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寒冷无比,窗外呜呜地吹着大风,将屋子的窗棂吹得啪啪作响。紫铃生起一堆旺旺的碳火,在碳火上再放上一壶茶,不一会儿屋里就暧和起来,满室飘着茶香的味道。
紫铃和百事通围坐在碳火旁,火光将他们的脸映得红通通的。百事通危襟正坐的沉思着,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性子。他那布满沧桑的脸上爬满了一条条沟壑,每一道沟壑无一不沉浸在浓浓的回忆中。他深邃而明亮的眼睛静静看着那堆红通通的碳火,仿佛透过那火光就能看到他与心上人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紫铃披着一件厚厚的紫红色裘毛披风,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新茶,静静地等待,等待百事通老人讲述着他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四十年前,我是凤离国先皇跟前的御前侍卫,一直跟在先皇的身旁,看着先皇治理这个富饶的国家。先皇是个仁爱之人,也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有一次,我随着先皇微服私访,从南走到北,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人民安居乐业,人畜兴旺之态。先皇很高兴,能够看得出来,凤离国在他之手已达到了历朝历代繁盛之顶峰。
但当我们西行到月来国与凤离国边境时,却发现那里的田地荒芜,民不聊生,我们敲开了一个农户人家,一个老妇人打开了一条门缝,见我们站在门口大惊失色地立即关紧了房门。无论我们怎么敲门,就是不开。我们又来到另一个村的村口,那里有一株大榆树,小孩儿们正爬在榆树上撸榆钱儿吃。皇上一时兴起,便走到榆树下,望着孩儿们爬上那高高的榆钱树,嘴里呼着要他们小心。
不料,村子里突然冲出了几十名村民,拿着锄头、扁担、斧头向我们冲来。一路高呼着:“打死他们,打死他们!打死这些强盗!”这时,我们才惊觉危险来临,我抽出宝剑护着皇上向村外撤离,而皇上却命令我不许伤害村民。这时,村民已经举着家伙涌了上来,我举着剑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能拉着皇上向村外跑。
由于皇上年迈,体力不支,眼看着那些村民就要追上我们了,他们举着斧头向我们砍来,不得已,我只能拿起剑鞘抵挡着。那些村民虽然没有武功,但奈何他们人多势众,我又怕伤着皇上,就从鞘中取出宝剑,向他们急挥而去,一时将这些村民震慑住了,但是皇上却大怒,一再命令我不能伤了村民。
当时我血红着眼,想拉着皇上突围出去,一个村民抡起斧头向我们砍来,我们来不及躲闪,只能以我的血肉之躯去帮皇上抵挡这要命的一斧头。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皇上的安全,我将皇上掩护在身前,生生地扛住了劈在我后背的一斧,我感觉我后背的骨头都被生生的劈裂开来。然而村民们依然蜂拥而至,向我们打杀而来,我头昏眼花地护着皇上,却因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我感觉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在我倒下之前,我一定要让皇上脱离危险,我不能让皇上出现任何的意外。于是,我不管不顾地抽出宝剑向那些村民挥去,有了宝剑在手,那些村民一个一个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当我发疯了般的将宝剑刺入最后一个村民的身体时,我听见了噗的一声,那是剑穿击人体的声音,而这声音是从我身体里发出来的,我慢慢地低下了头,只见一把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御用青龙剑从我胸口穿了出来。那一刻,我的心是平静的,我微笑着回过头,只见皇上正颤抖着手用他血红的眼睛望着我,皇上的眼神是我永生难忘的,里面包含着痛苦、不舍、无耐、悲怆……。
