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秋天
这座石桥叫做望乡桥,不仅仅是清泽上唯一的一座石桥,还是一座古桥,据说以前清泽水乡出过一个秀才,后來去京城里做了大官,这秀才的母亲身上有病,他去考试的时候不能够带上母亲,结果,高中以后,听说母亲病危了,便想要回家來看母亲,尚锐城距离清泽水乡不过一条清泽的距离,然而,由于水流湍急,清泽中常年是沒有人摆渡的,却也沒有桥梁可以直接通过,如果从别的地方绕路,则要走上七天七夜方能到达。
那秀才着急得很,却也沒有办法,便只好绕路,可是造化弄人,等到他绕路赶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了,这个官员非常的悲痛,在母亲的坟头前痛哭流涕,后來便出钱修建了一座石桥,名叫望乡桥,就是因为,清泽水乡和尚锐距离太近,从桥的这一段就能够看到另外一端。
自从这桥建造好了以后,清泽水乡的人们就方便多了,许多年以來,他们已经习惯了有这座桥梁的存在,已经习惯了这桥存在的好处,至于绕路走的那条路线,已经很久很久沒有人走过了,由于人迹罕至已经荒废了。
有了这座桥梁,由于方便和对岸做生意,清泽水乡的人们生活也富裕轻松了许多,隔着一座桥便是都城,他们可以将自家的农产品弄到都城里去卖,价钱可是比普通的市集好很多呢。
而现在,村民们看着坍塌的桥梁,站在对岸后悔不已,原本他们只是想要将碧声留下啊,在他们的眼中,他们的行为甚至沒有半点的不对,因为,他们觉得,碧声本來就是属于清泽水乡的宝贝,它甚至不属于柳筑,也不属于任何一个柳家人,它是属于全清泽水乡的。
而当初柳老头将碧声拿出來救人的时候,村民们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有救了真开心,二十责怪柳老头,竟然还私藏了一坛子碧声。
“南宫天凌,你看卡,他们现在一定恨不得吃了你吧。”轩辕昊一边逗着怀里的婴儿,一边“啧啧”有声的看着南宫天凌,抱孩子的时间久了,他现在是越來越得心应手,如果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他都可以自己抱,只是,作为阿蒙国的皇帝,他是不需要自己抱的吧。
“哼,恨我也沒办法,要吃了我也得看他们的本事了。”
南宫天凌很不喜欢被别人强迫,而阿年一伙人,却一直想着要强迫他留下來,南宫天凌虽然不个温柔的人,但是向來不会乱发脾气,他是一个很能够把握自己情绪的人,如果能够把他逼得发了脾气,那么就证明这人确实是作死得可以了,目前保持这个记录的是段敏晓,但是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一国之君谁都能碰了,那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柳筑站在河边,看着对岸的乡亲们气急败坏的嘴脸,神色莫辨,沉默半晌,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南宫公子,轩辕公子,你们走吧,我就不跟你们走了。”
本來已经打算开始赶路的南宫天凌听了留住的话,顿时觉得相当吃惊:“你说什么,柳筑姑娘,你不跟我们一起走,还能去哪里。”
轩辕昊也觉得奇怪,按照他的思维,有时候他还真是搞不懂这个小姑娘的心思,如果她不帮助他们两个突围的话,虽然以他们两个的武功,这几个村民根本就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帝王从小都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的,不说是精通各路武学门派的功夫,也得精修一两门上乘的武功,而南宫天凌和轩辕昊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些年來,东陵国,阿蒙国吞并的国家并不少,也是经过了常年的战乱,才形成如今这样三国鼎立格局的。
只是,用帝王的武功來对付几个小小的村民真的好么,最关键的是,他们此行,是想要向尚瑞国李凯谋求合作的,本身就是有求于人,如果还在尚瑞国境内跟尚瑞的百姓动手,那就实在是太过分,还沒有见到面就产生这样不良的音响,对于他们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非常的不利。
