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此人,桦州城知州谢敏学脸上不禁多了几分笑容,道:“几日不见,先生风采更胜往昔,看来道法大进,所谓神仙中人也不过如此了,快请坐。”
这道士也不客气,径自一撩道袍坐在一旁。
就见王仁方躬身施礼道:“叔父,适才据暗线来报,杨睿博已派徐世绩镇守黎阳,同时恢复单雄信左武侯大将军职务。”
桦州城知州谢敏学闻言,微微一怔,欲言又止,他轻捋胸前长须,一时陷入深思之中。
这时,眼前这名道士手中拂尘又是一摆,轻咳一声道:“郑国公,杨睿博此举不外是安抚瓦岗旧将,看似高明,实则乃取死之道。”
桦州城知州谢敏学闻言眼前一亮,忙道:“还请叶先生解惑。”
这个仙风道骨的道士俗家姓叶名天信,祖籍乃是河北人氏,曾是洛阳城内玄都观观内一名道士。一次无意之中与桦州城知州谢敏学得以相遇,桦州城知州谢敏学与其一番交谈下来,感觉其人气宇不凡,身怀武技,胸有韬略,遂相邀叶天信至府中担任谋士。叶天信素有抱负,名禄之心难消,本不甘终老于道观之中,于是欣然应邀,几次出谋划策均深得桦州城知州谢敏学赏识,已然隐隐居于郑国公府内谋士之首。
就见叶天信白眉微微一轩,笑道:“单雄信、徐世绩乃翟让死党,翟让一死,这二人如丧考妣,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时机未到,不得不忍气吞声,眼下杨睿博将徐世绩派往黎阳,可谓纵虎归山,实乃自寻死路。现下洛阳粮草匮乏,我方实不宜再坚守下去,不若出城与杨睿博决战。想那杨睿博自童山一战以来,损兵折将,伤亡惨重,没有及时休整便日夜攻打洛阳,现今早就人困马乏了,加上徐世绩这把插在他后背上的尖刀,杨睿博此遭定败亡无疑。”
桦州城知州谢敏学闻言若有所思,半响言道:“城内军卒大都对杨睿博畏之如虎,老夫担心士气不振,先生可有良策?”
叶天信淡淡道:“郑国公麾下士卒,多来自荆楚之地,向来信奉巫蛊鬼神之术,贫道还有一计,用来振作士气,可收奇效。”桦州城知州谢敏学闻言,站起身形,面露喜色,沉声道:“还请先生教我。”
叶天信站立起来,走至桦州城知州谢敏学近前,附耳在其耳边说了一番,桦州城知州谢敏学不住点头,最后竟然大笑起来,看着眼前的叶天信,眼中溢满赞赏之色。他拍了拍叶天信肩膀,扬声道:“我得先生,何愁大事不成。”
一旁的王仁方羡慕的看着叶天信,心中不自禁的有了些许嫉恨,这个妖道牛鼻子,故弄玄虚,冒充得道高人,有机会倒要杀杀他的威风。
很快,短短几日内,洛阳城内风传一事,左武卫军中有一名叫张永通的普通军士,三次在梦中梦见了昔日周代大贤周公。据周公言称,他在洛阳城外有座神庙,已有千年,数日前被那杨睿博无故拆毁,周公怒杨睿博亵渎神灵,断其香火,可谓罪恶弥天,遂在梦中令张永通宣意于桦州城知州谢敏学,让桦州城知州谢敏学主动出城迎敌,声称出击时周公会率天界神兵相助,帮他击溃杨睿博。这个传言愈传愈烈,在军中已隐隐成为一件盛事。
桦州城知州谢敏学更是亲自在城内为周公修庙,每日都前往祈祷,敬求周公神助。私下里叶天信令城内道士、巫况等四下宣扬,言道:“周公欲令郑国公急讨杨睿博,安定天下,如若从之当有大功,若不从,兵将皆得瘟疫而死。”
桦州城知州谢敏学麾下将士大多荆楚人士,向来信奉巫蛊之言,此番见是神灵旨意,皆信以为真,一扫平日畏惧杨睿博之心,纷纷向桦州城知州谢敏学请战,一时洛阳城内战意高涨。
桦州城知州谢敏学见时机已然成熟,当下选精兵五万,取名“永通军”,将张永通奉为神灵使者,于九月壬子日,祷告了周公,誓师击溃杨睿博。
癸丑日,天气炎热无比,天空中铅云密布,看上去近日内暴雨即将来临。
一身戎装,披挂整齐的张永通坐在雄健的战马上,看着正在迅捷开拔出城的桦州城知州谢敏学大军和高高飘扬的永通军战旗,觉得就如同在梦中一般,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可以与周公沟通的神灵使者了?想起来他自己也是哑然失笑,可此时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知道必须把这场戏演下去了,否则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张永通很是清楚。
