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近冬季,黑水河畔仍绿树成荫,不知是黑水河水质营养丰富,还是黑水河畔的土质优良,河边的小花小草仍竞相开放着。
月上中天,沉沉入睡的紫铃被一阵凄凉的笛音惊醒。恍惚间,她又觉得这是梦,是她经常做的那个梦。但当她环顾了四周后,见这仍是在黑水河畔,不远处大军的帐篷此起彼伏,而笛音正是从这稻草堆的下方传来。紫铃这才惊觉,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士兵金小令。谁在下面吹笛?她躺在稻草堆上,一动不敢动,生怕惊动了下面吹笛的人。
忽然,她的眼角瞥见一个黑影从她稻草堆旁一闪而过,笛声嘎然而止。“主子,我们在离凤竹村一百里外的山林里找到了姑娘的衣服。”暗二的声音传来。
“紫铃的衣服?”玄墨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暗八确认过了,的确是姑娘的衣服,除了衣服,现场还发现了打抖的痕迹。另外还发现了一具黑衣人的尸体。”暗二躬身回答。
玄墨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他才问道:“那具尸体的身份查到了吗?”
“回主子,那具尸体手臂上有一个红莲花的印迹,与我们前面暗查的一模一样,是连妃娘娘的人。”紫铃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
“看来这次是狗咬狗了,另一方必定是皇后派来的人。暗二,立即通知他们,向着离京方向快速搜寻,一定要找到铃儿的下落。必不能让她落入皇后和连妃之手。”玄墨的语气有些急。
“是!”一道黑影闪过,下方没有声音。紫铃心里有些痛:“玄墨,你这么急着找我,可是为了我身上的藏宝图?玄墨,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为什么要让我一直活在你的虚情假意里?”紫铃的眼睛里蓄满了泪,她努力控制不让它们淌出来。
稻草堆下,玄墨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铃儿,你千万不能出事,铃儿,我命令你,你必须安全回到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你。”玄墨的声音虽小,但仍落入了紫铃的耳朵。
紫铃不禁扯了扯嘴,一丝讽刺的笑挂在她黑红色的脸上。下方再次传来悠扬婉转的笛音,那种思恋,那种牵挂让紫铃也不觉揪了心。此时的她有些心动,她想当面问问玄墨,为什么要骗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境,突然想着玄墨接近她,对她好,无非就是为了得到那藏宝图,她又打消了与他当面对质的念头,一时觉得心伤起来。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玄墨和紫铃就这样一人在草堆上流着泪,一人在草堆下吹着相思之曲。
破晓时分,又是一道黑影闪了过来。这次这人明显跑得有些急,躲在草堆上的紫铃都听得出他粗重的喘气声。玄墨的暗卫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体能体力都已达巅峰,这是该有多急的事情才会让武功登峰造极的暗卫气喘吁吁起来。
果然,不等气喘匀了,暗七焦急地话音传来:“主……主子,离凤竹村一百五十里外的山林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有八具尸体在现场,其中一具是……女的。”
玄墨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连带着草堆也跟着摇动了一下。“什么?你说什么?”
“主子,那名女尸只着亵衣,但面容已全部毁去,属下辨别不出她是谁。但是……但是……那名女子的身形与姑娘一般无二。”暗七吞吞吐吐地汇报着。
草堆下再无声音,紫铃刚以为下面没人的时候。就听见玄墨嘶哑着声音说:“不可能,不可能是铃儿。”说完只见两道黑影刷地从她身旁一闪而过。四周一片寂静,再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紫铃从草堆上坐了起来,她满面是泪,全身不住地颤抖着。“小花,小花,对不起,对不起!”紫铃低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她以为黑衣人发现抓错了人之后,必不会对小花下毒手,怎料那伙黑衣人如此心狠手辣,竟然将小花……。紫铃觉得她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暴地割开,悲痛从伤口流出,撒落一地哀伤。
整天,紫铃便浑浑噩噩地摘着菜。林管事走了过来,伸手抚上紫铃的额头,“金小令,你不会是昨天落水受了风寒了吧,今天怎么无精打彩的?”