而且,清泽水乡距离尚瑞国的都城,只是隔着一条浅浅的河,不管他们做什么事情,李凯都一定会知道,这也是一向不耐烦的轩辕昊竟然还陪着南宫天凌跟那些刁民们扯了那么久的原因。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小姑娘竟然冒着众叛亲离的危险帮助他们突出重围,要知道,这些都是她的乡亲,而那时候,他们两个也沒有打算带着小姑娘一起走,还明确的说出了口啊,况且,轩辕昊最不明白的一点就是,小姑娘不是喜欢南宫天凌么,而村民的做法是帮助她留下南宫天凌啊,她竟然不领情,还反过來帮他们逃跑,这实在是奇怪得很。
柳老头已经死了,柳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沒有了,而那些村民们虽然说平时不一定对她好,但是到底也是熟悉的人,况且他们还给柳筑留下了一袋子银钱,这样说起來,那些村民们为了银钱都会对她好点,这样日子应该不会很难过。
但是南宫天凌和轩辕昊对于她來说,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外人啊,她这么做,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万一南宫天凌和轩辕昊不方便带着她走,或者是不愿意带着她走,那么,柳筑就会陷入一个很尴尬为难的境地。
按照那群刁民的性子,又哪里容得下这个曾经背叛过他们的小姑娘。
“柳姑娘,你不跟着我们一起走吗。”轩辕昊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柳筑凄然一笑:“不了,多谢轩辕公子的好意,柳筑明白,南宫公子和轩辕公子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办,我一个女子,跟在路上也是多有不便,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南宫天凌迟疑了一下,她说的其实沒有错,无论如何,他们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终究是不好,但是如果不带上,放任她一个小姑娘在江湖上伶仃流浪,又确实是于心不忍。
“柳姑娘,你还有什么亲戚沒有。”南宫天凌皱着眉头思考,如果她还有亲戚,那么将她送到亲戚那边就好了。
“近亲已经沒有了,我们柳家到了这一代,就只有我和爷爷二人,如今爷爷已经过世,便沒有谁了,不过若是说起远亲,我还有一个表姨,表姨夫在东陵国做生意,如今,他们一家应该是在东陵国定居。”
柳筑的话一说完,南宫天凌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的微妙感觉,但是还來不及抓住,就一闪而过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來,只好放下。
轩辕昊倒是沒有发现什么,“哦,你的远亲竟然在东陵国。”
柳筑点点头:“恩,一个表姨,远嫁到东陵国,二位公子此行既然是要去尚瑞国皇宫,也不是顺路的,就不需要结伴同行了,就此别过吧,天高海阔,各自远洋。”
轩辕昊眉头挑了挑,伸出手拦住了正要走的柳筑:“柳姑娘先不忙。”
柳筑看着他,只觉得吃惊:“轩辕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
她其实是喜欢南宫天凌的,也是想要跟着他们一起上路的,但是,不能够因为她情窦初开的感情,就影响了南宫天凌的大事,柳筑总觉得,南宫天凌和轩辕昊看上去就是气度不凡,一定是做大事的。
而她,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姑娘而已,自卑和爱恋在心中交织,加上市区亲人的痛苦,柳筑觉得,再多过一分钟,她可能就会承受不住了,现在,她只想要肚子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疗伤。
轩辕昊将手里的婴儿往前一送,将将好送到了柳筑的手里,她措手不及,瞪大了双眼,不过还是接了过來。
那婴儿在睡梦中被吵醒,产生了变动,闭着眼睛就哭了起來,柳筑连忙轻轻的晃动起來,那小婴儿在睡梦中得到了安慰,终于吮着小嘴,慢慢的又进入了梦乡。
柳筑沒有带过孩子,以前村里的妇女们生了孩子,所有的小孩子都跑过去看,柳筑也跟着去,只是,那些妇女们都是不愿意给柳筑抱孩子的,也不允许她逗弄孩子,小小的柳筑对孩子充满了好奇,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后來爷爷告诉她,因为他们家再也产不出碧声了,得罪了皇上,所以,村民们怕自己被殃及,也不跟他们爷孙俩來往。
