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房出来,凤凰便看到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名年轻人,体瘦如柴,留着长发,相貌倒是十分清秀,闭着眼,靠在身后的墙上,手指在大腿上不住地点击着,仿佛奏着乐一样,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马三永走过那名年轻人的身边,用脚踹了他一下:“走了?”
年轻人猛地站了起来,看了眼凤凰,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歉意,对马三永低声说道:“赔了点钱,了事!”
马三永点头,也没有给凤凰介绍就接着向前走。
凤凰此时心中还是犯着疑惑,但脚下却显得十分坚定,大概这个自称三舅姥爷的人有一种魔力吧,但最主要的还是,凤凰对自己的家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凤凰一直在温室中成长,万事皆顺,没有经过任何挫折,在她的世界中,做个好孩子,有了高学历,然后找份好工作,嫁个好老公,如果事业上有成绩那就更好了,如果没有也不强求,只要安稳的活一辈子比什么都好。但马三永的出现令凤凰完全改变了这种想法,短短的几句话,凤凰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加快了跳动,一种潜藏在体内的冲动不由自主地便迸发了出来。
母亲没有家,凤凰一直这么认为的,因为马冬梅从来也没有说过自己的家,偶尔的凤凰会问起,马冬梅都用言语岔开,对于单纯的凤凰来说,母亲说的话都是真实的,也许,母亲的亲人都过世了吧!
但万万没有想到,突然间,母亲的三叔竟然出现了,老人岁数很大,但说话气质却透着一股坚定从容,尤其是双眼,黑中透亮,闪着智慧的光,浑身上下洋溢着无限的活力,也许不是活力,而是一种神秘感,正是这种神秘感极大地吸引住了凤凰,令她二十多年的生活观念在这个瞬间产生了怀疑,马家,身为马家人,虽然是外姓,但怎么能不知道马家的历史呢?母亲,慈爱的母亲,又为什么与家人断了关系,并且隐瞒了一切呢?
凤凰其实并不是一个极易轻信的人,也许是注定在血液中的不安份与使命感令他认下了这个三舅姥爷,也许她曾经的所有想法只是被硬生生教育出来的,今天她才找到了真实的自我,还有很多也许,总之,在这个时刻,她决定冒一次险。
年轻人,如果没有冒过险,白活了,岁数大了,想要冒险,已晚了。
出了医院,来到停车场,那名年轻人先走到了一辆轿车前,坐进了驾驶位,凤凰发现这辆轿车的前档明显被撞过,她不禁心中产生一丝疑问。
马三永赞许地笑了:“你的观察力不错,那辆出租车是我们故意撞停下来的,已经私了了。”
凤凰瞪大眼睛盯着马三永。
马三永接着解释道:“如果你回到学校,你的母亲冬梅一定会阻止我们见面的,我必须听到你自己的声音,而不是你母亲替你做出的决定。”
凤凰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这种见面方式有些小题大作,但还是原谅了这位舅姥爷,毕竟在车站等车时,舅姥爷就曾想过来认亲,是自己想得太多,拦了出租车跑掉了。
年轻人开车来到了一家4小时的麦当劳店,想必是怕凤凰还有所怀疑,所以找了这么一个公开的场合。
已是凌晨,店里没有什么人了,三个人要了咖啡,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凤凰看着马三永,心中既是期待又有些紧张。
马三永倒不着急,指了指身边的年轻人:“他叫叶从容,叶家和马家是世交,你自己做个介绍吧!”
叶从容笑了笑:“我是玩音乐的。”
简短的介绍,令凤凰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叶从容的打扮以及气质,倒的确象个搞艺术的人,凤凰的同学中,也有喜欢音乐的,但与面前这个人气质是完全不同的,叶从容显得更自信,更有一种流浪的感觉,对于从未谈过恋爱的女孩来说,这种感觉显然要比象牙塔里的那些书卷理想气更吸引人。
马三永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最大的疑问可能就是你母亲为什么与马家断绝关系?”
凤凰点了点头,这的确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马三永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个问题说起来话就长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说清楚的,而且别看我是你的长辈,其中的事情有许多我也是感到迷惑不解的。总的来说,她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与马家人有任何牵连,因为马家人的命运都不太好。”
“命运都不太好?”凤凰看着面前的舅姥爷,精神矍烁,哪有什么悲惨的样子。
马三永知道凤凰不太理解,说道:“这么说你不太理解,如果我这么说呢?马家受过诅咒,冥冥中有种力量,令马家人经常会遭受意外,你信不信?”