“不妨事,林管事,我只是觉得有些头痛,过两天就好了。”紫铃被抹得黑红的脸看不出异样,她努力地扯出一丝笑容对林管事说道。
“唉!苦命的孩子,这样吧,你今天多休息休息。等回了离京安顿下来,好好的补补身子,养壮实一点,再去新兵训练营练练,身体自然就好了。”林管事拍拍紫铃的肩,向她打着气。
“谢谢林管事!”紫铃客气地向林管事行了个礼。
是夜,三皇子府静悄悄的,院子里挂着的宫灯随风飘荡着摇来摇去,门房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起,心里暗自算算时间,正是三皇子回府的时辰,他忙起身开门。
一身白衣的三皇子如风一般闪进了门,一路向书房行去。书房内,卓公公早已泡好热茶,见三皇子进来,忙上前将三皇子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挂在一旁,再拿来一件舒适的袄子过来,躬身请示道:“三皇子,如今天冷了,你也要多穿一些,免得受了风寒。”
三皇子瞥了眼卓公公手上的袄子,“你去给我拿那件月白色的袄子来,我喜欢穿那件。”
卓公公叹息了一声,进了里屋重新拿了一件袄子过来。穿上袄子的三皇子走到紫铃的画像前,点燃一柱香向画像拜了拜,“紫铃妹妹,你看你给我做的袄子都旧了,何时你才能给我做件新的?”说完他又自嘲般的笑了笑,那双桃花眼里透出无限的哀伤,“紫铃妹妹,你离开我已经几个月了,你们那边天冷了吗?你可要多穿衣服,不许感冒了。……”
从小看着三皇子长大的卓公公心里忍不住的一阵心痛。世人都以为三皇子是个多情的人,只有卓公公才懂三皇子的专情,他不容易遇到上心的女子,一但遇到了整颗心就搭了上去。
眼看着那柱香已烧尽,三皇子还深情地对着画像,嘴里不住地叨叨着什么。卓公公上前扶住他:“三皇子,天色已经晚了,如果紫铃姑娘在的话,早就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三皇子回过头来看着卓公公,“她还每天都来书房忏悔吗?”
卓公公点了点头,“皇子妃每日都趁你早朝的时候偷偷进书房,要在这里跪上半个时辰才回房。三皇子,老奴觉得皇子妃也是可怜人,如今又身怀有孕,您还是过去看看她吧。”
三皇子眼色白了白,没有说话。
宸佑轩是新建三皇子府的主殿,此时,婧甜正腆着大肚子在灯下缝着小衣服,她那憔悴的脸上此时盛满了母性的光辉,“宝宝,你看,娘亲给你缝的这个小鹿鹿好不好看?等你出来以后,娘亲就给你穿这件有鹿鹿的衣服好不好?”婧甜抚着肚子,温柔地说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她那憔悴的脸上,却是让人无比的怜悯。
当三皇子进来时,见到的就是此情景。他隐在门帘后,看着婧甜的一颦一笑,心里有些痛。这是三皇子自大婚日来第一次进入宸佑轩。多日不见婧甜,她竟然变得如此消瘦。
三皇子撩开帘子,走进里间。婧甜正笑着在衣服上绣着一只黄色的小鹿,猛然抬起头,见三皇子站在面前,她的笑容一下消失不见,脸刷一下白了起来。她局促不安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向三皇子福了福身,“见过……辰哥哥。”
三皇子的眼神暗了暗,“你在做什么?”本来三皇子想将话语说得温柔些的,但不知为何,吐出来的几个字却生硬无比。
“婧甜……只是在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手工。”听着三皇子那没有感情的语调,婧甜更是手足无措起来。
“这么晚了,还在灯下做这些东西,也不怕伤了孩子的眼睛。”本来是关心的话语,让三皇子说出来硬是变了味道。
“对不起,以后我一定注意不再犯这种错。”婧甜低着头,她嘴上挂着一丝苦笑,从嫁进三皇子府来,她足不出户,就是不想自己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觉得心烦。今日,他第一次进了这宸佑轩,却是专门来指责她的。看来,她连躲着他都不行。
三皇子看着眼前唯唯诺诺的婧甜,一时有些心痛起来。他的脑中闪过曾经与婧甜在一起的日子,她那活泼的性子、纯真的笑容如今已消失不见。他心里叹了口气,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得看了她几眼,就回转身出了房门。
婧甜望着三皇子消失的方向,如若不是那门帘尚在晃动,她觉得像梦一般的不真实。她苦笑了一下,辰哥哥,对不起,我又让你不开心了。等我生下小皇孙,我便离开,只要你开心只要你高兴,你让我一辈子不见你我也依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