而现在柳筑抱着这个小婴儿,他的身体那么软那么小,香喷喷的一团在她的怀里,只觉得心都要化掉了。
而轩辕昊在将孩子送出去的那一刹那,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一扫这些天以來的阴霾,只觉得浑身舒畅。
“你看,果然啊,抱孩子就得是女人干的事情,我一个大老爷们,老抱着个孩子算什么事情啊。”
什么,柳筑看了看小婴儿,又看了看轩辕昊,轩辕公子的意思,难道是……
南宫天凌一下子就领会了轩辕昊的意思,连忙点头:“是的,我们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孩子,终究是不方便,有时候自己都顾不上吃喝,又怎么管孩子呢,柳姑娘不如跟我们一同上路,反正将來事情办完了,我也会回到东陵国,到时候,姑娘可以跟我一同去,我一定会帮助姑娘找到亲戚。”
轩辕昊也点了点头:“是的,柳筑姑娘,你就跟我们一同上路吧。”
过了清泽水乡,很难容易的就到了皇城脚下,大约一共只是走了一个时辰的脚程罢了,眼下时间还早,而且正是中午,既然已经到了都城,南宫天凌一伙人便决定找个地方坐下好好的吃个饭。
当初轩辕昊以为清泽水乡前面是都城,提前换了身干净衣服,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有经历了这样的一番跋山涉水的辛苦。
“柳姑娘,你已经抱了这么久的孩子了,想必一定很饿了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柳筑不过十**岁的年纪,虽然这在女孩子里面已经算是年纪大的了,但是南宫天凌不由自主的将她和自己的年纪比,那就完完全全是个小姑娘了。
柳筑腾出一只手來擦了擦头上的汗,现在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是天气还是炎热得很,柳筑虽然从小生活在乡村,柳老头也很不靠谱,但是从來都沒有让柳筑做过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她在清泽水乡一直不受同村女孩子的喜欢的原因。
同年纪的小孩子,从小就要帮着家里挑起生活的重担,除草施肥,一样都不能够拉下,等到年纪大一点,空闲的时候还要自己学着绣花,女孩子是从小就要学习绣花的,女红做的好不好,是未來的婆婆评价一个女子是否贤惠的标准之一,而且占了很大的一个部分。
她们从小便要学习刺绣,等长大了说亲了,还要自己给自己绣制嫁妆,如果女工沒有学好,将來拿出去的嫁妆不好看,是会让娘家出丑的,自己也不会得到婆家的喜爱。
而这些柳筑却连一星半点都沒有学到,也不需要她去做任何的事情,柳老头是一个男人,不明白该如何教育小女孩这些事情,他所做的,就是让柳筑从小就自由自在的玩,自由自在的面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甚至是到死,都沒有留下关于这个小女孩的只言片语。
想到这里,柳筑又红了眼眶,爷爷,如果说爷爷不疼爱她的话,在最严寒的日子里,柳老头甚至都沒有让柳筑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出去挖过野菜,沒有让她去捡过松鼠遗留下來的坚果。
而是自己拖着瘦瘦的身躯,独自去清泽里,在冻得已经结冰得水面上,用细细得钢丝刀划破冰面,在冰水里撒网捕鱼。
现在还是初秋,太阳还很大,柳筑却想到了,那一年的那个冬天,她坐在门槛上,并拢着双腿,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等待爷爷回來,天气是那样的寒冷,天寒地冻的让人觉得,好像呼吸的气息一出來,都会被冻成冰渣一样。
而天地也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等了好久,柳老头背后背着一个小小的鱼筐,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的走过來。
柳筑就坐在门槛上,期待的看着一个小小的黑点,行走于天地间,慢慢的变得清晰,慢慢的又清晰了一点,直到最后,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灰白的胡子上海挂着洁白的雪。(未完待续)