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局势,吴忌基本算是看不明白,就是历史战例装了一肚子,第一次侧身其间,还是看得目迷五彩!陈州城头这里已经是人头涌动,只看得见一层层的弓弩箭矢。羽箭如山一般的在城墙边缘底下堆着,无数杂役伴当正如蚂蚁一般在营寨前头忙活,堆土架石,号子声一阵阵的传来。营寨里头,烧滚水,烧热油的烟气弥漫腾空。城门洞下里准备依城野战的陈州军排列得整整齐齐,肃然无声,其中还有罗齐天的骠骑军轻骑。
只看见在冬日阳光之中一排排闪动的兵刃寒光。置身其中,只让人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仿佛天地之间,都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仿佛天地之间,都被士卒和刀枪充满,视线之内,都是翻卷的各色旗号!而眼前伪齐军大军,气势更有过之。
虽然城池之中占有天然的地利,但同时也将自己机动性限制死了。
伪齐军的骑兵,只是成疏散队形分布得到处都是,呼哨声一声连着一声。从营寨当中涌出来的第一排都是戴铁盔,披重甲的步卒,如钢铁城墙一般向前涌动。在他们后面,就是披皮甲,戴软帽的轻步兵,更有只着直缀,挎弓矢撒袋的射手。一层层不知道排了多远出去。
各个营寨出来以后先成小阵,接着再汇聚成大阵。迈步向前,就看见一排排望不到头的人浪在向前翻卷!肃杀之气,只是扑面而来!在步卒方阵的两侧,一排排骑兵蜂涌而出,吴忌目测了一下,大约有两千之数。
看着他们渐渐汇聚成一个让人觉得振怖的巨大骑阵。战马嘶鸣之声,似乎都盖过了号角声音,笼罩整个战场!无数匹战马扬奋蹄,嘶鸣着,跳动着,让人一眼看去,就只能感觉到这巨大的阵势当中,不知道蕴藏着多大的爆发力度!
虽然明明知道伪齐军没有攻具器械,人命是填不开陈州防御体系完备的城池的。可望楼之上,人人都是脸色苍白。
伪齐军军阵仍然在翻滚向前,号角金鼓,声声凄厉。军阵的深处,突然爆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音,就看见左侧的骑兵阵营突然分开,捧出了无数面翻卷的旗帜。旗号上面,绣着大齐字样,白鹤冲天图踞于旗面。另外有两面旗帜,上面书写着敌军主帅孟楷的官职,“大齐尚书右仆射”,“大齐军容使”。
诸多旗帜呼啦啦的只是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捧旗骑士,都是身披重甲的长大汉子,头盔饰以翎尾,在他们后面,却是更多的捧着仪仗兵刃的骑士。
当中簇拥着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中年,金盔黑甲,军阵深处,每一顾盼,都激起呼声:“孟将军威武!孟将军威武!”此人不是孟楷,又是谁人?男儿威风,可臻于此。
步兵的方阵,已经在陈州军的羽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城楼之上堆土架石的杂役已经缩回营寨,每处城门都紧紧闭锁。
城墙之上的笨重的弩机传来一片上弦的声音。指挥弓弩手的陈州军军官,抓着一面三角牙旗,只是紧张的伏在寨墙垛口,看着营寨望楼的旗号,只要旗号一变,三角牙旗挥落,那将就是万弩齐!但是伪齐军的大军方阵,已经止步于陈州军弓弩射程之外。孟楷作为和黄巢拼死拼活,一起开创大齐江山的宿将,弓弩之利,其射程多远,早已是深知。
哨探骑兵早就站好位置,大队步兵卷起滚滚烟尘走到之后,纷纷停步。军阵当中,只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声欢呼!
伪齐军虽然不再前逼,可眼前这望不到头的大队军阵,仍然让城墙之上每个迎着他们的人,呼吸为之困难!
谁也不知道,孟楷今日之间,突然摆出这么大阵仗,到底要干什么!簇拥着孟楷的骑队,滚滚而直出在辽人大阵之前,到了前头,这一百多骑兵亲队,只是从东至西的来回奔走。孟楷踞坐马上,威风凛凛,虎目森森,无人敢与其直视,只是让每个人都看得见他的旗号。
伪齐军军阵中,欢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和着他们激起的烟尘滚滚直上云霄。天地当中,仿佛就听见欢呼之声!
