大家莫乱,李德明将军必能击溃来犯之敌,大齐龙旗在此,蒋将军也在此,大家以龙旗为圆心,结阵!”骂抽打声,数十名亲信抽刀在手,如临大敌般将李德明团团围起来。
李德明骑在马上,呆呆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缓缓逼近的数千骑兵,他仍旧没从震惊回过神来。
两军相隔并不远,可以看到对方军队的阵势,像个巨大的半月缓缓推进。他们的阵势很严谨,人马之间相距间隔仿佛尺子量好了般,穿的盔甲很统,全都是黑色的铁甲,有经验的军士看眼便知道,这是典型的河东骑兵。
阵势已结好。后勤数十辆没有粮草的粮车在阵前摆开排,它们能有效地阻挡敌人的战马冲势。粮车后面是排盾牌兵和长枪兵,仪仗里几十余骑少量的骑兵分别压在军占两侧。
李德明看着身后的汴河水,心情不由分外沉重。自己这方的地势太糟糕了,背水而战这种事,千年前的韩信干过,效果很好,杀得赵军败涂地,可那时的情况跟现在不样,敌人轻视骄慢,而将士有必死之心,今日这般境况下,背水战管用吗?
李德明没有上战场也有好几年了,不太懂得打仗了,况且他也是介草莽出身,兵法韬略布阵等等,他概不懂。不过再怎么不懂也看得出今日这关不好过,如果没有援军的话,可以肯定自己死定了。
但是李德明并没有乱了分寸,他抽出了刀,朝天斜举厉喝:“弓箭准备!长枪盾牌准备!”
对面数里外,低沉的牛角号也在同时间呜咽吹响,这是进攻的号令。五千河东军骑兵策马而行,渐渐加快了度。
李德明额角冒着冷汗,瞪着通红的眸子盯住越来越近的河东军骑兵。
己方千人动不动,神情紧张地严阵以待,对方是攻势,己方是守势,步兵在平原上冲锋与骑兵厮杀无疑是找死。
李德明目光投注最多的却是己方的千将士,他有些紧张地盯着他们的举动,甚至是每个表情变化。
战胜恐惧比战胜敌人更重要,若此刻大家被吓成了盘散沙四散而逃,今日这仗没必要打了,只能下令数十名心腹掩护他渡河逃命。
幸好,素来李德明对将士们平易近人的态度和时而不断的鼓励此刻收获了善果。千名将士紧张,恐惧,惶然……什么情绪都有,但却没有个扔下兵器逃命的,大齐龙旗高高立于阵迎风飘扬,各级将官来回巡弋传达命令,人人手紧攥着刀枪。
蒋松观察了许久,终于放心了,也终于打消了自己先逃跑的念头。将士们不逃,他自然不会逃。离齐军尚有两里距离,五千河东骑兵开始催马加。
里时,骑兵狂抽马臀,同时他们的手里的弯刀,狼牙棒,钢镗等各式各样的兵器也举了起来。
广袤无垠的华北平原上,河东军骑兵越来越快,越来越近,夹杂着兴奋粗鲁的叫声,手的刀剑在阳光下散出森然的冷光。
“放箭!”蒋松扬刀平指,瞋目厉喝。
箭雨在数百步开外的密集骑兵人群里乱扎,阵惨叫过后,百余名河东骑兵跌下马来,来不及躲避便被后面的马蹄无情地碾压踩踏,如此高的骑兵冲锋阵型里。栽下马便意味着死亡。
乱象只是暂时,河东骑兵很快在奔跑调整了阵型。马不减继续冲锋。
“盾牌,上!”
画着狰狞怪兽的方形实木包铁盾牌向前移动两步,重重往地上顿,盾牌后的军士弓着腰,脚呈箭步,手顶着盾牌,手执着短刀。
里。半里,百步,五十步……
蒋松骑在马上紧紧攥住了拳头。浑身微微颤。
两军高撞上的瞬间,蒋松闭上了眼睛。
轰!
排山倒海,惊天动地。
刺耳的金铁相交声在平原上回荡,蒋松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已是地鲜血,地哀嚎,还有两群不死不休,以命相博的人。
河东骑兵的第轮冲击便已将齐军的阵型冲乱,蒋松手下人数虽占优,但在这骑兵为王的平原地带,却只能像只只待宰的羔羊,徒劳无功地举着兵器,然后被居高临下的河东骑军刀劈翻,情况很不好,更何况这还是支刚吃了败仗的军队。
惨叫与鲜血夹杂成片,蒋松死死咬着牙,眼睁睁看着无数昔日谈笑的将士们化作河东军的刀下亡魂,这刻他产生无比的心痛的感觉。
那些针对武将,唇枪舌剑的人算什么东西,再高明的机谋,再巧妙的计策,再聪明的头脑,在无坚不摧的强大实力面前算得什么?笑话而已!