其实,在我拔剑出鞘的时候我已经预料到了结果,那是我守护了十年的皇上,我了解他超过了了解我自己。皇上一生为天下苍生着想,又怎能被人指诟残害百姓呢?那是逆天的行径,皇上不能做,我也不能让皇上这样做。我只能牺牲我自己的性命来保全皇上,让皇上得以安全的返回离京,安心地去成就他的雄图伟业。而我,就算被吏官成了盗寇永远被人唾弃我也心安理得。
在我倒下之际,我看见皇上眼里闪动着泪花,我望着他笑了,我一点怨言也没有,我觉得我死得值。
当我醒来之际,我是在马车上,周身裹着厚厚的绷带。一个眉目如画的姑娘正睁着一双盈盈的大眼看着我,她秀丽无比,额着上画着一朵红色的小花,显得额外娇艳。我以为我到了天堂,眼前的姑娘便是天上的仙子。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缓缓地向她伸出手去,想一探虚实,却又怕这是幻觉,怕我一触碰到仙子,她就随风散去。不料,仙子却笑着向我走来,用她那柔软的小手抚上我的额头,然后又惊喜地说道:“公子,你可算退烧了,真是吓死本姑娘了。”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一辈子都记得。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君小北。君是君子的君,大小的小,北方的北。她告诉我因为她生长在北方,所以就叫小北。
那段时间,我身体很虚弱,在小北的照料下,本以为会致命的贯穿伤一点一点的愈合起来,这让我很是惊奇。要知道,我从小就在刀尖上摸爬滚打,怎不知这一剑是直击我的性命而来,就算是宫中最好的御医,也治不了胸口那贯穿性的剑伤,更何况背部还有被斧头劈得皮开肉绽、骨头也断了好几根的伤口,我的身体算是已经支离破碎了。
但自从我醒来,就没有感到背部有过不适,小北每日给我换一种黑呼呼的不知名的草药,每次换药她都要用内力将药完全渗透进我的伤口才肯给我包扎起来。有一天,我让她拿铜镜来帮我照照背上的伤口,想看看背上那斧头劈的伤口怎样了,怎么一点痛觉都没有。不料,小北却是拒绝了我,说这荒郊野岭哪来铜镜,于是只好作罢。但晚上的时候,我偷偷将手上的绷带解开,反手向背部摸去,这一摸却让我大吃一惊,背上居然一点伤痕都没有,光滑得如没有受过一丝伤一样。我独自一人疑惑了很久,后来我又观察小北,她包扎的手法很是娴熟,就像是练过千万遍一般。当时我心里笃定是遇到了隐姓埋名的神医,因为只有用神医这两个字才能解释我身上的伤为何好得如此快。
马车一路向北使去,我从来没有问过小北我们将要去何处,因为我自己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凤离了,我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我回去只能给皇上带来麻烦,让皇上为难。而小北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辆马车将驶向何处。
白日里,小北喜欢坐在马车里扑闪着眼睛听我说离京城大街小巷的故事,听我讲宫中的趣闻还有皇上雄才伟略的治国之策。她仿佛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孩,总有许许多多的为什么。特别是听到皇上为了发展偏远山村老百姓的经济,自已主动甘愿节衣缩食号召大臣们捐款修建车道,方便偏远山村的老百姓将山货运出来以振兴经济时,她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芒。
当时,我心里酸酸的,十分懊恼,没事干嘛去提皇上,万一小北喜欢上那位老皇上,可该怎么办?在我心里,眼前这位仙子似的小北姑娘是不可亵渎的,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帝。以后的日子,我不再提皇上了,实在被她缠得紧,我便给她讲一讲当初我在皇宫中的丰功伟绩。当然,这个时候我已经成了主角,而皇上只是配角了。讲的次数多了,我在小北那闪闪发光的眼里看到了崇拜与仰慕。我的心雀跃着的同时也有一丝忐忑。我喜欢君小北,看得出来小北也喜欢我。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我却害怕我给不了小北幸福的生活,毕竟我是一个有家不能回的浪迹天涯的人。
然而,在这种顾虑中,我与小北的心却控制不住地越走越近了,我们白日里在马车里谈天说地,晚上歇下来之际一起跳到大树上依偎着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