孟楷猛的勒住了坐骑,转而面南,周围骑士也纷纷勒住战马。就听见跑了性子的战马一片嘶鸣跳跃的声音,渐渐才宁定下来。
军阵当中号角声转为悠长之声,军阵内的欢呼也渐渐低沉下来,直至无声。到了最后,只能听见晨风掠过旗角的声音。陈州军城墙内外,数万将士遥遥相对,无数把弓矢弩机,已经全部张满,箭镞闪动着一层层的寒光。
孟楷看着陈州城大军如临大敌之状,淡淡一笑,放声大呼:“昨夜入城之人为谁?客人往来,岂有不拜会主人的道理?今日某前来面客,但求尊客,切莫吝于一面!”
他一开口,周围骑士就开始大声重复他的话,一圈圈的传出去,到了后来,就是几百人同声大呼:“但求尊客,切莫吝于一面,切莫吝于一面…………”
望楼之上,吴忌和赵面面相觑,赵低声骂道:“直娘贼的孟楷,这点锐气也不肯轻挫!带着全军来讨回这个面子…………不必理他!”
吴忌从未有过这般正色,脸色冷淡,抱臂冷笑:“且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扑营!若他昏了头,俺们弓弩倒是能大一场利市…………不如且去营中歇着,看他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吴忌还未曾反过神来,就听城池下面声音越发响了起来:“某还以为是哪处英雄好汉,原来不过一缩头乌龟尔,尔且在陈州城内等好,待某破城之日,就是尔等死期!”
“带某破城之日,就是尔等死期……”孟楷身边骑士轰然而应,将孟楷的话大声转述,直传到望楼上吴忌耳中!
吴忌顿住身形,脑袋探出城墙外,猛的张口大呼:“孟楷将军,段某昨夜偷营而过,未及拜访,委实憾甚!大齐已经是苟延残喘,非人力所续!我等各为其主,你保齐,拥黄巢,我保唐,拥圣上,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将军还请爱惜己身,切莫将项上人头,送予段某!”赵也大声道:“传话!”
他身边亲将,扯起嗓子就大声复述吴忌话语,一层层的传出去,到了最后,城墙当中,人人都张口大呼。
“切莫将项上人头,送予段某……”声音震天动地,委实响彻云霄。
孟楷抬头,和望楼之上的吴忌目光遥遥而对,他也微微有些讶异,昨夜偷营而过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白脸!
他哈哈仰天一笑:“尊客安好!却不知尊客与我大齐,有何际会?陈州之前,某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你又能如何?某家纵横沙场二十余年,又何曾怕过谁来。区区小将,也敢在老夫面前叫嚣。”
“孟楷老贼,何必言勇,河东李克用已然南下,配合朝廷共剿黄贼,尔等不过丧家之犬,败军之将。朱温弃齐保唐就是汝等时日不多的最好明证,我宋州雄师,不能会猎于长安城头,实属平生最大之憾事,若不能取尔等项上首级,及至不才如段某,就如此箭!”
陈州城墙,这个时候人人都仰望着望楼上的萧言,看到他猛的将箭折断,顿时爆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吴忌最后一番话,句句诛心,直刺到孟楷的心中!吴忌夸口大言,他从来没当一回事,他孟楷带大军直抵陈州城之前,而对方却不敢出营半步,这就是明证。
耀武扬威于唐军之前,他的目的,就全部达到,吴忌越是强撑着大言,在此局面下,就越是自取其辱。
只不过吴忌说的全是事实,李克用加入唐军阵营,大齐局势立马变得不乐观起来,加之朱温的叛变,大齐一连吃了好几个大败仗,从长安一直撤退到这里,黄王已经没有自立的根本了,唯一的凭仗,就是手中二十万大军。
斯时斯地,孟楷再没有了继续折辱唐军威风的心情,冷着脸将马一拎,就朝阵后退去。伪齐军阵中鼓角呜咽,却是传出的退军的号令。大队人马,仍肃然而退,军容不比刚才稍减半分。可那耀武扬威之意,却再不见了。
而对面陈州城墙之上,只是欢呼呼哨,更有人站到城墙边缘上头,朝这边比手划脚。比起刚才伪齐军大队压迫,人人脸色苍白,鸦雀无声的样子,真是天差地远!赵只是搂着吴忌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段将军,真是有一手!走,进城乐呵乐呵,直娘贼的好好吃一顿,权当给段将军接风!”
……
“段将军,请,这是本州一家老字号客栈,绝对地道!”赵找了一个靠窗的席位道。
吴忌拱手之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吴忌对老板说:“掌柜的,给本公子上一坛年份足够老的陈酿好酒。”
掌柜老板急忙拿出一坛酒,跑到桌前介绍道:“这酒叫男儿绿,本地特产。在俺们这里,谁家生了个男孩,就会在枣树下埋一坛酒,等到男子娶妻那天再拿出来宴请宾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