厚重的前阵被河东骑兵迅削薄,骑兵像锋利的刀片,在杀戮缓缓向前推进,目标直指蒋松所在军!
无数大齐将士咬着牙前赴后继,甚至连战阵两翼的督战队也放弃了督军,抽刀而上,却仍被骑兵的利刃无情绞杀。
触目所见,片血红,片哀嚎,还有双双不瞑目的空洞眼睛。
胜负立竿见影,冷兵器时代,步兵终究不是骑兵的对手,数千河东骑兵的次冲锋便令齐军伤亡小半,剩下的犹在苦苦支撑。
“将军,前阵顶不住了,左翼已为你打开了缺口,你往东面跑,陛下在后路不久之后必定会集结大军兵,属下为你断后,日后你为俺们报仇就是了!”个将领浑身浴血踉跄跑到蒋松面前嘶声叫道。
蒋松回过神,看着满地尸,惨然笑:“跑?我能跑到哪里去?今日纵然逃得了性命,明日我逃得了陛下身边臣幕僚们的悠悠众口么?”
“将军!时也,势也,今日不济,再图来日,你的身份不比我们草莽汉子,不可有闪失!”
蒋松神情变,厉声喝道:“放屁!你第天认识我蒋松吗?我蒋松什么时候扔下弟兄们独自逃命过?你以为我官儿当大了便惜命了么?”蒋松突然想到率先逃命的黄巢,虎目忍不住泛红。
这名将领怔,眼眶顿时也泛了红。
“今日唯死战矣!杨志……”
“在!”
“把大齐龙旗举高!人死旗不倒,告诉众将士,我蒋松还在,龙旗还在!”
“是!”
漫天黄尘血雾里,黑色黄边的大齐龙旗迎风飘扬,旗帜上条金龙随风猎猎舞动,支为了穷苦大众讨活路的起义军,竟然逐渐腐朽堕落,直到今日,众叛亲离,身处绝境,看到那面代表着大齐的旗帜仍旧立于军阵内高高飘扬,士气渐颓的齐军将士们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苦苦抵抗的人群爆出阵绝然的嘶吼。
“死战!”
“死战!”
令旗挥动,直迂回于两翼的千名齐军步兵于动了进攻,在两侧呈两个半月型向军围拢,然而终究比不得河东骑兵的战力,几个来回冲刺间,齐军伤亡近半。
这是蒋松数年来第次亲身经历如此大规模的战阵厮杀,当初在被迫起义时,蒋松的感受只有悲哀,只有对李唐朝廷的满腔愤怒,而现在,他却感受到惨烈和心痛。
没有人逃跑,也没有人怯战,背水战已呈不死不休的局面,唯有以命搏命才有活下来的机会,齐军人数被斩杀得越来越多,对方骑兵仍肆意地在人群挥刀劈刺,无数将士饱含不甘倒在血泊里。
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战场向来只以实力说话。
渐渐地,前阵已被完全突破,两三千人就这样永远长眠于这块土地上,死不瞑目。河东骑兵调整阵型,开始向军推进。
军阵里,直高举龙旗的杨志忽然将旗帜狠狠朝地上插,然后面朝蒋松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多谢将军的栽培,小的怕是以后不能再随将军左右了。这些日子,小的……吃得很饱,小的真想永远过这样的日子……”杨志朝他腼腆的笑了笑,露出嘴白牙,憨厚的脸上布满了感激,却找不到丝恐惧。
跨步,拔刀,杨志闪身拦在蒋松的马前,身后五百步兵和数十名心腹骑兵也纷纷上前站成排,将蒋松挡在身后,凛然不惧地严阵以待。蒋松感到胸腔阵刺痛,眼前这张稚嫩的脸,具具单薄的身躯,他们……是自己寄予希望的群起义军啊,杨志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眼看要陨落在这茫茫平原里。
抬目望向远方,远方天地线,空荡如洗,这能怪谁,起义起义,直到如今,到底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皇帝的宝座,这刻,蒋松终于开始了反思。
浑身是血的亲卫将领咧嘴笑:“将军,咱们点儿背,大军全部都败了,怕是不会有援兵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