“您说的是真的吗?”凤凰毕竟是理工出身,对于诅咒这种说法并不认可。
马三永笑了:“当然不是真的,但这样说更好理解一些,比如说图坦卡蒙的诅咒,那些有关的人相继遇害,你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受了诅咒,马家现在的处境就和那些人相似,你可以说是诅咒,也可以说是命运,但马家人的确会经常遇到一些很奇怪,甚至有生命危险的事情。”
凤凰突然想到了最近流行的那些盗墓小说,难道马家祖上曾盗过墓,被诅咒缠身:“可是那些人的确进过图坦卡蒙的坟墓,而且挖掘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比较起来,人们更容易相信远古的时候有种神秘力量,但说到现在,即便这种神秘力量依旧存在,多数人还是不相信的,因为我们被现代科技蒙蔽了双眼,我们过于自信与自大了,我再举个例子,蝴蝶效应,听说过吗?”
“蝴蝶效应是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这是一种混沌现象。任何事物发展均存在定数与变数,事物在发展过程中其发展轨迹有规律可循,同时也存在不可测的‘变数’,往往还会适得其反,一个微小的变化能影响事物的发展,说明事物的发展具有复杂性。”凤凰如背书般地说道。
人们一般认为蝴蝶效应是一种哲学理念,但如果将连锁反应中的所有环节都看作一个物的存在,即适合万有引力的相互作用,又因为规律与变数恰好是量的两种存在方式,所以,蝴蝶效应在物理学界也有着相当重要的参考价值。
马三永满意地点了点头:“物理即哲学,此话不假,所以说诅咒并不一定存在,但这种联系是否存在,咱们是未知的。”
凤凰似懂非懂地琢磨着,觉得三舅姥爷说得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缺了些什么,更想不通与马家的历史有什么关系。
“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这是对蝴蝶效应最通俗的一种解释方法,套在马家的历史中,也许在几百年前,马家恰好触动了那只蝴蝶,结果引起了连锁反应,现在,或者在将来,那场可怕的龙卷风也会光临马家的。”
经过马三永如此比喻,凤凰立即明白了马家将要面对的是何种境况,你说它是命运,可以,你说它是诅咒,也可以,如果加上一个学术性的解释,那么,它就是一个连锁的,令人无法避免的反应过程,最终会走向灾难。
“那只蝴蝶是什么?”凤凰不禁问道。
“如果马家人知道就好了,但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了很久,马家人仿佛受了诅咒一般,后来影响越来越大,甚至影响到了外姓,好友等等,”马三永看了一眼身边的叶从容,接着说道,“所以,渐渐地,马家就四分五裂,有些人干脆改了姓,不再姓马了,而你母亲,就觉得不再与马家联系,也许就能够躲过这样的灾难。”
凤凰看着马三永,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从诅咒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迷信,但从蝴蝶效应的层面来说,这又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回想起母亲的做法,的确不愿提起马家,几乎达到了讳莫言出的地步。
“如果我不知道这些,可能会活得很好。”凤凰缓缓地说道。
马三永不禁有些佩服起这个晚辈起来,如果换了其它的马家后人,也许现在即兴奋又害怕,早就跳了起来,凤凰却显得极为理性,他知道找这个孩子的确没有错:“也许你说得没有错,你的母亲这样做也没有错,但是,现在有一件事,我相信是马家命运无法逃脱的,而这件事可能跟你会有着很大的关系。”
“什么事?”
马三永反问道:“你是学物理的,你母亲你父亲也是学物理的,你喜欢这门学科吗?”
凤凰点了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喜欢?”
凤凰怔住了,她觉得三舅姥爷的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吱唔了片刻,说道:“我父母是学物理的,也许我对这方面比较开窍吧,能学进去,就喜欢了。”
马三永点了点头:“遗传?你觉得可不可以这样认为,你在物理学方面受到了父母的遗传,具有这方面的天赋?”
“天赋谈不上,但我的成绩还不错。”
马三永郑重地说道:“我相信你母亲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她的亲爷爷,就是你的外曾祖父,名叫马星北,解放前中国最著名的物理学家之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