就因为张永通比较机灵,所以桦州城知州谢敏学再三斟酌才选择了他,也正因为他颇有几分聪颖,号称道力通神的仙师叶天信看到他后也很是认同。每当想起叶天信那深不可测的眸子和诡异的微笑,张永通都不自禁的一阵寒战,他不得不打起浑身精神,克服心中的无穷恐惧,一本正经的做起了周公派来的神灵使者。
桦州城知州谢敏学大军杀出城后,迅速如暴风骤雨般将洛阳城外驻扎的一营瓦岗军杀得四散奔逃,瓦岗军首领贾雄不得不率部败逃。当下永通军抢得许多瓦岗军遗弃粮草,就地休整一番后,士气大振。
桦州城知州谢敏学遂率部直扑偃师,不多时永通军就开到了偃师,扎营于通济渠南岸。桦州城知州谢敏学一声令下,大军迅速在渠上架起三座浮桥,准备渡河与瓦岗军决战。
而杨睿博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惊愕不已,刚伺候走了疯狗胡新知,这桦州城知州谢敏学怎么也得了失心疯,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杨睿博当即令心腹王伯当留守金镛,自己亲率精兵,出偃师以北,依托邙山之险,严阵以待。
此时的杨睿博大帐中,众将云集,个个面色凝重,均将目光投向正中帅案后的杨睿博。杨睿博沉声道:“桦州城知州谢敏学困兽犹斗,已然率大军倾巢出城,欲与我瓦岗军决战,诸位将军有何高见以拒敌?”
话音刚落,就听一人大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桦州城知州谢敏学乃手下败将,何足道哉,末将愿领一军迎战,定叫他有来无回。”
众人一看,分明是大将裴行俨。他的父亲裴仁基闻言心中暗自恼怒,心道:“蠢材,帐中能征善战之将比比皆是,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威了,况且咱们父子乃是大隋降将,还是要避嫌的,这孩子一点也不知韬光养晦,真的让人失望至极。”
杨睿博闻言很是欣慰,夸奖道:“少将军真是英雄气概。”说完后忽的把目光转向张昱,问询之意溢于言表。
张昱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肃然道:“黑风会,如今桦州城知州谢敏学举城来犯,东都必然空虚,我军可分兵守住其东退要道,使其回师不得,同时可派精兵一路,沿黄河西进,直逼东都。若桦州城知州谢敏学回军,我方则按兵不动,若其再次出军,我方则再逼东都,始终不与其对阵硬拼,这样桦州城知州谢敏学始终疲于奔命,我军则以逸待劳,饶有余力,届时桦州城知州谢敏学城破被擒之日不远矣。”
杨睿博闻言微微颔首,却不答言。
此时忽听有一人大声言道:“张将军此言差矣,恕在下不敢苟同。”杨睿博一看不禁暗吃一惊,此人分明是左武侯大将军单雄信。
就闻单雄信言道:“桦州城知州谢敏学数度兵败,损兵折将,麾下将士俱已丧胆,此番倾巢出战,可谓自寻死路。况且我方江淮之间新归附的士卒将领,正欲借此机会,一展才能,立功勋以报黑风会,此所谓“及其锋则用之”,故此可一举歼灭桦州城知州谢敏学。”
杨睿博闻言不禁陷入沉思,他心中暗忖:这单雄信倒很是识时务,知道翟让已死,依附于我才是上上之选,此番所言倒也是肺腑之言,也颇具道理。
单雄信在军中素来威望极高,众将大多信服,此番见他如此信心十足,加上以前数度大战均打得桦州城知州谢敏学丢盔弃甲,因此帐中诸将倒有十之八九出言附和。新归附的陈智略、樊文超等将领更是大声称是,纷纷请命,帅帐中请战声一时此起彼伏。
张昱此时没有理会众人的吵嚷,他冷眼观瞧,暗中打量着单雄信。却见单雄信说完话后站立一旁,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端倪,可张昱却分明感受到单雄信的居心叵测。
张昱深知单雄信当日杨睿博府中受辱,加上拜兄翟让惨遭横死,这都让心高气傲的单雄信难以忍受。其乃是绿林大盗出身,讲究的就是快意恩仇,有仇必报,绝不会就这么轻易与杨睿博善罢甘休的,如此单雄信今日所言就十分值得玩味了,况且他的所言根本不切实际,实乃败亡之策。
想到这张昱暗下决心,绝不能任由杨睿博听信单雄信之言,当下大声道:“诸位稍安勿躁,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